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維奇夫頹然坐在地上,任憑手上的傷口不斷涌出鮮血。
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受傷的滋味了,甚至都快要忘記了。可這一切又是何等的熟悉?幾年前,也如今天這般的一個黃昏,自己被仇家派來的一羣槍手困在一座廢棄的大樓裡,遍體鱗傷,彈盡糧絕。正要絕望之際,卻是他的突然出現,改變了一切。
正是這一場戰役,讓洛維奇夫一舉成名,也爲他擁有今天的一切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可今天呢?奇蹟還在再現嗎?
洛維奇夫眼眸之中倏然一亮,可隨即又如天際流星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透着幾分英雄末路的遲暮光彩,那剛毅的嘴角也‘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他也不可能時時守在自己身邊,總能在自己危難之際從天而降。
四周出現了十多名大漢,擁了上來,槍口都對準了他。洛維奇夫卻是連頭都沒有擡一下,自顧自地點起一支菸來,很是陶醉地吸了兩口。
“呵呵,幾年不見,沒想到你還是老樣子!”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洛維奇夫渾身劇震,擡起頭來。
來人穿着黑‘色’皮衣,頭頂鴨舌形帽,鼻樑架上金絲眼鏡,雙目炯炯有神,年近五十,外表看起來像一位道貌岸然的學者,身後緊隨着四名特別彪悍、身形健美若運動員、一看便知是一流高手的年輕大漢,更增添他的霸氣。
周圍的大漢立即躬身敬禮。
“是你?”“看到這個人,洛維奇夫臉上血‘色’退盡,心亦直往下沉。
“不錯,是我!”這名男子眯着眼睛看着洛維奇夫道:“老夥計,你沒想到會是我吧?呵呵,我可又回來了!”
洛維奇夫很快恢復了平靜,昂然道:“庫茲涅佐夫,既然時運不濟落到你手裡,我也無話可說,你動手吧!”
庫茲涅佐夫訝道:“怎麼幾年不見,一見就要死要活的?怎麼說我們也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呵呵……”
“你就別給我整這些沒用的了。幾年前你好運,被你跑掉了,不過你一家全是被我親手幹掉的。”洛維奇夫嘴角泛出一絲冷笑漠然道:還有你‘女’兒,嗯,好像是叫琳娜是吧?皮膚可真好,‘摸’上去舒服極了……
庫茲涅佐夫聞言臉‘色’大變,目光死盯着洛維奇夫,眼中‘射’出深深的殺機,無比鋒利,有一種近乎野獸的衝動深深地蘊藏在其中。不過卻又哈哈笑道:“不錯,這些年,我每天都想着是要把你千刀萬剮,還是挫骨揚灰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不過如果你能‘交’出那個邁克來,我或許還能網開一面,給你一個痛快!”
“邁克?”洛維奇夫愣了一下,他完全沒有想到,庫茲涅佐夫居然是衝着那個猥瑣的美國男子來的。
庫茲涅佐夫也曾經是雄霸莫斯科地下黑道的大亨,只不過在和洛維奇夫的爭鬥之中失利,自己負傷而逃,不知所蹤,全家人也被洛維奇夫趕盡殺絕。和洛維奇夫可謂是仇大苦深,不死不休。可他爲什麼也會對這個邁克如此上心?
洛維奇夫隱隱覺得,這個邁克身上一定隱藏着什麼秘密,可惜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邁克?什麼邁克?”洛維奇夫故意裝傻道。他絞盡腦汁,仍想不到脫身之計,不要說身後有多把手槍指着他,只是自己手上受傷,也敵不過對方。
庫茲涅佐夫冷哼一聲,道:“咱們明白人不說暗話。從你安排人員開始劫獄我就知道了。而你的人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地把邁克救出來,我也在暗中幫了不少忙。”
“鷸蚌相爭,你坐享漁翁之利!”洛維奇夫輕嘆一聲,很是不甘地說道:“你的主意倒是打得不錯!”
“呵呵,既然有你在前面衝鋒陷陣,我自然也就只有坐享其成了。”庫茲涅佐夫邪笑道,滿臉都是得意之‘色’。
“別說他去了哪裡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洛維奇夫淡淡地說道。
“你……”庫茲涅佐夫是勃然大怒,不過很快他又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你拖延時間就是想等援兵吧?”
洛維奇夫陡然‘色’變。他確實存有這種想法。作爲莫斯科的地下皇帝,這裡可是在他的地盤上。他相信,只要堅持一會兒,大批人馬很快就會殺到。可如今卻被庫茲涅佐夫一句道破,又豈能不慌張?
“你就別白費心思了。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潛入莫斯科的?又是如何知道你的行蹤?而且,你看這裡又是槍聲又是爆炸聲的,可過了這麼久也沒有警察來,你就不覺得奇怪麼?”
