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侍衛說金國使者到了東京,武植騰的站了起來:“進來回話!”
門被推開,一名金甲衛士進入書房,單膝跪倒:“王爺,金人使者自登州登陸,如今已經抵達京城。”
武植沉吟一下道:“他們一行幾人?”
金甲衛士回道:“金人一行十七人,據說自蘇州(今遼寧金州)起行,自大海而來。”
武植笑笑:“這些蠻子也有船?怎沒遇到大風吹到爪哇
金甲衛士不敢作答,只微微點頭。
宗澤卻是皺起眉頭:“金人是來結盟的?”
武植緩緩坐下,說道:“想來定是如此了,來得倒是快。”
宗澤道:“不知道朝廷如何計議,怕是要召王爺回京
武植不置可否,低頭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金國使者抵達東京,並沒有.受到什麼隆重的招待,畢竟在大宋看來,金國不過是蠻夷部族,怕轉眼就會被遼國滅掉,對他們自也不會有多大的熱情。
金人使者就連趙佶.的面都沒見到,只由禮部一名主事官接待住進了驛館,從此就被冷處理,放置在驛館裡不聞不問,金使走遍門路,也見不到趙佶,倒是銀錢花費了不少,不由得對大宋漸漸鄙夷起來。月後,北方突然傳來.一驚天消息,金人攻破黃龍府後,遼帝糾集大軍圍剿,號稱有七十萬人馬進攻黃龍府,欲將女真人殺個乾淨,雙方大戰於護步答岡,金人兩萬,遼軍七十萬(實際二十多萬),不想激戰中遼御營副都統耶律章奴率兵叛奔上京,預謀會耶律淳自立,遼軍大亂,險些被金人擊潰,幸有新晉大臣耶律越指揮得當,方纔勉強敗退,未被女真人趁勢殺個乾淨。
耶律越率大軍火速.趕回上京,閃電般平了耶律章奴之亂,耶律淳因爲有許多貴族支持,又沒明目張膽的造反,遼帝也只有暫時放過他,何況耶律淳人在南京,遼帝一時也奈何不了他,遼金激戰正酣,總不能再逼得耶律淳扯旗反叛
趁耶律越揮軍上京之時,阿.骨打一鼓作氣攻破遼國東京遼陽府,繼續揮師東進,耶律越雖然天縱之才,奈何遼軍軍心渙散,節節敗退,最後在龍化州(遼國東京進攻京城上京的咽喉重鎮)用計勝了女真一陣,才勉強止住女真人前進的步伐,不過此時金國已經儼然成了比遼國更強大的國家。
消息傳到宋境,餘人都是大爲震驚,武.植卻是百思不得其解,耶律越?這廝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金國的勢頭似乎沒自己想象的兇猛啊?
他不知道歷史上正是因爲步答岡之戰中女真把遼軍精銳斬殺乾淨,於是一鼓作氣幾年內將遼國五京攻下,使得遼國滅亡,而突然冒出的耶律越改變了這一進程,使得遼金局勢撲朔迷離起來。
而此時的京城,官員對金國使者立刻換了面容,第二日,趙佶就會集重臣召見金國使者,聽金國使者把結盟意願陳述後,留下幾名重臣在紫寰殿議事。
趙佶高坐龍椅上,聽着幾位大臣脣槍舌劍,爭論要不要和金國結盟,蔡京自然摸透趙佶心思,知道這位好高騖遠的聖上是必定樂意聯金滅遼的,是以極力主張可與金國結盟。
樞密使安公燾再一次和蔡京唱起了對臺戲,聽完蔡京的慷慨陳辭,站出來道:“聖上,想我大宋與遼本爲兄弟之邦,雖則近日摩擦甚多,但若百年盟誓,一朝棄之,誠恐兵舉一動,中國昆蟲草木,皆不得休息矣。”
趙佶微微皺起眉頭,這老傢伙總是在那裡大唱反調,偏偏自己還奈何不得他。
蔡京在旁邊冷冷一笑:“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塗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事不侔矣。”
趙佶聽得微微點頭,蔡京的話什麼時候都這般順耳,不錯,我王師一出,收服幽雲指安公燾見趙佶聽了蔡京的話面容甚喜,哼了一聲大聲道:“用兵之策,必先計強弱,策虛實,知彼知己,當圖萬全。且中國與契丹講和,今逾百年,自遭女真侵削以來,嚮慕本朝,一切恭順。今舍恭順之契丹,不羈縻封殖,爲我蕃籬,而遠逾海外,引強悍之女真以爲鄰域。[吾噯紋學網快發]女真藉百勝之勢,虛喝驕矜,不可以禮義服,不可以言說誘,持卞莊兩鬥之計,引兵逾境。以百年怠惰之兵,當新銳難抗之敵;以寡謀安逸之將,角逐於血肉之林。臣恐中國之禍未有寧息之期也!”
