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子抿脣不語,兩人一時沉默。
第二日仍沒事人般一同去上課,一同回去,同進同出,誰也沒提那日馬文才撇下樑涼獨去的事。
臨了下課,學子們頓時跳起來,一個個歡欣鼓舞,謝道韞搖搖頭,也沒說什麼,學子們各自散去不說。
樑涼第一個邁出門檻,後面跟着一個人,簡直是如影相隨,他暗暗嘆息,故意停頓了下,走到一處偏僻之地,那人也毫不猶豫的跟來。樑涼不由得冷笑,隨手擊出,指間赫然一枚梅花針,生生釘在身後十米遠的樹身上,樹後那人一顫,走出來。
樑涼回過身去,慢悠悠說,“秦京生,你跟着我做什麼?”好的不學倒學起王藍田了。
秦京生站着不動,有些顫巍巍的,樑涼一喝,“你上前來!”姓秦的果然乖乖上前,看來方纔那一針還是頗有震懾力的,樑涼滿意的點頭,嗓音也低下來,竟然有幾分溫柔,“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秦京生忙連連擺手,“不是我想做什麼,是王藍田!是他指使我來的。”
“又是王藍田,說,他要做什麼?”
“他要做什麼我哪知道啊,也就是讓我,讓我盯緊你,把你的行蹤彙報給他。”
“你如何聽他的話?”
“這個,我也是不得已的,你知道王藍田他們家有錢,我最近手頭上有點緊,就,就……”
“這樣……”樑涼摸着下巴盯着他看,直把他看的毛骨悚然,秦京生搶先說,“這樣吧兄弟,爲了將功補過,我決定幫你去盯王藍田,也看看他平常在做些什麼,幾時如廁,幾時用膳,幾時沐浴更衣,都和什麼人在一起,”秦京生一邊說一邊盯着他的表情瞧,看來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便放着膽子繼續說,“還有……”
“還有……”樑涼挑挑眉。
“還有他今早刷牙的時候沒用鹽,三更起小解一次,五更又起一次,出門前……”
“停停!”樑涼聽得啼笑皆非,“我知道這些做什麼,我不要別的,把他給的銀子吐出來便是,這樣浪費可使不得,我得教育教育他,要知道這些不如我本人告訴他,只要價錢公道,什麼做不來,你去喚他來,我要與他分解分解。”
秦京生轉身就走,他巴不得離得遠遠地。
“等等!”後面的人追了幾步,秦京生不得不停下來,不甘不願的掏出銀子來。那人見了銀子笑的簡直如春花還要燦爛,比驕陽還要熾熱,秦京生已感覺額上不斷冒汗,他簡直想對天長吁。
那人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很是滿意,他說,“你不錯,真懂事。”
他說了一聲去吧,秦京生拔腿就跑,隱約中似乎還能看見那人指縫間隨手拈上的梅花針,針上寒光猶在。
馬文才正在那邊散步,他不巧走到這邊來,看到這一幕,又聽了許多有趣的話,不由得加重步伐,狀似悠閒地踏草而來,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
正在數銀子的那人果然聽到了,擡起頭來,眸子彎彎,嫣然一笑,燦若明星,其秀可餐,怨不得某人失魂落魄。
那人一見他來了,手上有了動作,那抹寒光一閃而逝,那人從容的理理衣襟走過來,手上捧着碎銀。
馬文才故意問,“你手上是?”
樑涼攤開手掌讓他看清,順便將方纔的事說了一遍,馬公子做出凝神靜聽的樣子,目不斜視。
聽罷,馬公子發表意見,開玩笑的說,“你怎的又做起這些買賣來了,你這樣愛錢?我真怕你有一天連自己一同賣了,只不知道要賣與誰了?”
樑涼也笑了,“恐怕我的身價無人開的出。”
“哦?”
“就是開的出,也沒命買。”樑涼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自信,臉色簡直神采飛揚,容光煥發。
馬文才便暗想,當今聖上也買不得?當然他不會蠢得問出來,即使問出去,那個答案恐怕也要令他失望,試問哪位聖上會買賣自己的兒子,馬公子當然不明白,他便說,“你打算如何同王藍田分解,依我看,這事你不必理會,我同王藍田說幾句話,他會知道輕重緩急,再不會糾纏你。”
樑涼阻止道,“不必你開口,我自有辦法。”
樑涼心中暗想,他王藍田敢這些做,就莫心疼他的銀子。他想着想着由衷的笑了。
王藍田正在房中喝水,忽然一口茶噴出,直噴了秦京生一身,“他這樣說的?還有別的沒?”
“他要你自己去見他,沒有別的了,你的事我不管了,給再多銀子也不成,你找別人吧。”
王藍田想不通了,你說這秦京生向來是有錢什麼都乾的人,這回竟然把話說絕了,他傻了不成?
不對,是自己傻了吧,沒來由的去想那個人,打探他的飲食起居,意圖討好,自己瘋了不成,他實在想不通了,若說朋友,他要多少有多少,不差樑涼一個,他卻一直放不下,上課盯着他看,下課找人幫他盯着,若不是瘋了就是中了他的毒,着了他的道,一定是那日他那一針,刺得他不對勁了,他得找他理論去。
外頭風大了,遠處有笑聲傳來,嘻嘻哈哈的笑的甚是開心。王藍田不開心了,別人越開心他越不開心。他走出門去欲罵上幾句,見是梁山伯與祝英臺二人在那放風箏呢,也就罷了,這二人他原是最厭的,人前人後一副親密無間情深意重的樣子,整日賢兄賢弟的,最是叫人作嘔,整個書院,他原是最厭惡這二人的,現在又多了兩個人,不錯,等着瞧吧,他會一個一個收拾他們的,不用急,慢慢來,時間還很多。
卡擦一聲,王藍田手中捏着的樹枝斷作兩截,被他隨手往地上一丟,踩着樹枝“吱呀”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