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高俅起牀洗漱,吩咐下人備好車馬,準備進宮去覲見太后,看得高衙內的慘狀,高俅心痛無比,就算你貴王府權勢熏天又如何?我高俅也不是任人欺辱的麪糰,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你縱容王妃闖府鬧事,若再不壓壓你的氣焰只怕以後京城再無我高俅落足之地。
現在高俅只恨爲何不早些出手置武植於死地,現在眼見貴王羽翼已豐,就算自己和蔡京聯手只怕也難以撼動,除非……,忽然想起貴王和太后不和的傳言,高俅眼睛一亮,或許也不是沒有辦法……
“殿帥……”不知道孫先生何時來到了高俅身後,喚醒了沉思中的高俅。
“怎麼?”高俅有些奇怪,孫先生很少主動來打擾自己,每日只是向自己彙總京城的消息傳聞,說起來孫先生消息也夠靈通的,乃是高俅一大助力。
“小人以爲殿帥此時不宜與貴王交惡……”孫先生小心翼翼的道。
高俅的臉一沉,看着孫先生不語,除非自己問起,這孫先生從來就不會亂拿主意干擾自己的思路,今日這是怎麼啦?
孫先生見高俅模樣,嘆口氣道:“既然殿帥執意,小人不敢多說,只盼殿帥要謹慎行事,莫陷入泥潭……”
高俅微微點頭,“我自有分寸!”念在他也是一番好意,也沒出言責備,說起來自己直面貴王確實殊爲不智,只是高衙內雖然紈絝。卻是高俅的心頭肉,也是高俅的軟肋,動了高衙內實在比動了高俅還令他難以忍受,如今兒子被人砸斷了腿,甚至以後都不能下牀,高俅心機再深也難以忍受。
此時下人來報,車馬已經備好,高俅自回後院換官服,孫先生嘆口氣,向東院自己地居處走去。
等高俅準備妥當。已經過了半柱香時間,看看天色,東方已經一片火紅,匆匆走出府門,正準備登上臺階前的雙駕馬車,忽聽得青石道上馬蹄聲由遠及近,急促的響起,高俅心下責怪,自己殿帥府前可是很少有騎客敢縱馬飛奔,轉頭看去。就見十幾騎如飛馳來,爲首一匹神駿白馬上紫衣楓楓,坐得正是武植。
高俅一陣冷笑,跑來說情麼?幾句軟話就想打發自己?莫太小看了我高俅。
武植一行人奔到近前,勒住繮繩。駿馬長嘶中武植翻身下馬。高俅冷笑站定,就想聽聽貴王有什麼說辭。
武植手提金鐗大步走過來,高俅剛冷笑說得一聲:“千歲好早啊!”卻見武植忽然手中金鐗揚起,“啪”一聲正砸在高俅的肩胛,這一下說輕不輕。說重也不算重,卻砸得高俅骨疼欲裂,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武植一把拉起高俅。大聲喝道:“奸賊,你縱子行兇。傷威武將軍,背後嚼舌,毀皇室清譽,與我來!去太后面前說理!”說着拉着高俅就走,高俅府前衛士哪見過這個陣仗,一時面面相覷,卻也無人敢上前勸阻,這,不是他們能插上手的。
高俅疼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卻是說不出話來,被武椎拉着向前行去,這一下勁道用得巧妙,即沒有傷了他身子,又砸的他劇痛難忍。
這一路可就熱鬧了,旭日初昇,東京街頭行人漸多,高俅府拐過去就是潘摟街,又名東十字大街,最南端就是十幾處茶坊,五更點燈,拂曉即散,也是“喝早茶”的雛形,此時茶坊中茶客剛巧散去,就見大街上推推搡搡走過來一行人,其時宋人富裕,尤其汴京,無所事事的“小資”甚多,見有熱鬧瞧,紛紛看過來,這一看不要緊,有那閒人中的頭面人物驚呼:“這不是殿帥麼?”
餘人皆驚,紛紛詢問,“殿帥府又拿人麼?”
“非也非也,被拿地卻是殿帥!”頭面人物說話時也是一臉驚愕。
“啊?”衆人大譁,看過去,那官服皺成一團,官帽歪斜,被人拉着踉踉蹌蹌,異常狼狽的人物就是殿帥高俅?
