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子“哦”了一聲,走過去拉開房門,卻一下怔住,武植臉上微笑,站在門檻外。
“哥哥!”千葉子歡快的招呼,似乎有向武植懷裡撲的跡象,忽然看見武植身後的蕭芊芊,歡呼一聲,撲進了蕭芊芊懷裡,蕭芊芊笑着抱住她,以前兩人可是經常鬧些彆扭,哪這般親熱過?
七巧看到門口的武植,卻是手忙腳亂的收拾几上的碟盤,武植笑道:“出來吧你,芊芊回來啦!”
說着話,蕭芊芊已經拉着千葉子的手進了寢宮,七巧上下打量蕭芊芊,看得蕭芊芊一陣不安,低頭道:“嬸母…”
七巧方想奚落她幾句,卻見武植對自己使了個眼色,用手指了拈蕭芊芊的雙眼,七巧看過去,蕭芊芊的眼睛紅腫,顯見剛剛痛哭過,七巧嘆口氣,柔聲道:“芊芊,回來就好,來,嬸母疼疼你!”
七巧走過去把蕭芊芊樓在懷中,還不忘趁機擰了把千葉子的小臉,千葉子用力掙脫七巧懷抱,連翻白眼。
武植笑笑,轉身向外走去…
宣和二年三月,遼國上京,皇宮。
御書房中,遼帝耶律延僖默默坐在書桌後,臉色異常難看,書桌前的軟椅上,蕭奉先也是默默不語。
良久,耶律延僖嘆口氣:“南朝滅金後,終究不會放過我朝嗎?”
蕭奉先點點頭,“聖上。南人定會挾滅金之餘威向我朝宣戰!”
耶律延僖微微頷首:“那就依你的意思去吧!”
蕭奉先點頭,“南朝精銳皆在黃龍府激戰,細作報,中京皆是江南之兵,大多疲怠,若我朝軍士一鼓作氣取了中京,則宗澤成爲孤軍深入之勢,我朝再與女真聯手。若能滅宗澤部於黃龍,則數年內,我朝無憂矣,到時聖上勵精圖治,未嘗不能保得我朝平安!”
蕭奉先自歸遼後,馬上遣密使。同金人一拍即合,秘密訂下攻守盟約,月前,宗澤率八萬禁軍進逼金國黃龍府,如今已經鏖戰數天,阿骨打遣使請兵。蕭奉先卻提出了突襲中京地絕戶之計,若能攻克中京,則斷了宗澤後路,遼陽府十幾萬宋軍孤立無援,士氣低迷,到時遼金聯手,定可將這十幾萬宋軍斬殺乾淨。
耶律延僖聽了蕭奉先的話,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這。是不是困獸擾鬥呢?雖說就算暫時攻克中京,將宗澤部滅與黃龍,卻也攻不克幽雲天塹關隘,等南朝緩口氣,想必其報復慘烈百倍,但若不如此。難道眼睜睜看南朝滅了女真後在騰出手對付自己?
“去佈置吧!”耶律延僖揮揮手,蕭奉先起身告退,看着蕭奉先的背影。耶律延僖又嘆口氣,想起剛剛登基時大遼還是一片歌舞昇平。百國叩拜,不過十數年,卻國勢衰弱,更隱隱有滅國之患,耶肆延僖頗有些心灰意冷,沮喪的拿起桌上的茶杯,悶頭喝茶。
與此同時的貴王府書齋,武植手裡拿着一封信箋,微微出神,信是宗澤所書,闡述了急進北伐的種種弊端,尤其提到中京的防守很成問題,中京如今大多是江南之兵,久疏戰陣,若是遼國叛盟,突襲中京,怕中京守不得半月,如今之計該當穩紮穩打,在中京大定府和東京遼陽府安撫民心,小心經營,等根基穩固,數月後再行伐金才爲穩妥。
武植看着信箋,嘆口氣,這封信到了東京時,催促宗澤北進地聖喻怕是已經到了遼陽府,如今宗澤大軍想來已經到了黃龍城下。
這些日子,南朝君臣沉浸在接連勝利的喜悅中,羣臣無不希望宗澤部一舉滅了女真,開疆擴土,成就南朝從未有之榮耀。就是最保守的安公燾,也上表希望太后催促宗澤北進,至於武植,早已經命令停了對女真,遼國貴族的神仙茶供應,想來這些貴族發起瘋來,定會把金國和遼國攪得一塌糊塗吧?