“你以爲我會信你?”話雖這麼說,不過洛維奇夫雙目兇光‘亂’閃,顯是失了方寸。庫茲涅佐夫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枚炸彈一般,在他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確實,作爲莫斯科的地下皇帝,勢力龐大,耳目衆多,按理說一點風吹草動也瞞不過他纔對,可是庫茲涅佐夫這個自己的生死大敵什麼時候來的莫斯科,他卻是絲毫也無所知。何況,自己的行蹤不是親近之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庫茲涅佐夫又如何能夠提前埋伏在這裡?
一定有內‘奸’。
最令他心驚‘肉’跳的,更是警方的態度。莫斯科大大小小的警察,又有誰沒有把柄在自己手裡?又有誰沒從自己手中得到過好處?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警察全都由自己驅使。可今天他們遲遲不肯前來,難道是政fǔ已經和庫茲涅佐夫達成秘密協議,徹底放棄自己反而專爲支持庫茲涅佐夫不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辛辛苦苦多年打下的基業,很快就會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默然半晌,洛維奇夫聲‘色’俱厲道:“你在撒謊,我不相信!”
“信不信隨便你!”
看到洛維奇夫的失態,庫茲涅佐夫心頭升騰起莫名的快感。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貓在戲‘弄’一隻到手的耗子一般,讓他是興奮不已。
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要他的命,而是徹底摧毀他的一切,讓他受盡各種打擊,‘精’神都崩潰掉。這遠比從‘肉’體上摧毀要來得更爲慘烈。
這時,一名大漢走過來,湊在庫茲涅佐夫耳邊低語幾句,只見庫茲涅佐夫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來,揮退手下後,這才得意洋洋地對洛維奇夫說道:“呵呵,剛剛纔接到的好消息,你想不想一起聽聽?”
看着庫茲涅佐夫臉上那燦爛的笑容,洛維奇夫心頭不由得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頓時遍體生寒。
“我可愛的小邁克已經被我們找到了。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你勇敢的手下,臨死之前還幹掉我兩個人……”
雖然心頭早已有了準備,不過當親耳聽到庫茲涅佐夫說出來時,洛維奇夫劇震,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原因,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
饒是自己處心居慮,邁克還是落在了庫茲涅佐夫手裡,這一刻,洛維奇夫只覺得是萬念俱灰,什麼念想都沒有了。
“呵呵,既然我們已經請到了小邁克,你也就沒什麼用了!”庫茲涅佐夫笑意一收,雙目寒芒一閃,閃過一抹‘欲’擇人而噬的狠辣厲‘色’,冷喝道:“給我好好招乎我們這位偉大的洛維奇夫先生,記住,別讓他太舒服了。哈哈,洛維奇夫雖然沒有‘女’兒,不過好像‘女’人倒是有不少……”
卻沒有聽到槍響,轉過頭來一看,卻見一名手下眼‘露’出驚駭‘欲’的神‘色’,指着自己身後,卻總是說不出話來。而洛維奇夫則正好相反,眼中閃耀着奇異的光芒,就像虔誠的教徒看到了上帝。
他一驚,急忙轉身,腳下突然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庫茲涅佐夫連忙低頭看去,卻見自己腳下倒着一具屍體,喉嚨被人劃破了,血咕咕直往外冒,卻是自己的手下。
庫茲涅佐夫倒吸了一口涼氣,仔細向四周打量,這才發現,自己所帶來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橫七豎八的,死狀各異,卻都是那般詭異,令人觸目驚心。
剎那間,一股涼氣從腰脊處順着後脊樑骨往上竄,臉‘色’也頓時變得雪白。
一個人影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如同暗夜中的幽靈,看不清楚容貌,卻能看到那雙星辰璀璨般的眸子。那雙眼睛在風中微微眯着,眯成一種朦朧而怪異的表情。
一切都透着一種從骨子裡滲出的神秘。
風依然很狂野,空氣也極爲冷縮,更襯出那股淡漠而肅殺的氣氛。使人感到一種心虛,氣喘不過來。
人影往前走了兩步,腳踩在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詭異聲息。
“你……你是什麼……什麼人?”庫茲涅佐夫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慢慢向身後退去,似乎和對方的距離越遠,自己才越能感覺到安全一般。微微顫抖的嗓音中,有着說不盡的驚恐之意。
他一生之中經歷過無數次生與死的考驗,可卻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詭異恐怖的場景。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自己帶來的數十個手下卻全都被人幹掉,雖然手裡握着槍,可卻沒有一絲開槍的勇氣。手心也禁不住冒出汗來。
可卻沒有等來任何回覆,卻見虛空中滑過一抹炫目的軌跡,血光迸濺中,庫茲涅佐夫目中‘露’出驚恐與不甘的極度駭意,捂着熱血噴涌的喉嚨,“騰騰騰”倒退數步,腳底一滑,失足跌落到公路邊的小河中,登時間,鮮血染紅了大片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