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過的屈從海的心氣舒暢。
且不說可以天天看到折風,將軍家裡的吃食精美,即便是坤州城裡最好的酒樓也沒將軍府裡的廚子將飯菜置辦的好,所以屈從海都覺得自己還沒到元宵節呢,這腰圍似乎都擴大了一點,頗有點心寬體胖的感覺,就連臉上的大鬍子都黑亮了不少,長的好像更加的茂密了。
唯一讓屈從海有點忐忑的就是他發現折風總是在躲着他。
他自己給自己製造了無數的機會和折風偶遇,但是折風每次看到他,都是直接一低頭,行禮之後就要跑了。弄得他心裡面就好象有無數的小手在撓一樣。他不知道是因爲折風的麪皮子薄,還是因爲他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再或者是折風對他根本就沒那意思。
如果是前兩樣的話,還能說的過去,如果是最後一樣的話,屈從海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是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基本上不想其他的事情,但是現在終於有一個人一個事時時刻刻的讓他牽腸掛肚,他不能說這樣的滋味不好,只能說有點煎熬。
方錦州也是一個老光棍,屈從海覺得找他去問這方面的事情的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他原本是想去請教請教一下看起來學問很好的南懷竹的,但是住在將軍府這些日子,他看了好幾次南懷竹追着花影姑娘屁股後面道歉。就知道這看起來學問很大的南懷竹在這種事情上面估計也是個半吊子,不然怎麼會被花影姑娘弄的團團轉呢。
最後屈從海將自己的目標鎖定在了蕭衍的身上。
屈從海攤手,沒辦法啊,誰叫這些老爺們裡面,就一個蕭衍是成家立業了的,而且看起來蕭夫人對蕭將軍真的好的不得了。將軍一定在這方面是很有手腕的,才能讓蕭夫人那樣一個大美人對他死心塌地的。而且折風是他們家的侍女,所以如果將軍點頭的話,折風就能嫁給他了。
所以這天下午。屈從海見蕭夫人和花影姑娘在一起,他就馬上溜進了蕭衍的書房。
“看書呢?”屈從海和個螃蟹一樣橫着挪了幾步,挪到蕭衍的書桌邊上,伸着脖子看看蕭衍手裡的書,嘿嘿的一笑。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蕭衍目不斜視的看着自己手裡的書,慢條斯理的翻了一頁,隨後緩緩的說道。
“是有事。”屈從海搓了搓自己的手,“那個將軍。你幫幫我唄。”
“什麼事情啊?”蕭衍又翻了一頁,依然是目光都沒朝他歪斜一下。
“將軍。我那個……”屈從海難得覺得自己臊了一下,好在他的大半張臉都被大鬍子給擋住了,所以也顯不出什麼來。
“恩?”蕭衍終於將書給放了下來,“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嘿嘿。”屈從海看到蕭衍手邊有一隻茶壺,忙拎起茶壺給蕭衍殷勤的將水杯裡面的水給填上。
“別傻笑。”蕭衍朝椅子上一靠,目光轉向了屈從海,“到底什麼事情?”
“我喜歡你家的折風!”屈從海心一橫,直接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大馬金刀的坐在了蕭衍的書桌對面,氣吞山河的說道。
“然後呢?”蕭衍似乎一點都不感覺到意外,十分的淡然的看着坐在他對面,氣勢十足的屈從海。
“我想娶她!”屈從海心道死就死吧!反正橫豎都要說的。
“我做不了主。”蕭衍依然十分淡然的說道,“折風是長寧的侍女,想娶她和我說沒用。”
“啊?”屈從海大嘴一咧,“爲啥沒用?你不是一家之主嗎?”
蕭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屈從海,那眼神直將屈從海心裡看得毛毛的,不會吧……將軍在家裡做不了主?哎呀媽呀,他好像在無意之間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在軍中說一不二的將軍,竟然是個懼內的?
屈從海一瞪眼睛,“難道蕭夫人不聽將軍的?”他還傻愣愣的問了出來。
“家裡的事情她作主。”蕭衍很委婉的說道。
“將軍啊!”屈從海急了,他將椅子拖的更近了一點,“這不是我老屈說你啊,男人就要裡裡外外一把抓纔對!你看你在守備軍裡面那個強硬,回來怎麼就變成了軟柿子了?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你要振夫綱啊!不能讓娘們兒家的爬到自己的頭上對吧!雖然有話是說男主外,女主內,但是這一家之主怎麼說也是將軍您啊!對不?咱們一定要抓回所有的權利纔是。”
“怎麼抓?”蕭衍的目光微微的一閃,朝門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屈從海這個粗心大意的,剛纔進門的時候門都沒關好,還留了一個縫,現在蕭衍都能從門縫看到外面飄過了一抹瑰麗的色彩,而那道色彩在經過的時候顯然聽到了屈從海的大嗓門,所以在門口停留了下來。
蕭衍很想笑了,不過還是忍住,他一本正經的問道。
“女人不能慣着的!”屈從海說道,“俗話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將軍就要拿出在軍營裡面整治我的手段,回到家裡來,誰不服將軍,將軍就揍。揍的狠了!絕對的就服了!”