武植本就是激進派,自然希望宗澤一舉滅金,再順勢取了遼國上京最好,本來信心滿滿,但看了宗澤來信,一絲不安涌上武植心頭,宗澤把大定府和遼陽府的現狀分析的十分透徹,如今大定府中京道駐紮有十幾萬江南禁軍,遼陽府東京道乃是十幾萬幽雲將士,雙方互爲犄角,但若伐金,遼陽府分出大半兵力攻擊黃龍府,若中京被襲,遼陽府卻是遣不出援軍,只有靠幽雲出兵救援,而幽雲留下地大多是步兵,就怕路程趕不及。
更何況中京和東京兩道剛剛平復,契丹人不在少數,若宋遼起了兵戈,怕這些契丹人會趁機興風作浪,此更是一大患。
武植看着宗澤書信,嘆口氣,起身推開窗子,望着北方天空上的烏雲,久久無語…
黃龍城下,連綿的營寨將黃龍城團團圍住,營寨中旌旗蔽日,來來往往的士兵大多臉色凝重,不時擡頭看看黃龍城上影影綽綽的女真人,誰也想不到,黃龍府竟然這般難下,女真人這般兇悍,激戰半月,損折了數千軍兵,黃龍城巍然不動。
中軍大營中,宗澤坐在帥椅上,默默看着小校送來的加急公文,公文是從遼陽府傳來地,遼人突襲中京,公文發出時,中京大定府激戰正酣。
宗澤看着公文,心頭一片沉重,最不希望出現的局面竟然真的出現了,若中京失守,對幽雲將士士氣的打擊可說是致命的,雖說遼陽府糧草還算充裕,遼陽府又有來州海港,可從海路補給,但不管怎麼說,將士心理也難免蒙上孤軍作戰的陰影。對於百戰百勝地幽雲將士,從未經歷過失敗洗禮的幽雲將士,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打擊。
宗澤也知道大定府乃是北伐的軟肋,不過送給貴王地書信剛剛送出,催促北伐的上諭已到,無奈下只有起軍北伐,這也是他深感憂慮的,抗命自然是下下策。宗澤盤算了下,若是大軍閃電攻克黃龍府,就算遼國有什麼險惡心思,也只有悄悄收回去,令宗澤沒想到的是,有阿骨打坐鎮。黃龍府地三萬女真人如同瘋子一般拼命,以前河北軍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不在,十幾日下來,河北軍竟然沒佔到絲毫上風,未能登上城頭一步,這才使得遼人有了可乘之機。
嘆口氣。宗澤起身大聲道:“召衆將議事!”
鼓聲陣陣,聞達,李成,扈三妹,盧俊義等將聞聲入賬,宗澤屏退小校,將公文傳於衆將,李成驚道:“遼人襲中京?怕是中京難以守住吧?”
宗澤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裡也嘆口氣,就算這些將官。又何嘗不是從未經歷過逆境?
“中京怕是堅持不了多久,爲今之計,我細細思量過,也只有火速退兵,只要中京能堅持半月,可從遼陽府發兵救之!衆位以爲如何?”
衆將有的思索。有的點頭,有地嘆息,宗澤看看淡然而坐地扈三妹。問道:“扈將軍,你以爲如何?”
扈三妹點點頭。示意可行。
宗澤心中苦笑,他隱隱知道貴王和扈三妹關係親密,開始見扈三妹對自己異常冷淡還以爲自恃有強援,故作傲慢地,久了才知道,小姑娘生性如此,怕是面對皇上,也不會多說一句話吧?
宗澤方想傳令,忽聽外面“報…!”拉着長聲的探報匆匆走入大帳,單膝跪倒,“報將軍,營外有遼陽府加急公文送到!”
宗澤愣了下,上封公文不過盞茶時間,怎麼又有公文送到?急忙到:“快傳!”
不多時,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信差匆匆跑了進來,拿出一封火漆密封的文書,小校接過傳上,宗澤拆開公文袋,拿出紙箋看了一眼,臉色一下變了,衆將皆未見過沉穩的元帥失態,都面面相覷,知道這次怕是什麼大紕漏。
宗澤慢慢坐回椅子,笑笑道:“西遼耶律淳兵發幽雲!”西遼耶律淳定都大同府,和幽雲諸州接壤。
“醉翁之意不在酒,耶律淳野心再大,也知道自己攻不克幽雲!”聞達嘆口氣。
宗澤讚許地點點頭:“不過是牽制幽雲,如此一來,幽雲可就派不出援軍支援大定府了!”
