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渡口,雲煙樓。李丘平漫步到了樓中。
李丘平仍然沒有進入天機堡,在他想來,天機堡此時高手雲集,每天都不斷有江湖人物前來救援,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李丘平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不願意在心裡沒底的情況下就進入堡中,這一進去若是想到什麼事需要再出來的,那可就不容易了。武當清玄道長的武功不在五嶽派任何一個長老之下,他都沒有衝出來,李丘平當然不認爲自己進去了就能有所改變。
“客官,要來一條黃河鯉魚嗎?本店的黃河鯉魚燒的特別好吃,黃河兩岸數百家飯店,再沒有一家燒魚的手藝能好過咱這雲煙樓了!”
李丘平看了一眼向他打着招呼的店小二,點點頭道:“好,那就來一條試試吧,有好酒也給我上兩壺。”
黃沙渡口不是大地方,雲煙樓也不是什麼名樓,而且搭建的很簡陋。據說這雲煙樓,常常被氾濫的河水沖走,就像過眼的雲煙一樣,今年的雲煙樓,和明年的雲煙樓,也許已經不是同一座樓。
不過,雲煙樓也有吸引人的地方,這裡的老闆也就是廚房的大師傅,一手燒魚的手藝倒真的是出神入化。小二並沒有吹牛,這裡的紅燒大鯉魚確是當世一品。
李丘平邊吃邊是讚歎,心情也漸漸開朗起來。
雲煙樓不是名樓,可是生意不錯,二十幾張桌子,七八十個坐位,經常客滿,因爲這裡除了燒的魚好,自釀的酒也好。但今天的客人很少,雲煙樓上,只有李丘平一個客人。
李丘平正悠然自得時,一個年方弱冠,書生模樣的人輕搖着一把摺扇走進了樓中。樓中盡是空位,他卻偏偏向着李丘平這桌走來。
“這位小兄弟請了,不知在下可否坐在這裡?”
“請便!”
丘平轉眼看去,只見這書生腳下輕飄,雙目眼神渙散,顯然是個普通人,而且還可能疾病纏身。但此人明顯就是特地來找自己的,這就讓人不解了。自從來到此處,丘平事事小心,雖然也沒指望能隱蔽多久,但敵我兩方就是派人來摸自己的底,也斷不至於派出一個文弱書生。
那文弱:“小兄弟也是前來援助宮家的吧,卻爲何不進那天機堡?”
李丘平端起酒杯不語,眼睛直盯着這文弱書生,六識卻全然展開,探索着雲煙樓的四周。
“小兄弟用風箏送糧入堡,真是好本事啊!”文弱書生見丘平不答話,他也不惱,自顧自地接着說。
“你是什麼人?”
李丘平聽到風箏送糧四字,心中頓起殺機。混元真氣自然而,向文弱書生涌去。
文弱書生只覺得似有無窮的威壓從對面的這個少年身上出,身上的衣服無風自動。他禁不住站起身來,又連退了兩步,扇子也從手中滑落,砰地掉在了地上。
文弱書生自嘲地笑了一下,毫不介懷地撿起那摺扇道:“少俠不要誤會,在下莊子柳,宮家家主宮良羽是在下的舅父。在下見少俠氣宇軒昂,行事也頗見縝密。倒不似那些前來救援的江湖草莽,不問青紅皁白就直接入堡,導致了而今不可收拾的局面!所以前來一晤。”
李丘平殺機稍斂,收住內力,問道:“閣下說是宮家親戚,可有什麼證明?還有‘不可收拾的局面’,又是什麼意思?”
莊子柳又坐到丘平對面,道:“河南有三大門派最是有名,連我這個的。一個是少林派,一個是五嶽分支嵩山派,另一個就是宮家。宮家天機堡雖然沒有少林派和嵩山派人多,卻是機關處處,據傳是武林中最兇險的地方。現在天機堡被圍困,而那羣人卻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彷彿就是要將宮家殺絕一般。少俠當然知道宮家在江湖上的聲望,卻是哪個門派,哪個勢力有如此大的能耐可以困住天機堡,而不怕引起武林的公憤呢?”
見李丘平聽得認真,他接着道:“關於在下的身份,急切間在下確是無法證明,不過以少俠目前所表現出來的智慧,應當不難判斷出在下的來意。”
李丘平點點頭,“嗯,請繼續說。”
莊子柳道:“在下也收到了伯父家中傳出的求援書信,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過將伯父的書信傳遞出去,替天機堡請來援助卻還是做到了。這些天,我在遠處看到有無數的江湖豪傑前來馳援,本來甚感欣喜,然過了這許久後卻慢慢地現了幾個疑點。”
莊子柳將小二送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道:“先,離此最近的少林派和嵩山派都沒有派人前來,這很不合理,伯父和少林寺的大和尚們素來有舊,他們斷無坐視之理,嵩山派亦同。其次,圍堡的這夥人並不截殺入堡的江湖人士,只是進去以後,卻絕不肯再放人出來。這一點也很可疑,要知道現在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似乎來的人武功也是越來越高明,等再過一段時間,堡中的實力終究將會過圍堡的這夥人,到那時勝負自然逆轉,難道他們竟然會想不到?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何方高人,便請出來吧!”李丘平打斷了莊子柳的話,向樓梯口喝道。
一個身着麻衣,腳穿草鞋,面如亦金,身軀高大的人,緩緩登上了樓梯。
麻衣大漢兩道冷厲的目光,緩緩由二人的臉上掠過,道:“二位最好馬上離開,那圍住天機堡的人馬上就到。”
“閣下是何許人,卻又爲何不離開?”李丘平毫不在乎,此處地勢空曠,那夥人雖然不乏高手,他自信脫身還是沒有問題的。
麻衣大漢徑自走到靠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鄙人言盡於此,二位定要留在這裡等死,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閣下也是來救援天機堡的麼?”莊子柳問道。
“不是,我是來殺人的。”麻衣大漢端茶喝了一口。
莊子柳問道:“殺什麼人?”