“捨不得。”蕭衍憋住笑,很正經的對屈從海說道。
“夫人那小模樣的確是很招人疼愛的。但是將軍不能因爲嫂子長的好看就一味的縱容她啊!要立夫威!”屈從海說道,“對吧。”
“不對。”蕭衍緩緩的搖了一下頭,“我的夫人我自然是要寵着的。難不成你千辛萬苦娶一個回來就是沒事打着玩的嗎?”
“不是叫將軍沒事打着玩,是要立夫綱!”屈從海撓了撓自己的大腦袋,“以後要讓將軍說的算纔是!”
“行了,我自己的夫人,我自己寵着,反正我說過了,折風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蕭衍故意將折風兩個字加重了一下,隨後朝屈從海揮了揮手,“你有本事就去找我夫人吧。只要她點頭,我沒意見的。”
“這個!”屈從海又開始撓頭了,說起來,他雖然與秦錦見了不少面了,也算是混的蠻熟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有點害怕秦錦,不知道那夫人是怎麼了,明明他連蕭衍都不怎麼害怕,但是站到秦錦的面前就自動渾身不自在,被秦錦那眼神一掃,他就覺得是自己小時候被自己族中的長老掃了一樣,雖然現在他父母已經都亡故了,但是小時候在鄉下,宗祠那些老人們的目光他還是記得的,很嚇人的。
“不用問了。”門吱呀一下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屈從海嚇了一跳,回頭朝門口看了過去,這一看,三魂嚇掉了一魂半,他嗖的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縮手縮腳的站在了書桌的旁邊,門口站着的赫然是那個三天不打就會上房揭瓦的蕭夫人秦錦,而在她的身後,一邊站的是剪雨,另外一邊站的便是折風了。
蕭衍假裝詫異的也看向了門口,“夫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強忍着笑,馬上起身,繞過了書桌,前去迎接自己的妻子。
秦錦直接就沒理蕭衍,橫眉冷目的看着那個表情侷促,有點不知所措的屈從海,哼了一聲,“我家的侍女不會嫁給一個蠻橫無理,不學無術,背後說人壞話的黑熊怪!屈將軍還是趁早死了這個心吧。”
屈從海的臉頓時就失了血色,就連手腳都感覺到一陣的冰冷。
他呆了又呆,張口結舌的愣是沒說出半句話來,隨後他急切的看向了跟在秦錦身後的折風,折風低垂着眼眉,卻是看都懶的再看他一眼了。
“不是,夫人,我……”屈從海這下真的嚇壞了,他忙朝前了兩步,衝到了秦錦的面前。
折風驟然擡起了眼眸,身形朝前。擋在了秦錦與屈從海之間,她橫起一條手臂,擋住了屈從海,“你敢對我家夫人不敬?”折風寒聲問道。
她終於肯和他說話了,屈從海雖然想了好久,折風會怎麼和他說話,但是完全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焦急的想要去拉住折風的衣袖,解釋他剛纔是爲了逼着蕭衍答應他能迎娶她所以才說的那些渾話,這些不是他心底真正想要說的。
可是折風又怎麼肯再讓他靠近自己,她直接手一揮,“屈將軍,這裡是蕭府,你只是來做客的人,還請自重。”折風的目光清寒,沒有一點的溫度,讓屈從海驟然呆若木雞,手伸了一半,卻再也不敢朝前,頹然的頓在了半空之中。
“折風,我不是那個意思。”屈從海試圖解釋,卻被秦錦直接打斷了,“屈將軍,我還有事請想和我夫君商討,請您出去吧。”
屈從海後面的話只能生生的再度憋回去,目光之中已然有了幾分哀色,他看着折風,期盼着折風能明白他真正的心意,哪裡知道折風卻是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了。
屈從海沒辦法,只能抱拳,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你們也退下。”秦錦對摺風和剪雨一揮手,折風和剪雨也退了出去。
“還在生氣?”蕭衍忙倒了一杯水遞給了秦錦,拉住了她的手,“消消氣,消消氣。屈從海就喜歡胡說八道。”
秦錦接過了茶水,斜睨了蕭衍一下,“你是故意的?”