“那大定府豈不是定然失陷?”李成面色十分難看。
“不但是定然失陷,聞聽孤立無援,士氣低落,只怕撐不了幾日!”宗澤搖搖頭。
“如今只有火速退兵,若不然中京被攻克,遼軍定會出龍化,儀坤夾擊我軍,到時我軍不免腹背受敵!”盧俊義難得說句話,卻是切中要害。
宗澤嘆口氣,默默不語,形勢比他們想象的惡劣許多,黃龍府距遼陽府路途遙遠,南朝所轄離這裡最近的州府乃是通州,屬於東京道黃龍府。
既然遼人都能和西遼聯手,那是把南朝當作了生死大敵,只怕龍化,儀坤二州的遼軍已然出擊,也不知道通州守軍能不能撐到北伐人馬迴轉之時,若是通州失守,自己這八萬禁軍不能迴轉遼陽府,可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李成見宗澤沉思,急道:“大人,若再不火速退兵遼陽,怕就來不及啦!”
宗澤默默無語。
“現在退兵就來得及麼?”扈三妹請冷的聲音響起,她很少說話,突然冒出一句估,大帳中議論聲馬上止住,衆將官都向扈三妹看去。
扈三妹淡然道:“通州!”
衆將大多默然,只有索超晃着大腦袋道:“通州?通州怎麼了?”卻也沒人理他。
宗澤嘆口氣,自統兵以來,還未遇到過這般進退維谷之境。
“大人,我以爲如今只有強攻黃龍府!”扈三妹忽然說道。
“強攻黃龍府?扈將軍不是開玩笑吧?若幾日內攻不陷黃龍府。契丹人從背後殺來,我軍如何自處?”一名將官冷笑着說道,這名將官本是山東武官,喚柞眷明。河北軍中衆武將大多知道貴王和扈三妹干係非淺,加之扈三妹威名赫赫,衆人對扈三妹也向來客客氣氣,秦明卻不知深淺,看不慣扈三妹平日模樣。這時忍不住出言相譏。
李成看了奏明一眼,搖了搖頭,心說算你小子運道好,若貴王在此,還不活剝了你?說起來武植平時表現也算公正嚴明,但李成不知怎地。就是覺得貴王最愛護短。
扈三妹理也不理秦明,看着宗澤道:“我願帶五千輕騎,奇襲上京!”
衆人大譁,扈三妹的意思自然是圍魏救趙,但幾千輕騎奇襲上京?開什麼玩笑,上京契丹大營難道是吃素地?幾千人不過白白送死而已。
宗澤也是連連搖頭。連說不成。女真當初伐遼,爲何不直接西進攻擊上京?而是先行南下破遼陽,取中京,對上京採取合圍之勢,還不是因爲其時一國之都,防守最爲嚴密,就說南朝,汴京的禁軍數量和地方禁軍總數大抵相同,幾千騎兵就算奇襲都城成功,也眨眼就會被都城外禁軍大營中的禁軍殺個精光。
“大人覺得還有更好的辦法麼?”扈三妹問宗澤道。
宗澤嘆口氣:“暫時沒有。不過辦法是想出來地,今日衆位回去思量一下,明日早間再行議事!”
衆將紛紛站起,各懷心事退了下去。
宗澤坐在帥椅上,苦苦思索對策,想出了幾個辦法。又都搖搖頭否決,一時真有些束手無策的感覺,這次遼金西遼三國聯手,貴王竟沒有情報傳來,看來三國有所警覺啊。
都說驕兵必敗。自己是不是被最近的勝利,昏了頭腦呢?宗澤嘆息不已,或許,因爲貴王傳來的情報總是那般精準,自己漸漸有了惰性,最近都沒有怎麼認真思索下三國地反應,雖也想到過三國或許會聯手,卻是想不到對方一出手,就好似把自己逼到了懸崖辦,”
宗澤正胡思亂想,忽聽營外陣陣馬嘶聲,接着蹄聲如雷,漸漸遠去,宗澤愣了下,正想出去看個究竟,一名小校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嘴裡大聲喊道:“大人…大人…扈將軍帶輕騎闖出營了…”
“什麼?”宗澤騰一下站起來,大步走出帥帳,西方,沙塵滾滾,一隊人馬狂飆而去。
小校跟着跑出來,手中拿着一封信箋,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扈將軍給您地信…”
宗澤哼了一聲,扈三妹和貴王交特雖深,但她不遵軍令,委實令宗澤大動肝火。
伸手把信箋接過,展開,絹紙上字不多,“河北軍,他之心血,不容棄”
宗澤看着這行字呆了一呆,鐵青的臉色漸漸舒展開來,擡頭望向西方,嘆口氣,眼睛卻有些溼潤,扈三妹的心思他自然明瞭,爲解河北軍之危,她甘願冒奇險襲擊上京,使得契丹人暫時無暇分兵救援黃龍,河北軍可趁機把黃龍攻克,則就算通州失陷,河北軍也可在黃龍休整後再回師南下收復通州,避免前有契丹,後有女真地尷尬局面。
宗澤轉頭,大聲喊道:“召集衆將!猛攻黃龍!”