其餘大臣聽了安公燾的話俱爲之動容,不錯,樞密使此言不假,大宋兵弱將寡,若真和金國齊力滅了契丹,再和強悍的女真成了鄰居,也未見得是什麼好事,而遼金護步答岡之戰後,遼國也火速派出使者來到東京,以修補遼宋漸漸破裂的關係,現在遼使的態度恭謹的不得了。
趙佶聽得安公燾說什麼“百年怠惰之兵,寡謀安逸之將”不由得勃然大怒,以前安公燾就老是這付腔調,好像我大宋百萬兵馬都是擺設一般,不過那時候趙佶也無力反駁,畢竟其時大宋軍事上還真沒什麼可以拿的出手的。但現在卻是不同了,趙佶腰桿可直起來了,又哪聽得這種話。
在龍椅上坐的筆直,掃了安公燾一眼淡淡道:“然則河軍是百年怠惰之兵?貴王及北京衆將乃寡謀安逸之將?安公何以教我?”
www★TTκan★¢o 安公燾面色一滯,仍不服氣的強辯道:“河北禁軍自是例外,貴王英才,乃大宋之福,但餘處兵防卻實在堪憂。”老安對武植漸漸扭轉了印象,雖骨子是還是轉不過彎,但也不得不佩服武植確實厲害。
趙佶哼了一聲,不再理安公燾,看向旁邊一直未作聲的許將:“侍郎有何高見?”
許將急忙出列,躬身道:“聖上,臣以爲,外事不決可問貴王。”
趙佶眼前一亮,是啊,怎麼把二弟忘了,正待說話,旁邊的蔡京搶上幾步,急急道:“萬歲不可!”
趙佶一愣,問道:“怎麼?”
蔡京躬身道:“如今邊事不平,貴王戍邊,責任重大,若輕易召回,恐軍心不穩,邊境再生事端。”
許將皺眉道:“貴王通曉遼金邊事,此時正該召貴王回京,以商萬全之策,何況遼人自顧不暇,又怎會再起戰火?”
蔡京搖頭道:“許大人久在京城,卻不知道那遼人南京留守耶律淳有不軌之心,邊境之事虛實莫測,貴王卻是走不得!”
安公燾扶須點頭:“不錯,邊境之事要緊,貴王還是莫輕易回京的好。”
趙佶心下盤算半晌,也覺,默默點頭道:“恩,言之有理,還是邊事要緊。”
許將無奈的退下,看了蔡京幾眼,蔡京卻是滿面正容,毫無得意之色,不過蔡京心裡卻是鬆了口氣,若是這種軍國大事就把武植召回,那武植就再也不單單是統兵一方的封疆大吏,而是實打實成了大宋社稷重臣,加上他那親王身份,只怕早晚會把蔡京壓在頭下,蔡京當然要想方設法阻止這種情況發生。
趙佶又道:“和金國結盟之事朕意已決,交由中書省辦理,樞密院協辦,議出章程呈上來!”
安公燾嘆了口氣,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畢竟首相蔡京,聖上趙佶都是一個論調,安公燾再怎麼反對也沒有用處,也只好悻悻退下。
趙佶決意和金國結盟的消息傳來時,武植正在宗澤府裡和宗澤品茶聊天,過幾日就起身回大名府了,對金國他已經隱隱有了計較,正準備這幾日好好盤算下。
當侍衛報知武植聖上同意與金國結盟,正由中書省和金使磋商盟約時,武植沒什麼反應,宗澤卻是騰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什麼?聖上同意和金國結盟?”