“什麼?”蕭衍假裝聽不懂。用十分無辜的眼神看着秦錦。
“別說你剛纔不知道我就在門外。”秦錦白了蕭衍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故意誘着屈從海說那些話?”
“非也,非也。”蕭衍馬上搖了搖自己的腦袋,“爲夫怎麼能做那種事情呢?”他隨後笑眯眯的抱住了自己夫人的纖腰,“我這種正人君子,從不做那種事情。是屈從海自己笨而已。”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回讓方錦州和屈從海來家裡過年真的是因爲體恤下屬。”秦錦十分無情的揭穿了蕭衍的小心思,“你就是想賣了我的侍女!”
“哪裡有!”蕭衍……馬上反駁。夫人爲何如此的聰慧!以後再要在她面前耍點小心眼還需要更加的謹慎小心一點。
“那兩個人能得你青眼應該有過人之處吧。”原本以爲秦錦會和自己吵鬧一下,哪裡知道秦錦竟然是話鋒一轉,這叫蕭衍在心底十分的驚詫……她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更能注意到自己是真的在刻意的收攏這兩個人。
“咳咳。”蕭衍清咳了一下藉以掩飾着自己被秦錦看穿之後的尷尬。
“行了,老實說就是了。”秦錦拿手指戳了戳蕭衍的胸膛,嗔道,“別和我玩那些虛的!”
“方錦州內秀有才,可惜朝中無人。”蕭衍這才收攏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正色對秦錦說道,“否則以他之能力,不應該只做一個小小的六品都尉。我試過他,人品沒問題,知恩圖報,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他。至於屈從海,就是因爲讀書少,在軍中變成了老油子,但是他爲人不會,也看得清實務,作戰就更不用說了,十分的勇猛。百折不屈,他也十分的聰明,你想,多少人也是從小兵幹起的,在這邊境之地,歷經十年,他的多少同齡之人不是死傷便是已經退回原籍,只有他在大字不識一個的情況下脫穎而出,成爲軍官。他不是沒才華。缺的是有人好好的引導,無論是在軍事還是在生活上。他那嘴巴是不太好,不過現在已經收斂很多了。而且我看得出來,他對摺風是真心的。”
“你現在是在幫屈從海說好話?”秦錦聞言又白了蕭衍一眼。
“折風她們不能跟在你身邊一輩子吧。”蕭衍緩緩的一笑,“將來總是要嫁的,若是能找個知根知底的,總比嫁給些淨是花花腸子的男人要強。”
“哈,屈從海剛纔那一套說的,難道就不是滿腹花花腸子?”秦錦不屑。
“等着看。他多受點挫折,便會改了。”蕭衍笑道,隨後他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如果他真的有辦法讓折風對他死心塌地,你可應允了這門婚事?”
“你當我是什麼啊?”秦錦不滿道,“只要是折風喜歡的,我當然不會阻攔,但是屈從海剛纔說的那些話,什麼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難不成將來我要讓折風嫁去被打嗎?”
“你覺得屈從海敢嗎?”蕭衍笑了起來,“他也就嘴巴說說而已。你的折風,能將他管的死死的。不信咱們打一個賭可好?若是將來屈從海不對摺風言聽計從,我就輸。“
“呸呸呸,誰要拿我家折風的未來打賭啊!”秦錦笑罵道。
“不是拿她未來打賭,就是驗證一下我的話會不會錯而已。”蕭衍忙哄道。
“好啊。”秦錦眼梢稍稍的一挑,“賭什麼?”
“就賭……”蕭衍稍稍的拉開了秦錦一點點,“就賭我贏的話,夫人爲我獨舞一曲可好?”他再度湊近了秦錦的耳邊,曖昧的說道,“我可是聽說過泰和郡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道歌舞可會?”
