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手一動,憑欄問回到背後鞘內,不聞半點聲息。他站起身來,說道:“如果前輩是這麼認爲,那就當在下是放屁好了。晚輩只知道一個道理,人救錯了,可以再殺,但殺錯了,就不能再救了!有選擇的時候,還是留些餘地的好。”
李丘平不待黑衣老嫗說話,轉而又向連城拱了拱手:“連幫主,今日多謝你的款待,你我言雖未盡,而意已達,你說服不了我,丘平自知也改變不了你的想法。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丘平要走了,幫主若是不棄,咱們就算是交了個朋友,他日若有暇,你我再行痛飲,國事莫論。”
連城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嘿然道:“人救錯了,可以再殺,殺錯了,就不能再救了!嘿嘿,你這是在勸我麼?不過連某向來就不信這個世上有絕路一說!你很好,連某人的朋友,全部都是我的手下,不過你李少俠可以例外。但我有言在先,他日你我若有衝突,連某人斷不會因此而留手,望你也不必念及纔好。”
李丘平露出敬佩的神色,這等心志堅定的強人,當真世間僅見,或者其人真能逆天亦未可知。乃哈哈一笑道:“那是當然,對上你連幫主還要留手,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李丘平向至識大師和黑衣老嫗行了一禮,也不說話,就欲出廟。
“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黑衣老嫗問道,而言語間卻已柔和了許多,沒有了方纔咄咄逼人的氣勢。
“晚輩五嶽派李丘平,方纔多有打擾,這就準備離去,前輩可還有什麼吩咐?”李丘平回頭道。
黑衣老嫗點點頭:“五嶽派居然出了你這般的弟子,不簡單啊!年輕人,你武功不錯,但沒經過老身的同意,你還走不了!”
“那廟外是什麼鬼東西?”至識大師插言道。
黑衣老嫗嘿然道:“不過是一些小爬蟲而已,老和尚,你每次打一半就跑,這些小東西,今天是老身特意給你準備的!”
“難道是,鐵齒晰?”至識大師略帶猶豫的問道。
“老和尚人不怎麼樣,這份見識看來還真是不凡!正是羣居羣出,連精鐵亦能咬爛的鐵齒晰,外面有數百隻這種異獸,老和尚,你還能跑嗎?”黑衣老嫗先是讚了至識一聲,隨即又洋洋自得起來。
“阿彌陀佛!”至識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垂目不言。
WWW⊕ Tтkā n⊕ ¢o “年輕人,你的那把劍好像挺鋒利的,可否借予老身一觀?”黑衣老嫗轉而對李丘平道。
李丘平搖頭道:“五嶽弟子,劍不離身,前輩未免唐突了!”
李丘平倒並非是小氣之人,但這憑欄問是宮琳琅所贈,意義非凡,不容有失。這黑衣老嫗武功深不可測,又處處透着詭異,借劍之舉更是不可理解,在沒有弄明白其人目的之前,怎可能將如此利器平白借與她!
黑衣老嫗似是也覺得不妥,沉吟了一下,說道:“老身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待辦,需要用到神兵利器,方纔見你那寶劍華光燦然,老身也只是臨時起意,想看看它是否足夠鋒利而已。不過想來你小小年紀,又能有什麼神兵寶器了!那把劍,想來頂多也就是外表好看一點罷了!”
“不知前輩要如何才能證明此劍足夠鋒利?”李丘平明知黑衣老嫗是在激將,但他卻也不在乎上當,演示一番又有何妨?
黑衣老嫗從身上取出一片碗口大小,金燦燦的甲片,以食中二指捏住,說道:“若能將此物損壞,則你那把劍便可稱之爲神兵了。”
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廟中的幾人都是頂級高手,看得清清楚楚,只見李丘平以迅雷般的手法抽出憑欄問,在那金色的甲片正中刺了一下,隨即又還劍入鞘。
“好劍法!”三人都禁不住讚了一聲。
李丘平這一抽、一刺、一入鞘,沒有多用一個動作,更沒有多花半分氣力,無論技巧還是熟練程度,都已經達到了完美的境界!那是千錘百煉的結晶,就單以這幾個動作的簡練快捷來說,當世已無人能夠越他!
黑衣老嫗看着那甲片上針孔大小的一個小洞,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她沉吟了一下,忽然間打開了手中木盒。
三人均是一驚,至識大師先前的話語已經說得很清楚,那盒中事物,連他也有可能抵禦不了,這老嫗突然間放將出來,卻是何意?