“你不會看錯吧?”有人不信。
“不會不會,我可是進過殿帥府的人!”頭面人物本已自己進過殿帥府爲榮,也整日掛在嘴邊,今日說起卻忽然覺得有些羞慚,說到後來話語也低了下來。
“啊,看那條金鐗!”有人驚呼起來。
“啊!”閒人大多恍然,這些人消息最是靈通,每日茶餘飯後談論的均是“軍國重事”,說起來頭頭是道,若不知東京民風的外地人聽得他們說話,十九會以爲他們必是國之棟樑,朝廷輔臣。
對於龍頭鐗,更是前些日子這些閒人的頭等話題,甚至鐗上之飛龍有多少鱗片這些人也知之甚詳,再見這等景象,大多已經猜出了端的。
“這,就是貴王?果然和傳言一般,年紀也太輕了!”一中年閒人撫須感慨。
“年紀大有什麼了不起?殿帥年紀和你相仿,還不是被貴王提在手裡?”一名年青閒人聽得不喜,出言反駁。
高俅被武植硬拉着走在大街上,聽得旁邊行人議裕,羞愧的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心中卻是恍然,貴王,這是存心折辱自己呢。
“去僱馬車!”武植皺起眉頭,馬上有侍衛飛奔而去,不多時,從街角車馬行趕來一輛馬車,武植拉高俅上了馬車,把高俅扔在座位上,看也不看他,冷冷吩咐侍衛道:“去禁宮!”
高俅此時才緩過口氣,看着武植道:“貴王好高明的手段啊!”
武植理也不理,眼睛看着窗外風景,不知道想着什麼。
馬車行駛甚快。不多時已到禁宮門前,武植拉了高俅下車,高俅掙扎道:“本官自己會走!”武植卻不管不顧,抓着高俅的脖領就下了車,高俅哪裡比得了武植力氣?如同小雞一般被武植提在手裡,直入禁宮。
宮中禁衛見武植臉色鐵青,更拉扯着高俅不放,都不敢攔阻,慌忙前去通報,而等武植拉着高俅來到宣德樓前。已經有宮娥匆忙迎來,引武植去東宮凝暈殿面見太后。
凝暈殿,門皆金釘朱漆,壁皆磚石間麓,鐫鏤龍鳳飛去之狀,莫非雕甍畫棟,峻楠層棘,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樓,朱欄彩檻。乃是太乎垂事之殿,新皇立,太后聽政,這裡也成了太后召見大臣地議事宮殿之一。
明亮地大殿中,王貴妃正皺眉思索着什麼。雖微顯清瘦。卻更見雍容風華,見得武植提着高俅走入,驚奇的睜大了眼睛,奇道:“貴王這是作甚?”
武植把高俅扔到一旁,沉聲道:“太后爲臣弟作主!”
高俅身子一得方便。馬上俯首磕頭,眼中垂淚道:“太后爲微臣作主啊……”,
王貴妃眉頭微蹙,對高俅道:“愛卿先說!”
高俅大喜。眼中垂淚,當下就把貴王妃如何闖府。如何傷了府衛,更如何重傷高衙內之事一一講來,最後說起貴王不分者紅皁白,恃強凌弱,無端拿金鐗砸了自己,更拉自己行走於鬧市,使得自己以後再無面目作人,說着說着,悲憤的連連磕頭,額頭都磕出了鮮血。
王貴妃轉頭看向武植,“貴王,高愛卿所言可真?”
武植搖頭道:“他不過一面之詞,如何做的真?”在武植嘴裡,事情馬上變成了另一番模樣,高衙內橫行不法,鬧市中放狗咬傷御賜金豬,此不過是他斑斑劣跡中之小事一樁,尤其可氣地是高家談論王妃短長,詆譭王妃清譽,貴王側妃葉氏氣不過,想去和高家少夫人理論,誰知道拿着御賜金鐗反進不得高府,衆府衛言語中更對葉妃不敬,最後雙方起了衝突,府衛圍攻葉妃,幸好葉妃通幾路拳腳,這纔打散衆府衛逃出了高府,至於如何傷到高家公子就不得而知了,想是高家公子參與了圍攻葉妃,混戰中所傷,至於高俅所說登門就是爲了尋事純屬無稽之談。
“太后以爲內人一弱女子會傻到自己去殿帥府生事?”武植振振有詞地道。
王貴妃看了武植幾眼,沒有說話。
說到最後,武植道:“高家少夫人詆譭內人之事,可宣太尉一問便知,太尉府有女眷也聽得她的混帳話!”
高俅冷哼一聲,“我家兒媳不過和犬子吵架,心慌下說得胡話,如何做得準?說話的時候王妃可是已經到了我府中!”
武植淡淡道:“你家吵架,關我妃子何事?心慌就可以說胡話?若不是你家少夫人整日胡言亂語,我家內人又如何會去你府中?”