“我有什麼是不會的?”秦錦傲然的一仰自己的下頜,開玩笑,不就是跳舞嗎?等着吧!不對,她可不一定輸啊,“你若是輸了,也要爲我舞上一曲。”
“好。”蕭衍爽快的點頭。
“這麼爽快?”秦錦奇道,“你會跳舞啊?”和他相處了那麼多年。她還真的不知道未來的陛下還有這個技能在身。秦錦想象了一下未來陛下在自己面前跳舞的場景,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畫面太美,實在是不敢想象多了。
“不會。”蕭衍搖頭。
“那你答應的那麼快……”秦錦詫異。
“因爲我不會輸啊。”蕭衍自信的一笑。
秦錦……這個臭不要臉的。
“折風姑娘,你聽我說。”屈從海出了書房之後,見折風也走了出來,忙一下子翻過了迴廊的欄杆,落在了折風的面前。
“還請屈將軍讓開!”折風冷冷的說道。
“就是!”剪雨氣惱的過來直接擋在了折風和屈從海之間,“我和你說,姓屈的,折風她脾氣好,不和你計較,我脾氣卻是不好。我們將軍和夫人好心留你在府上過年,你卻背後使壞,還想讓我們將軍在夫人面前立威,你算什麼東西?你還說想娶我折風姐姐,你做夢吧,也不看看你那副黑熊怪一樣的模樣。就是這邊城之中又有哪個姑娘能看上你啊!我折風姐姐即便是在宮裡。那也是姿容出挑的!就是嫁給王公貴族也不會墜了人家的門楣,你又算是哪裡蹦出來的混帳王八蛋。我勸你趁早死心,別自討沒趣。”
剪雨說話如同爆豆子一樣,霹靂啪啦的,瞬間就將屈從海給噴的悶了下去。
宮裡?什麼宮裡?屈從海一臉的懵逼,他喜歡折風跟宮裡又有什麼關係?
蕭衍從不來不提秦錦的身份,已經猜測到秦錦身份的田凌嘴巴也是十分的掩飾,至於知道秦錦就是泰和郡主的盧秉義一家都已經被斬首示衆了,所以現在的坤州城根本沒人知道秦錦的來頭到底有多大。
“折風姑娘。剛纔那番話並非我心底所想。”屈從海都已經被剪雨給說懵了,不過還是強定了一下心神,隔着剪雨對摺風急道,“你相信我,我只是太喜歡你,想要娶你,所以才那樣說的,我想讓將軍將你許配給我,我沒有任何的惡意。”
“多謝將軍錯愛。”折風聽完。這才緩緩的擡起頭來,“不過我們姐妹四人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發誓,這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我們家夫人半步。我們生是爲夫人而生,死也是爲夫人而死。所以還請屈將軍不用在奴婢的身上浪費任何時間。速速去尋一戶好人家的姑娘成家立業纔是正經事。”
秦錦和蕭衍在屋子裡說完了話,就聽到了屈從海的大嗓門在門口嚷嚷,秦錦就拉着蕭衍悄悄的跑去了門口,他們夫妻兩個人十分無良的聽起了牆角。
蕭衍聽折風說了這番話之後深深的看了秦錦一眼。
秦錦一臉的無奈和感動。
上一世她們四個人是真的這樣陪在她的身邊度過了一生,若是秦錦在死的時候有什麼遺憾的話,不能嫁一個真正愛她護她的男人算是一個。另外一個就是這四位侍女,她雖然也讓她們跟着自己錦衣玉食的活着,給了她們品階和榮耀,但是這樣圍困在皇宮的生活難道真的是一個人應該過嗎?
她不由也擡眸看了看蕭衍。
不管她現在是不是已經喜歡上蕭衍了,但是她十分的明白,蕭衍對她那是一等一的好,所以她也希望自己的侍女們能過得十分的幸福美滿。
秦錦聽的出來屈從海話語之中的誠摯。
雖然她十分討厭屈從海那口沒遮攔的壞毛病,但是屈從海能被蕭衍看中,就證明這個人真的不錯。而且蕭衍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去走的話,必定是會最終走到那個位置上的,所以屈從海被蕭衍相中了,也是會前途無量的。
折風如果真的能嫁給屈從海的話,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前提是折風要喜歡屈從海才行啊。
秦錦轉念想想,就讓屈從海碰壁吃憋去吧!如果他真的像是他說的那樣,那現在折風的拒絕必定不會阻撓他求娶折風的決心。要是隻有這點小小的挫折,他就放棄,那折風不嫁給這種男人也是對的。
況且屈從海是不是會打老婆的人,也不是蕭衍能說的算的,她總要爲了折風考察一番纔是。
她也沒什麼姐妹,折風她們四個就真的如同她的姐妹一樣。
屈從海現在心底如同翻江倒海一樣的難受。
他從沒感覺到這麼難過過,折風的話就好象一根鋼針,嗖的一下扎入了他的心臟,讓他瞬間痛的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在戰場上大大小小傷痕無數,但是沒有哪一次的傷痛會讓他感覺到如此的清晰。
就好象有什麼東西被人生從他胸膛裡拽走一樣,弄得他那裡空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