扈三妹放慢馬速,讓玉兒和身邊地輕騎保持相同地節奏奔跑,看看身邊的將士,扈三妹心中嘆口氣,不知道此行兇吉如何,以後還能再看到他嗎?
回頭看看南方天邊浮雲,扈三妹輕輕嘆口氣。
“將…將軍…您…您也有心事?”跟在扈三妹身邊的一名騎兵結結巴巴的說着話,等扈三妹回頭看過來,他臉馬上漲得通紅。
若是武植在,或許還能認出這就是那名爲了入選騎兵隊,百折不撓,屢屢從馬上摔下,又屢屢爬起的軍兵,扈三妹卻早已沒有一絲印象,如今看他裝束,已經是一名都頭(百夫長)了,
“你叫什麼名宇?”扈三妹淡淡道。
“稟將軍,小將岳飛!”軍兵還有絲稚氣地臉上滿是興奮。
“恩!”扈三妹點點頭,眼睛向前看去。
“岳飛,你怕死麼?”扈三妹看着身邊的騎兵,若有所感。
“不怕!”岳飛大聲道。
扈三妹點點頭,不再說話。
“將軍!今天跟將軍來的就沒怕死的!他們都知道前面的路是什麼!”岳飛大聲補充。
扈三妹雙腿一夾馬腹,向前奔去,嘴裡道:“岳飛!來與我一起領路!”前面已經有了岔路,扈三妹日日研讀武植送來的地形圖,自然知道該從哪裡走才能最快的殺到上京而又避開遼人的耳目。
岳飛喜出望外,應了一聲,打馬追過去,看着白衣楓楓的扈三妹,岳飛眼裡滿是崇拜。
宣和二年三月末,南朝冠軍大將軍扈三妹率五千輕騎忽然出現在上京城下,其時上京城門洞開,守城官兵不及防備,輕騎隊已經如風般殺入城中,白盔白甲的扈三妹在前,清一色黑色軟甲地輕騎隊在後,呼嘯而入上京,上京城中,立時腥風血雨。
扈三妹,就如無堅不摧的利劍,所過之處契丹人慘叫連連,血雨中紛紛栽倒馬下,扈三妹身旁一員小將,手中長矛如蛟龍出海,上下翻飛,長矛過處,契丹人紛紛被戳翻在地,扈三妹偶得閒暇,回頭讚道:“好俊的槍法!”
岳飛馬上如同吃過興奮劑,槍法使得越發急了,輕騎隊擋者披靡,向遼國皇宮殺去。
皇宮城門緊閉,城頭上弩手紛紛放箭,岳飛心中一沉,轉頭道:“將軍,要不要退!”本也沒想能殺進皇宮,不過沒想到契丹人反應卻是快,皇城雖比不上外面城牆高大,但騎兵卻是沒有絲毫辦法的,若再不退,上京城外契丹大軍轉眼即到,幾千輕騎恐怕激不起任何浪花就會湮滅在人海中。輕騎本就是來騷擾的,一擊不中馬上撤退隱匿,改日再來就是,這就是岳飛心中的戰略。
扈三妹在岳飛說話地功夫,卻是絲毫未停,長槍撥打開箭支,直直向皇城宮門奔去,岳飛驚呼一聲,雖知必死,卻也策動戰馬,緊緊相隨,勢要和將軍同進退。
岳飛想象中撞擊城門的事情沒有發生,扈三妹手中黑光閃動,不知怎地,宮門已經破開一個大洞,玉兒“噌”一下就竄了進去。
岳飛一拉繮繩,緊隨其後,其餘輕椅在箭雨中悍不畏死,紛紛衝上。
皇宮中,馬上驚叫連連,扈三妹卻是輕車熟路,直奔後宮,黑光閃動中,身披重甲的侍衛莫不慘叫倒地,岳飛心中駭然,更抖擻精神,長槍雖刺不破侍衛重甲,每一槍下去,卻也將重甲侍衛重重擊飛。
馳出幾步,岳飛忽然大聲道:“扈將軍有令,不若宮娥太監,男女老幼!一律斬殺乾淨!”既然殺入了皇宮,若不殺了遼帝實在是一大憾事!但若這般找下去,卻不是個法子,誰知道遼帝會不會扮成太監之類地,全殺乾淨是最好的辦法,至於老幼,將皇子也殺乾淨那是最好。
扈三妹聽了岳飛叫喊,微微一愕,旋即明白了岳飛意思,也不說話,徑直向御花園殺去,岳飛看了看四周,此時也分不出人手把守宮門,宮中侍衛都肅不請,也只能見人就殺了,若是僥倖殺死了遼帝最好,殺不死算他運氣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