李丘平六識靈敏,雖然眼睛看不見,卻早已覺察到那木盒中躍出一物,此物亦是飛行於空中,度卻比那閃電蜂還要快上幾分,幾乎就能趕上唐凌絕暗器的度了!不過好在那事物並未對上三人,隨着那老嫗的一指,對着那關公神像飛去。
“轟”的一聲,那泥塑神像突然由中間炸響,隨即被轟得四分五裂,散落一地。那泥像年深日久,堅固之極,尋常人就是拿着大鐵錘去砸,一時三刻也是砸不碎的,便是習武之人,要一擊將這泥像破壞成這個樣子,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夠做到!三人均知,這就是那盒中之物的威力了。
黑衣老嫗尖嘯一聲,李丘平清楚的察覺到,那怪異恐怖的事物,又飛回了她手中的木盒裡。
黑衣老嫗將那木盒輕輕蓋上,說道:“年輕人,把你的劍借給老身一用,老身願將這隱形鼠贈於你,無論爭霸天下也好、行俠仗義也罷,這隱形鼠都可以成爲你最好的臂助。”
這黑衣老嫗看來確有需要用這神劍之處,倒不似另有詭計。這隱形鼠無影無蹤,威力又這般強悍,確是近乎無敵的利器,若能自由控制,其本身的價值只怕還遠在憑欄問之上,黑衣老嫗若非急需,斷不會以此神物換借憑欄問。
“不知前輩需要借用多久?”
隱形鼠雖然威力無匹,而李丘平卻並非貪心之人,不過別人既然這麼有誠意,自然也不好一口回絕。
“一年!一年之後,老身定然送還,並另有禮物相贈!年輕人,不要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黑衣老嫗道。
李丘平搖頭道:“很抱歉前輩,此時正值多事之秋,在下所圖之事大,少不得這柄寶劍,只好對不住了!”
黑衣老嫗臉色一沉:“年輕人,你直說好了,要怎樣才肯借劍?”
李丘平擺了擺手:“前輩不要誤會,在下可不是貪圖你那些寶貝,您的那些異獸是很珍貴,但在下卻也沒放到心上,若是一天兩天,在下便是親自陪前輩走上一趟,亦是無妨,您的寶貝在下也不敢收。不過要說借一年,則除非等在下將事情都辦完了才行!”
“哦,那你要辦的是什麼事?要多長時間?我老人家若是幫你,會不會快些?”黑衣老嫗急切的問道。
“這個……”
“哈哈哈哈!”李丘平還沒說話,連城接道:“這位李少俠要做的是保家衛國,抗金扶宋的大事,多您一個不多,少您一個不少。至於要多長時間,嘿嘿,那就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哦,你姓李?揚州城裡那個什麼鐵血神州就是你弄的?”至識大師這纔想起李丘平這個名字的來頭。
李丘平點點頭:“正是,讓前輩見笑了。”
黑衣老嫗愕然道:“咱們武林中人,不專心修煉武功,卻去管那些俗事做什麼?年輕人,你吃飽了撐的麼?”
“不然!”至識大師肅然道:“國難當頭,我輩俠義中人自當出力,投身喂虎,割肉飼鷹,終是小道,那只是修煉的過程,普渡衆生纔是大乘!李少俠的行爲暗合我佛門大乘之道,當得起一個‘俠’字,五嶽派有此弟子,那凌劍仙天上有知,亦必感欣慰!”
李丘平不語,心道:“鐵血神州各派都有人趕到,偏是你少林派態度曖昧,您老人家卻還好意思說什麼普渡衆生,這可當真是有趣了!”
黑衣老嫗想了一想,嘆道:“罷了,既是如此,你便去吧,他日有暇,望你來苗疆一趟,我老人家找了十數年,原也不差再等上幾年。”
黑衣老嫗外有數百鐵齒晰,手有隱形鼠,本身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其人一進門就給人以蠻不講理的感覺,李丘平本來還在防着她恃強奪劍,哪知其人明顯是極想得到憑欄問,關鍵時卻說放手就放手,盡顯前輩高人的風範,這一下立刻就扭轉了李丘平對她的看法,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李丘平慨然道:“好!晚輩得空時定會前往,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黑衣老嫗點點頭:“南疆人都稱老身爲靈婆婆,你只要到得南疆,隨便問一個人,應該都是知道老身的。”
經過了這一鬧,靈婆婆卻也沒有心思再與至識大師糾纏。他們本來也沒有什麼生死大仇,這一點李丘平判斷得很是正確,兩人都是與無量真人一代的前輩高人,這十年一約的爭鬥,到後來其實倒還是相互牽掛的成分居多。
李丘平點出其中關鍵後,靈婆婆已經不再打算施用隱形鼠,而她的武功卻是不及至識大師,這也就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靈婆婆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這也是她願意送出隱形鼠的緣由了!不過這靈婆婆好勝之心依然不泯,之前卻還是將那隱形鼠的威力展示了一番。
李丘平回到疏風園,回想夜裡的事,大是覺得有意思,算是開了眼了。在這個時代,居然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厲害生物,當真是不可思議!
