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藍田見她如此, 頓時狐疑起來,果然轉頭看到馬文才正向這邊走來,他哼了聲, 不願與馬文才正面撞上, 便放了句狠話走了。
馬文才走過來笑問祝英臺, “王藍田怎麼走了?”
祝英臺笑道, “他啊, 欺軟怕硬,仗着太原王家的勢力常常誹謗山伯,這種人最是可惡, 只是想不通樑涼挺君子的一個人,怎麼和這個人走這麼近?”
她納悶着, 馬文才微微出神, “你說的那個樑涼……”
祝英臺眨眨眼, “文才兄你當真不記得了?”
馬文才道,“聽你這番話似乎我與他……”
“我只能說, 你們從前很要好。”
祝英臺這話說的大含深意,只是不道破。
若是從前不解事的她倒也罷,未嘗過情愛滋味自然不明瞭,但她遇見了山伯,一切都全然不同, 馬文才和樑涼之間的隱晦, 她如何不知?
馬文才隱隱望着錯落的別院深處, 抿着脣不出聲。
祝英臺提議道, “我聽說他大病了一場, 依着你們從前的情分,也該去看看他。”
馬文才點頭, 正要邁步。
“等等,”祝英臺拉了他一下,“我去叫上山伯,咱們一同去,山伯也念着他呢。”
馬文才停了下,看向那隻拉住他衣裳的小手。
祝英臺大大咧咧的毫無所覺,依舊拉着他。她只有在面對山伯的時候才記起自己的女兒身份,纔會約束。在這尼山書院,她的心像是脫繮的野馬,從未這般舒服自在過。
原本安靜的院落深處,憑空多了爭執之聲。
話說王藍田毀壞花木被祝英臺撞見後本想拿她出氣,無奈正遇上馬文才,馬文才其人驕傲無比,且文武雙全,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回頭就走,然而心內不甘,逐折回找樑涼。
樑涼不待見他,惹得他炸毛,他仗着這段日子看護樑涼的功勞,說話放肆很多,指着他便訓了一通話。
祝英臺剛走到院門口便聽到某人的大嗓門,她不由退了一步,訝異道,“是王藍田,他不是回去了?”
馬文才沒說什麼,直接跨步進去,祝英臺拉了拉梁山伯,“山伯,我看情況有些不對,不如我們改日再來,我可不想和裡頭那個傢伙撞上,見一次煩一次。”
山伯本想勸她,見祝英臺實在厭了王藍田,也不想生事,便答應了,只托馬文才替他和英臺表達關懷之意。
馬文才點頭答應了。
屋裡王藍田仍舊囂張啊囂張,訓到情深處,他恨鐵不成鋼,“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麼?那馬文才有什麼好?負心薄情,轉眼將你忘個乾淨,你還掛念他?你說說這些時日他來看過你沒?他對你可有半分真心?”
樑涼閉起眼,掩飾眼中的黯然,“他只是忘了我,非他有心。”
“樑涼你何必自欺欺人?”王藍田藉機扳過他的肩膀,一副要好好教育他的表情,但眼裡轉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樑涼被他扳過肩膀,正對着房門口,他呆了,忘了反駁王藍田。
王藍田以爲對方被他說服,得意洋洋道,“聽我的沒錯,他馬文才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從前我就看出來了,裝着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其實內裡,比誰都陰暗,整一個道貌岸然,人面獸心。就說他跟祝英臺吧,絕對不清白,一邊勾搭你一邊跟別人眉來眼去,你說這種人吧……就該抓去浸豬籠,對,浸豬籠。”他說的很開心,方纔撞見馬文才的憋屈一股腦發泄出來,別提多舒爽了,只是他是舒爽了,他家小涼兒卻有些不正常,“怎麼?”他奇怪道。
樑涼使勁捏着他的手臂,捏的他發疼,“王藍田,你快快打住,轉過來,自己看。”
樑涼說完馬上閉上眼,王藍田的下場……
沒有聽到預料中的慘叫,他疑惑的睜開眼,揉揉眼,他沒看錯,房門口立着一尊大佛,也就是王藍田方纔口中該浸豬籠的傢伙,正直直盯着他,目光灼灼。
他有些難以招架,馬文才這麼看他做什麼,罪魁禍首還在逍遙法外呢,就算告誹謗也告不到他頭上去啊。
馬文才此時的眼神灼然,莫名的熟悉,樑涼不由想起過去那些相依相伴的時光歲月,那些溫柔的情懷,沒有綿綿情話,也叫人心動。
他心潮澎湃,朝前走了一步,不由伸出手來,像他過去做的無數次一般,他將手交到他手中,他牽着他走向牀笫,他們熱烈糾纏,交付彼此……
樑涼等了很久,那個人並無動作,他直直望向那人眼底,心內一片茫然。
過了一會,樑涼收回手,將手籠在袖中,他終於沒能等到那隻手。
那人的眼光漸漸平靜下來,無波無瀾的,彷彿什麼都未聽到,王藍田在一邊緊盯他半響,他全當沒看到他,只形式的道明來意,問了幾句樑涼的身體狀況,提了下樑山伯與祝英臺,便匆匆告辭。
樑涼關了房門給自己倒了杯水,在王藍田面前晃了晃。
王藍田正發着呆,“給他聽到了……”王藍田自言自語,“他一定聽見了,聽見我罵他呢,只是他怎麼沒來找我麻煩?”
樑涼撐不住笑了,“怎麼你很期待他找你麻煩?”
王藍田跳起來,“這廝陰險的很,他這才故意不挑明瞭,想是等我放鬆戒備,好暗地裡給我下絆子。”
“你啊,”樑涼笑話他,“小人之心,馬文才不與你計較,你倒自己惦記上了,非得他好好揍你一頓?”
王藍田刺蝟似的扎人,“我是小人?哼,全天下就他一個君子!我還不信了,他這個君子能裝到何時?”
窗外沙沙一聲響,王藍田聽到動靜,猛的看去,樑涼走過去朝外探了下,回頭關窗,“只是風吹動草葉,沒別人。”
這話原本是安慰,聽在王藍田耳中卻是另一番意味,他凶煞的瞪着他,“樑涼你說我怕他,你說我王藍田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