我還沉溺在他方纔那一笑中回不了神,馬文才已轉身而去,身影沒入一叢碧影中,我瞭然地笑了笑,快步跟上。是了,馬文才與梁祝二人不和是人盡皆知的事,現今多了一個看戲的,馬公子又怎麼會不樂意?
他在前頭繞了幾圈,我一路跟到底到了一處院落,院子裡嘩啦啦站了滿滿一堆人,想必都是書院裡的學子,他們此刻正圍成一團,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說着什麼,場面很是熱鬧,馬文才站在一旁,神情平靜,看不出什麼情緒,嘴邊含着淡淡的笑意,我在他身旁說,“文才兄,你在看什麼?”他指了個方向,我才從緊密的人羣中發現那兩個身影,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是誰。這兩位的故事早已日日夜夜千古流傳下來,我身爲現代人又怎會不知?只是眼下,這是什麼情形?
那兩人皆着藍衫,頭上戴着書生帽,半跪在青石板上,我一看,這服色熟悉的很,想是尼山書院的學生裝,不會我以後也得這麼穿吧?
唔!扯遠了。
近看這兩人,一人頭上頂着厚厚的幾本藍色封面裝訂的書籍,可以看出是詩經禮樂之類的書籍,這人眉目尚算清秀,生的憨厚老實,一臉書生呆氣,神情有些木訥,嘴角帶着傻笑,奇怪的是他有一雙很亮的眼睛,若光看他眼睛,絕想不到這人會呆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境地,可以說,這也是一種境界,不是常人能到達的,在無人注意之時這人眼底竟閃過一道說不清的笑痕。我閉着眼也知道這人是誰。另一人身體挨着這人,顯然兩人是一同受罰的,這位就生的漂亮的多,眉眼晶亮的很,水靈靈的很能傳神,這人臉容十分白淨俏麗,看其身形嬌小體態婀娜,外露的手臂肌膚白皙生嫩的緊,走的近了可聞到他身上隱隱的幽香,這哪裡是男人,活脫脫一個姑娘家嘛。只是他穿着男子行裝,故裝男子大聲講話,卻掩不住天然女兒嬌態,這便是那上虞祝家的祝九妹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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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與呆書生梁山伯還有杭州太守公子馬文才之間情感糾葛實在叫人頭疼,上天要我來到這裡莫不是讓我改變他們的命運?
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側的馬文才,連連搖頭,不,不,我想我沒有這麼大的魔力,也沒那個魄力,也許這只是一個巧合,一個惡劣玩笑,我可不想被攪進這場情感盛宴,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還是他們自己攪合去吧,我樂得做個清閒散人,學陶先生那般建個桃花源生生世世隱居,豈不樂哉?
我沉浸在自我編織的那場桃源夢中,一個聲音將我從幻想中拉出來,他對青石板上跪着的那兩人說,“你們二人可知錯了?”昨晚剛下過一場雨,青石板上溼氣很重,長跪只怕溼氣入體,風寒還是小的,怕弄不好得了風溼就遭罪了。
那兩人對看了一眼,眼中的深意只有他們二人知,一人低下頭,沒看那夫子一眼,一人想了想說,“夫子恕罪,山伯錯了,山伯不該在課堂上打瞌睡,山伯更不該試圖辯解,山伯知道,課堂上打瞌睡便是打瞌睡,破壞了學堂的規矩,就該受罰,再多的理由都是不該。可英臺他是爲了山伯才受罰,山伯於心何忍,夫子已經罰英臺跪了兩個時辰,英臺身子弱,怎麼受的住,可否請夫子看在山伯與英臺知錯的份上,免了英臺的刑罰吧?山伯願代英臺受之。”
另一人拉了拉梁山伯的袖子,低低喊了一聲,“山伯,不可,我受的住的。”
那人回道,“英臺別逞強了,你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小有風溼,怎可再受寒氣?若真得了風溼以後可要疼死你,快聽我的話和夫子告個饒,夫子這麼心疼學子怎麼會爲難你呢?”
那夫子聽了便道,“祝英臺,不是本夫子爲難你,只要你知錯了本夫子自然不再計較。”
這陳夫子當堂被祝英臺頂撞了幾句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他,故此罰了兩人在此跪上一天一夜,不準吃喝不可偷懶。其實他爭得不過是一口氣,只要祝英臺服軟了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祝英臺,你怎麼說?”陳夫子催了一句。
祝英臺不語,梁山伯急道,“英臺,你就認個錯吧,認個錯就沒事了,何苦陪我在這受罪。”
祝英臺卻倔強的很,“山伯,你起來我便起來,夫子不饒恕你我便陪你在這跪着。”
“英臺你……”
祝英臺撇過頭去。
陳夫子顯然臉上掛不住了,“祝英臺你……罷了,本夫子已經給你機會了,不領情就算了,你自己要受罰本夫子也無話可說。”
確實,一個人若是要自尋死路,旁人是拉不住的。祝英臺做出這樣的事可不聰明瞭。
要我說這丫頭平時看上去挺聰明的,怎麼遇到梁山伯的事就這麼死心眼死腦筋呢?我說祝丫頭啊祝丫頭,你說說你這樣做有什麼用,除了讓自己落得一身的病痛,那梁山伯倒了還有你呢?若你們都倒了還有誰?笑到最後的可都是別人,所謂親者痛仇者快,人何苦要折磨自己?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難道他梁山伯這輩子註定了是你的剋星?
我搖頭啊搖頭,那陳夫子火氣十足,衝學子們道,“看什麼看,都給我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他甩甩衣袖轉身去了,衆學子紛紛作鳥獸散,當然也有相繼續看好戲的,趁夫子走了又折回來。我發現這尼山書院的學子們其實挺八卦的,連日來沒有娛樂,生活中除了讀書還是讀書,難免枯燥,他們又都是過慣了富貴生活的士族子弟,怎麼受得住這個?好不容易有齣戲看,自然不能錯過了。衆人指指點點的倒是頗爲熱鬧,想必梁祝二人也不會無聊了。
我動了個念頭,裝模作樣的搖搖頭,馬文才湊過來,“怎麼了,樑涼兄?你今日已經搖了四次頭,莫不是有什麼煩心事、或者說你平時裡慣會如此?”
我一滯,“文才兄你還是叫我樑涼吧,突然這麼稱呼我我很不慣的,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搖頭四次,怎麼?這麼關心我?”
馬文才抿脣不語。
我忽然發現這個話題不是很合時宜,怎麼越來越有往曖昧的方向了?這真是……實在是我嘴笨了,怎麼扯到這上面去了,想想最初的意圖,我咳了咳,就當我沒沒說過以上那句話,“文才兄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麼?”
“其實……”
“什麼?”馬文才湊得近了。
我看看跪在青石板上腦袋上頂着厚厚一打書的二人,再看看馬文才,“文才兄,你有沒有覺得……”
“什麼?”馬文才順着我看的方向看去,“你要說什麼?”他倒是顯得很淡定。
“哎!”我故意嘆了一聲,“文才兄你沒發現嗎?這梁祝二人真是情比金堅叫人羨慕啊!”我說罷暗自觀察他的臉上的神情變化,馬文才沒什麼反應,倒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看來他還不知道,祝英臺是個女的,若是他知道了會是個什麼反應?還能這樣淡定不在意?我忽然有些期待了。
馬文才的下句話真是叫我大出所料大跌眼鏡了,當然,我沒有眼鏡可跌,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馬文才公子他現在說的話。馬文才說,“樑涼,你是看上梁山伯還是祝英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