武植笑笑道:“宗經略稍安勿燥。”
宗澤急道:“這叫下官如何能安定?不行,下官這就給聖上上表!”說着話就往外走想是急着去寫奏章。
武植看着宗澤背影,無奈的搖搖頭,上表又能有什麼用?不過是令趙佶心裡不痛快罷了,嘆口氣看向北方,局勢越來越混沌了啊。
金國來大宋的使者名叫完顏海葉,乃是完顏阿骨打的親信,長期負責部族內貨物交易,是以通曉契丹語和宋語,此來大宋一爲結盟,再也是刺探大宋虛實,觀察大宋民風民情,畢竟曾頭市和大宋高官貴胄接觸不上,對大宋的大臣習性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完顏海葉正好借談判之際摸清大宋執國重臣的脾性。
半個月後,完顏海葉離開汴梁,拿着那份得來不易的盟約,盟約中商定,金國負責攻取遼國的中京大定府,然後經平地松林南下趨長城邊上密雲北部的古北口;宋軍負責經河北雄縣的白溝鎮出兵夾攻,攻取遼國的南京析津府,然後北上古北口,雙方以古北口關隘爲界。金國同意宋朝收回燕京舊地。
完顏海葉離開東京時對大宋已經是嗤之以鼻,不過是一個日益沒落,外強中乾的帝國罷了,還處處都不忘拿起天朝上國的架子,給完顏阿骨打的詔書更是用對番邦屬國的語氣。哼,當我女真人好欺麼?暫時由得你,日後自有分說。
完顏海葉謝絕了宋廷派禁軍護送的好意,無它,他還需趟,又怎能由宋人在旁護送監視呢?曾頭市在山東,正是前往登州的必經之路,也不會引起沿途接送宋人疑心,但若身邊有宋人禁軍可就去不成曾頭市了。再者說了,完顏海葉隨行的十幾名護衛可是完顏部中百裡挑一的勇士,又哪怕沿途的個把毛賊?
這日傍晚,山東凌州的一個小鎮上,緩緩行來了十幾騎,騎客打扮甚爲奇怪,看起來就不是中原人士,鎮上只有一處小小的客棧,這行人進入客棧,把整個院子包下,吩咐夥計沒事不得打擾,然後就聚在房中再不出來,弄得掌櫃和夥計一個勁兒唸叨蠻夷怪人。
掌燈時分,這行人結夥離開客棧,頭領問起鎮子外有沒有一座樹林,掌櫃好心提醒樹林中有野獸出沒,晚上還是不要去的好,那些人根本不聽,掌櫃無奈爲他們指點樹林方向,心中更是念叨,真是一堆怪人,大晚上的看風景麼?
這夥人自然就是完顏海葉一行人了,和曾頭市約好了在這小鎮外樹林會面,以免被人發覺。
樹林距小鎮幾里路程,在幹禿禿的一座小山旁,林木倒是十分濃密,如今眼見快到冬季,林中滿地都是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沙沙的響,十分柔軟舒適。
天上漆黑一團,想是烏雲遮蓋了月光,完顏海葉等人在樹林裡升起篝火,小聲議論大,完顏海葉不時看看通往遠方的小路,天色愈黑,只能隱隱見到身外十步處的光景。
正等得心焦,忽聽四周沙沙聲響起,完顏海葉愣了一下,是曾頭市來接應的人嗎?怎麼會四面八方都有人走來,他久和宋人,契丹人接觸交易,早已喪失了野蠻人那種警覺,其餘女真人卻有野獸般的直覺,幾名護衛猛地把篝火踢散撲滅,其中一名更飛身撲到完顏海葉的身上,此時,四周弓弦聲響起,破空聲中,亂箭飛來,幾名金人當場慘叫斃命。
完顏海葉雙手摸去,摸到的卻是壓在他身上護衛溼漉漉的鮮血,大驚之下不由得“啊”一聲驚呼,聲音未落,胳膊已經被人抓住,猛的拉到一旁,接着身側“嗖嗖嗖”幾聲,幾枝箭矢已經深深插入方纔他所躺方位。
篝火即滅,林中頓時一片漆黑,完顏海葉心砰砰亂跳,伸手拍拍方纔把自己拉開的護衛的臉,以示感激,護衛搖搖頭,把完顏海葉拉到身後。
完顏海葉向四周看看,也不知道自己這方還有幾人活命,再看四周黑漆漆一團,更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埋伏,又爲何襲擊自己一行人。
救下完顏海葉的女真勇士極小心的解下背上背的長弓,擔心被敵人聽到聲響,動作極爲緩慢,等他把背上箭矢搭上弓弦時,完顏海葉才鬆了一口想來這時間其餘族衆也做好了同樣的動作,這些人可都各個是神射手,豈是宋人可比。
不遠處忽然沙的一聲響,不約而同的,幾隻鵰翎似閃電般射去,“啊”一聲慘叫,接着是撲嗵倒地聲,想來是不小心發出聲息的敵人已經被射翻在地。
女真人輕如狸貓,射出箭後理也不理,而是輕盈的閃過一旁,以防敵人通過弓弦聲聽得自己所在。
完顏海葉被護衛拉着閃到了另一棵樹後,這名護衛又開始小心翼翼的抽出箭矢。
就這樣,黑暗中雙方不時對射,雖也有女真人不小心露出聲息被射成蜂窩,但敵人喪命的卻是更多,完顏海葉被護衛安置在一棵樹後動也不動,緊緊抓着樹幹,心中緊張的要命,躲在暗處的敵人永遠比浮出水面的敵人可怕,正因爲不知道敵人是誰,又爲什麼要來殺自己,完顏海葉才越發驚駭,難道是遼人?