麻衣大漢道:“殺圍堡之人。”
“那請問閣下殺了幾個人呢?”莊子柳又問道。
“三個五個是殺了的,我看你手無縛雞之力,卻爲何還不離去,剛纔我才殺了一個人,卻沒做乾淨。其同夥想必馬上就會找到這裡,你一個文弱書生留在這裡,唯死而已!”麻衣大漢這次只是叫莊子柳離開,想是已經現了李丘平不但是武林中人,而且修爲連他也感到莫測高深。
“哦。”莊子柳不再理他,又對丘平道:“此人言語似乎不假,少俠要待在這裡嗎?”
李丘平點點頭,卻不說話。
莊子柳也點點頭,又對那麻衣大漢道:“在下莊子柳,閣下是否殺手集中人?”
麻衣大漢動容道:“你就是莊子柳?”
莊子柳點頭抱拳道:“不錯,我就是莊子柳,請你來這裡殺人的就是我。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麻衣大漢瞬間就恢復了冷厲的本色,冷冷地道:“殺手集,司徒血。莊公子好本事啊,居然可以找到殺手集。”
莊子柳微微一笑,還來不及說話,樓梯口傳來一陣急劇的腳步聲。
李丘平漸漸對這個莊子柳感興趣起來,“莊兄,敵人已到,你還是坐下吧,在下當儘可能護得你周全。”
莊子柳不再說話,便又重新坐下,端起酒杯自斟自飲起來,他一介文弱書生,竟絲毫不將生死放在心上,行動間瀟灑自如。李丘平心中大感佩服,便也倒了一杯酒去敬他。
樓梯口走上來三個人,這三個人倒是沒有蒙面,想來此處離天機堡甚遠,這些人大概覺得沒有蒙面的必要。
李丘平也懶得去看這三人長什麼樣子,以他的閱歷,肯定是不認識來人的。丘平早已做好了打算,如今非常時期,要麼不動手,要動手就不能留下活口。下一步該當如何,丘平還沒有想到。不過能夠不讓敵人現自己,還是盡力不讓他們現的好。這一陣適逢其會,正好也摸一摸敵人的實力。
上得樓後,其中一人看了看丘平等三人,皺了一下眉頭,“四海盟辦事,不相干的朋友便請離去吧,留下來的,生死莫怨!”
李丘平毫不理睬,只管向莊子柳敬酒。莊子柳卻也是膽大包天之人,酒到杯乾,狀極豪爽。丘平暗贊,北方人果真不同,一個文弱書生卻也有這般豪氣!
四海盟三人見李丘平二人渾不把他們當回事,怒意漸增。若不是見李丘平身攜寶劍,氣宇軒昂,三人早就衝上前來收拾他們了。
“四海盟是什麼東西?”莊子柳一仰頭喝盡杯中之酒,故做不解地問丘平。
丘平搖頭不答,他知道莊子柳的意思,但即使是敵對之人,他也不願拿一個幫派的名字來任意調侃。
“四海盟,一羣在長江黃河還有一些什麼湖裡爬的烏龜王八,聯成了一氣就以爲自己是條龍了。”卻是司徒血冷冰冰地接上話頭。
這一番話說得衆人臉色均是一變,四海盟的三人固然已經暴跳如雷,丘平卻也暗自思索。萬料不到殺手集的人對四海盟竟然是這個態度,不知道這番話是司徒血自己的意思還是整個殺手集的態度。
“找死!”四海盟的三個人取出兵器就往司徒血殺去。
果然是水道上混的人,兵刃都是水道上的。水道上的江湖人士用的兵器不似陸上,同樣是用刀,水上用的就比陸上用的要更薄,弧度也要更大些。衡山千兵堂是丘平出山前最喜歡待的地方之一,是以兵刃上的細微區別,他一眼就知。
司徒血看似不動間,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柄刀來,那刀呈暗紅色,狹長柔軟,他就這麼坐着一劈。丘平看得真切,那一刀劈下的時候分出了三道刀影,在四海盟的三個人咽喉處各沾了一下。
四海盟三人正正地衝到了司徒血桌前,忽然就軟軟地倒了下去,咽喉處有一縷鮮血滲出,竟然被司徒血一刀擊斃。
“好!好凌厲的刀法。殺手集的殺手果然名不虛傳,一擊而殺,半分氣力都沒有多費,高明,高明!”
樓梯口又走上來一人,一邊嘖嘖稱讚,一邊向司徒血走來。
李丘平心中一凜,來人的腳步聲他竟然沒有聽到,心裡也沒有任何感應,此人看來很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