王貴妃聽得他們爭執不休,嘆氣道:“高卿請起!”喚過宮娥,命送上手帕爲高俅擦頭。
“此事哀家已經知曉,兩位先回,傳葉妃和王氏進宮,等哀家細細問過究竟再作道理。”王貴妃說完,微微擺手,示意二人退下。
高俅愣了一下,忍不住道:“太后,貴王他依仗金鐗橫行,更折辱微臣……”
不想武植更是憤憤不平,拿起金鐗向外就走,高俅嚇了一跳,王貴妃也忙道:“貴王哪裡去?”
武植停身,轉頭淡淡道:“我去見見高家少夫人,問問她爲何在外詆譭我的清譽!”
高俅被武植氣得說不出估來,這也太欺負人了,難道打了自己兒子,打了自己還不夠?現在又要去尋兒媳婦的晦氣?生氣地同時高俅的心裡也忽悠了一下,貴王,現在可不僅僅是爲王妃開脫啊,看今日言行,是要着手對付自己?
“高卿且退下……”王貴妃對高俅揮揮手,高俅無奈,悻悻退出,心裡合計了一下,快步向宮門走去。
王貴妃揮手屏退貼身侍女,看着武植不語。
這是自那次尷尬之事後武植第一次和王貴妃單獨面對,心中忽然一陣尷尬。乾咳一聲,“皇嫂留下臣弟不知何事?”
“你想扳倒高俅?”王貴妃沉默半晌問道。
想不到她說估這般直接,武植微微愣了一下,以前和自己說話可是拐彎抹角,簡單一件事也總要兜上一個老大的圈子。
“有十足把握麼?”王貴妃又問道。
武植搖搖頭,世上之事哪有十拿九穩之事?
“那你自己當心吧,我是不會偏袒你地!還有莫攪亂了朝局。”
武植聽得一皺眉,誰又叫你偏袒了?只要你不偏袒高俅就成。
“你去吧,別忘了喚葉妃進宮!”王貴妃結束了談話,自始至終武植還未說過一個宇。只是她自己嘮叨了幾句。
武植方想走出,忽然想起桃兒之事,此時左右無人,倒也是和王貴妃說話地時機,不過轉念一想,現今亂七八糟地事一堆,還是過些日子再說吧。走到殿門正想出殿,轉頭間猛地瞥到王貴妃正在抹淚,武植一怔,再想起初進殿時王貴妃神思不屬的模樣和她請瘦的容貌。武植停下腳步,沉思了一會兒轉頭走回。
“啊,你怎麼又回來了?”王貴妃正在抹淚,忽見武植迴轉,慌忙擦去淚水。
“太后爲何垂淚?”武植也只有慢慢展開估題。總不能張嘴就說。太后,桃兒在我手上。
“沒什麼!”王貴妃搖搖頭。
“有什麼煩心事不妨和臣弟說說……“武植走到王貴妃近前。
“你……你……你做什麼?”王貴妃見武植神秘兮兮的走近,臉上忽然一紅,神色一掃方纔的端莊,有些慌張起來。
武植兀自未覺。低聲道:“弟知太后心事,也可爲太后解憂!”
王貴妃“啊”地一聲,滿臉紅暈。卻大聲道:“你!……走開!你難道不知道廉恥麼?”
武植一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忽然有所覺悟。難道王貴妃想到了歪處,擡頭看,此時自己距離王貴妃不過幾步之遙,王貴妃已經緊張的從椅子上站起,輕輕退了兩步,臉上滿是驚惶,哪有一國之母的威儀,此時她就如普通人家嬌怯怯的小婦人沒什麼兩樣,所不同地是她那一身華麗地盛裝下,怯生生地模樣多了絲說不出的韻味。
王貴妃剛剛從椅子上站起,長裙有些不平,裙腳處露出了小巧的繡花鞋和紫紅色裙裙褲包裹的秀美足踝,武植腦海中不自主的浮現出月前地銷魂,老臉微微一紅,急忙退後幾步,解釋道:“太后,臣弟說得是桃兒之事。”沒辦法,還是別賣關子了,不然自己在她眼裡可真就成了色魔了。
王貴妃愣了愣,猛地看向武植:“桃兒?”
武植微微點頭,“前幾日桃兒來見臣弟,說了些不三不四言語,弟一氣下將她關了起來,如何處置還請太后明示。”
聽武植說“不三不四言語”,王貴妃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紅霞再起,臉上更增嬌豔,怔在那裡半晌,慢慢坐回椅子,對武植道:“桃兒沒事吧?”語氣已恢復了平靜。
武植道:“自然無事。”
“那就送她回宮吧,想來她也是一時糊徐,以後斷不會再出什麼差錯。“王貴妃說的話又疑感道:“爲何不早些告訴我?”