靈婆婆對李丘平頗有好感,臨走前還是想要將隱形鼠贈予他,不過,雖然是長者賜,李丘平還是以無功不受祿爲名堅持拒絕了。那隱形鼠是靈婆婆身邊最好的寶貝,來之不易,而且看得出,靈婆婆也非常的珍視,就像有養育寵物的感覺。李丘平當然也很嚮往這種神獸,就像撕風一樣,但在還沒有真正幫到靈婆婆之前,這神獸就顯得太過貴重了,斷然不能接受!
第二天,李丘平剛剛運功醒來,就收到了岳飛和韓世忠出兵的消息!
金人出爾反爾,大宋朝廷再是軟弱,卻也拉不下這個面子。兵是一定要出的,無論如何,也至少要給國民一個交代!這一點,就是朝廷裡主和派的頭頭秦檜,亦是不能阻止。至於這一戰內定要打到什麼程度,多大規模,就只有大宋的幾個核心人物才知道了!
不過,大宋的國民還是相當的振奮,事隔數年,朝廷終於決心反擊,這也是民衆期待已久的大事了!於是乎,各地捐錢捐物,主動要求組織義勇軍的不計其數。
五德園由於生意已經做到了跨國的程度,在金國也已經擁有了十數家大型商鋪,而錢莊生意也正在鋪開,劉夏爲防意外,就暫時表示了沉默,大宋軍隊此時並不缺少錢糧,倒也不必即刻去湊這個熱鬧。
鐵血神州初戰大捷,這一役讓宋金兩國武林大跌眼鏡的同時,也極大刺激了大宋江湖的情緒,一時間趕來揚州的江湖人士暴增,國難當頭,這些人就是第一批被激起血性的江湖義士。
此時的揚州,一些人經常會遇到往日的仇家,大家見面後卻大多都是一笑泯恩仇,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那也不會即刻動手,雙方往往私下裡約定,日後再說。
鐵血神州的骨幹忙得腳不沾地,就連那冷冰冰的仲孫明霜,也不得不負責與師門的聯絡。衆人裡除了傷者,就只有李丘平和若雨表面上閒一點。而兩人也是沒有辦法,兩人的情況類似,都是需要大量的時間練功。
李丘平方自突破,若雨則是嚴重透支,狄戈問明瞭情況後,便強行給了二人與傷者同樣的待遇,閉門修煉。
李丘平閉關前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將那部《劍道》背得滾瓜爛熟,而後暗自委託五德園,將書秘密送往衡山。爲防意外,李丘平又另制了一本假書,命四個五嶽派的弟子攜帶回山,一來是做一個假象,瞞天過海;二來則是向派中各前輩報告這個喜訊。
七天之後,李丘平的真氣終於穩固,若雨也已經完全恢復,宮琳琅和東方素雅雖然還沒有完全康復,卻也已經可以自己運氣,行動無礙了。而此時,鐵血神州的各方面準備工作也已經基本就緒了。
各名門暗自送來了天鷹堂各據點的消息,這其中還包括了丐幫弟子所現的揚州據點。狄戈等人已經在暗中籌劃,要一舉先拔除這些嵌在大宋國內的釘子,而各名門則明確表示,到時會給予大力支持。
五德園也暗中送來了八十餘匹百裡挑一的駿馬,其中有十餘匹還是正宗的大宛良驥。大宛馬雖然不可能比得上撕風那般真正的日行千里,但也可稱得上是寶馬了,這也給鐵血神州的高手可以長途奔襲,創造了條件。
新趕來的豪傑多是憑着一腔熱血,武功卻少有高明者,狄戈等人商量後,覺得天鷹堂新敗,不大可能派出大批臥底,而一下子拒絕這麼多江湖豪傑。未免冷了衆人的心。於是在莊子柳的建議下,成立了一個名爲鐵血旗的義軍組織,以這些江湖豪傑爲主要成員,進行軍事化管理和訓練。
衆人都不通軍事,這鐵血旗的日常運作,自然就由莊子柳全權負責。其中的一應開支,部分由募捐而得,其餘部分自然就是來自五德園了。
鐵血旗下暫編爲六個分旗,每個分旗一百人,原鐵血神州里武功不足,又沒有什麼特長的義士,也被編入了這支義軍。莊子柳立意要將鐵血旗建成真正的精銳,嚴格按照軍事化管理,凡受不了這個管理,喜歡自由的人,統統被客氣的清除了出去。
李丘平清醒後,便與衆人商量下一步行動。衆人的意見十分統一,就是要先清除國內的天鷹堂據點,而後聚衆直搗天鷹堂的總堂。
雖然有各大派的支持,但想要同時將敵人這麼多的據點都拔除,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衆人於是決定先解決身邊的威脅,揚州是鐵血神州的總部所在,自然不能再容忍有敵人的暗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