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忽聽“嗤”一聲響,一個火團猛的燃起,雖然女真勇士馬上把點燃落葉的黑衣人射翻,但火頭卻是再也撲不滅了,輕風吹來,那團火焰猛地暴漲,不多時林中已經一片火海。
火光中,就見四周噌噌躥出數十名黑衣漢子,各個手持朴刀向女真人撲來,有女真人剛剛從樹後露頭,就“啊”一弓手射成了蜂窩,火光大放光明,黑衣人人數優勢立刻體現出來,女真人卻是再也不能靠天生聰穎的耳力和直覺偷襲
不多時,黑衣人已經衝到近前,和僅存的幾名女真漢子搏殺起來,女真漢子雖皆是族中勇士,奈何人家人多勢衆,身手也十分高明,不連自已能不能活出都沒人敢保證。
得到先手的白棋也不去搶下邊的大場,右下角二路扳,王子明發表了勝利宣言。
“呵,王子明滴自己要穿和部族護衛不一樣的服飾,體現自己高人一頭嗎?現在這服飾怕是會害死自己啊!
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這些黑衣人挨個翻檢女真人屍體,最後腳步聲響起,有人向他這邊奔來。
完顏海葉握緊胸前的匕首,心中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是該和對方拼命好還是虛與僞蛇,打探清楚對方來歷再做打算,他還未作出決定,已經被人一把拉起,接着胸前的匕首被人奪去,完顏海葉哀嘆一聲,和契丹人,宋人接觸久了,自己卻是再也沒有完顏部的血性了。
睜開眼,面前站定一青臉漢子,正冷冷打量自己。
“你是什麼人?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完顏海葉大聲質問對方。
青臉漢子聽得這名蠻子的宋語這般流暢,不由得微微一知道,女真狗麼?”和自己主上時間久了,主上的稱呼自然而然的就學來了。
完顏海葉雖然雙臂被人牢牢鉗制,身子卻向前猛衝,似乎要咬青臉漢子一般。
青臉漢子哈哈一笑:“果然是狗!”說着話一個大嘴巴狠狠抽在了完顏海葉臉上,完顏海葉“啊”一聲慘叫,立時鼻涕眼淚直流,旋即鼻血也流了滿嘴。
青臉漢子再不廢話,伸手在完顏海葉懷裡摸索,很快就把蓋着大宋皇帝趙佶玉璽的“宋金盟約”掏了出來,打開看了幾眼,自言自語道:“這次勝了石大哥一次,首功卻是被我搶到了!”
聲音雖輕,完顏海葉卻聽得清楚,愕然擡頭道:“什麼王爺?你們是誰?”
青臉漢子笑道:“我們是大遼魏王屬下,到了地府可莫告錯人!”說着話刀光一閃,完顏海葉人頭滾落在地,在地上轉了幾圈,眼睛兀自睜大,似乎不相信自己就這般斃命一般。
青臉漢子把“宋金盟約”扔進還在熊熊燃燒的落葉上,眼看那絹綾一點點化做飛灰,才轉身呼哨一聲,衆黑衣人跳縱間消失不見。
金國使者在凌州境內被盜匪殺得乾乾淨淨,隨身財物被劫掠一空的消息傳到東京,立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趙佶勃然大怒,下旨把凌州入獄,遣出尚書右丞張尚英親自前往凌州查明真相,張尚英在凌州忙活了有半個月也沒查出個所以然,最後事情只能不了了之,不過山東一地的鹽梟可是遭了池魚之殃,各地官府搜尋盜賊,自然常常會遇到持有器械的鹽幫,這些鹽梟一律被當作盜賊拿下,關入獄中嚴刑拷打,最後殺死金人的盜賊沒捉到,山東大大小小的鹽幫卻是被剿滅了大半。
在張尚英去凌州的同時,趙佶急召武植回京,不召也不成了,金國使者在宋境被殺,對兩國來說,這是頭等大事了,金國就算馬上對大宋宣戰也無可厚非,當然現在金國和大宋尚不接壤,但趙佶苦心定下的聯金滅遼之策卻是眼看就
廟堂上更是吵成一團,蔡京主張派出使者出使金國,解釋誤會,以盼把此事化解。
安公燾卻是冷言冷語,言道蠻夷部族又豈會善罷甘休,只怕使者是去白白送死而已,還說既然蔡相有此妙策,不如由蔡相走上一遭。蔡京馬上就苦了臉。
趙佶眼見他們也吵不出什麼名堂,只有急召武植,盼望自己這神奇的二弟再施妙手,爲自己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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