武植笑笑不語。
王貴妃遲疑道:“莫非你想……你想……”
武植點點頭:“太后不覺得留她在身邊太危險麼?”
王貴妃搖頭道:“桃兒對我一向忠心的很,你又爲何改了心意?”
武植笑道:“盼太后晚上時莫責罵七巧,她雖好動,心腸卻好,不是蠻橫之人……”
王貴妃臉色一下沉了下來:“拿着先皇所賜金鐗四處招搖,這是王妃所爲麼?我不責罵她?卻是該你責罵她纔對!”
武植笑道:“弟已經責罰過了!”想起昨晚扒光七巧褻褲,打七巧小屁股的騎旎,武植心中一笑。
王貴妃冷聲道:“你就是爲了她才放過桃兒?七巧受一點委屈都不成?比你我地名聲還重要麼?”
武植心說這是什麼邏輯?是你要我放桃兒地。又不是我想放過她。不過放過桃兒自然不是爲了七巧,而是武植有了一絕妙地主意,七巧不過做了擋箭牌而已。
“那臣弟知道如何做了!”武植淡淡道。
王貴妃這才發現自己在說什麼,急忙道:“算啦算啦,你還是快些把桃兒送回來最好。”
見武植默默不語,王貴妃呆了一會兒,忍不住道:“莫太寵溺她了,若不然早晚給你惹出禍事。”
武植笑笑:“弟以爲女人惹出的禍事就是做男人的擔當!”
王貴妃愣住,看了武植半晌,目光復雜難明。好半晌才嘆口氣,“你太過自信了!”
武植笑道:“太后若無事,臣弟告退了。”說完轉身向外行去,王貴妃望着他寬闊地背影,目光漸漸柔和,喃喃唸叨着“女人惹出地禍事就是作男人的擔當?”目光漸漸趨向落寞。
七巧進宮已經兩個多時辰了,還不見迴轉,武植和幾女在翠雲閣神思不屬,雖然怎生說武植已經交代清楚,而且七巧該機靈的時候還是很機靈的。想來也不會說錯話,但想起她毛躁的脾氣,衆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尤其玄靜,坐立不安。至於七巧地兩個跟屁蟲。因爲此乃“家庭會議”。也沒資格參與,只有悶悶不樂的在後花園等消息。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玄靜站起道:“七巧回來啦……”
話音未落,珠簾“嘬”地一響,七巧氣呼呼的走了進來。她一向風風火火,比通報地宮娥還要來得快。
“七巧,你這是怎麼啦?”玄靜關切的問道。
七巧“哼”了一聲。走到桌邊拿起茶杯,也不管是誰的茶水。“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喝完很不講究的用袖子抹了抹嘴,然後忽然一聲驚呼,看着自己的袖子一皺眉:“我去換衣服!”說着風風火火跑了出去。
衆人一陣好笑,拿毛巾是費事一點,但總比換衣服來得省事吧。
七巧再回來時已經換上一身嶄新地衣裙,嫩黃色小襖,嫩黃色裙褲,嫩黃色繡花鞋,整個人就像一朵嫩嫩的小黃花。
“七巧,說說怎麼樣了?”玄靜急着問道。
“誰知道啊,太后姐姐太氣人了,根本就不理我!”七巧坐到了玄靜懷裡。
“不理你?”幾女面面相覷。
“是啊,就開始問我事情經過,等我按相公說得講完,就再沒和我說過一句估,和那敗家子夫人倒是說了好多話,還賜了她好多東西,太后姐姐太偏心了!”七巧連聲抱怨。“就是走的時候也沒看我一眼,什麼嘛!”
幾女臉色都凝重起來,金蓮擔憂的問武植:“相公,太后何以對咱這般冷淡?”
武植撓撓頭,也有些不明所以。
七巧明亮的大眼睛突然盯在了武植身上,上下打量武植,不知怎地,武植忽然一陣心虛。
“相公啊,我怎麼覺得太后看我地時候怪怪地?”七巧忽然笑着問武植。
武植強笑道:“我怎麼知道?”
七巧笑嘻嘻道:“真的不知道?”
武植搖搖頭,起身道:“既然沒事咱們去賞花吧。”誰知道幾女擔憂,動也未動。
金蓮疑惑的問道:“太后是不是和咱家相公不和?”她也隱約聽過這傳言。
七巧“哼”了一聲,“只怕不是不和,而是大大的和,和和美美呢!”
幾女愕然,卻聽七巧又嘀咕道:“莫非太后姐姐也看上了相公?”幾女一陣頭暈,都嘆息起身,招呼着武植向後花園走,再不理七巧,覺得七巧現在越來越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