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冷笑,這種事情他看得多了。
骯髒的碼頭,即便是被火樹銀花和各種五光十色的宮燈點綴着,也掩飾不了那種從骨子裡面透露出來的腐敗與墮落。外表再美又怎麼樣?一年之中這裡也只有今夜纔會展露出一種別樣的美景,夜幕之下的繁華不是真的繁華。
那有錢人家的姑娘走到這裡來,只能算她自己倒黴。
那小姑娘應該是嚇到了,臉色蒼白,死咬着自己的脣,幾個地痞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她,摘掉了她頭上的髮簪,連她身上那件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披風也扯了下來。
“上等的白狐毛,值錢!”其中一個人發現寶貝了一樣的喊道。
路上經過的人中有幾個想要過來,卻被其他的地痞被嚇唬走。
“今日還真是走運。”另外一個人笑着又從那小姑娘身上拿走了手上帶着的手釧。
蕭衍冷眼看着,嚼了一口手中冰冷的豆包,他走上臺階,準備回去休息,明天的飯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哥哥。”身畔傳來那小姑娘的呼喊聲,蕭衍的腳步微滯,不過還是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你們放開我,我哥哥來了。”那小姑娘嘶聲叫喊了起來。
哥哥?她找的不就是哥哥。蕭衍下意識的一回眸,就知道不好了,那小姑娘叫哥哥的方向居然是朝着他的。
“哥哥!”見蕭衍回眸看她,那小姑娘原本安安靜靜的站着任由那幾個地痞從她的身上將值錢的東西拿走,並沒任何的反抗,但是現在,她卻拼了命一樣的朝他伸出手,並且朝蕭衍奔了過來。
蕭衍的嘴角就是一抽,難道他和她親哥哥的樣子長的很像?
“他是她的哥哥?”那些人一看蕭衍站在路邊,衣衫襤褸,頓時哈哈的笑了起來,“這小乞丐居然是這小姑娘的哥哥?”
蕭衍雖然窮困潦倒,但是骨子裡還是帶着幾分傲氣的,他原本一點都不想管那小丫頭的事情,但是聽那些人這麼一說,他那擰脾氣還就上來了,他怎麼就不能當那小姑娘的哥哥了?他雖然窮,但是靠自己本是吃飯,不偷不搶,行端走正。
“我就是她哥哥。”蕭衍從小就力氣奇大,他一個箭步衝上去,就將靠着他最近的一個地痞給撞倒在地,一把拉起了那小姑娘的手。“我們走。”當他驟然將那小姑娘溫柔柔軟的手握住的時候,心就忽的一柔。如果他的小妹沒死的話……
只是在須臾之間,蕭衍就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他不會讓這個小姑娘出事。
人有的時候就是那麼奇怪,一念緣起,一念緣滅。
蕭衍輕嘆了一聲,若不是當初她用柔柔的聲音執意的在那幾個地痞面前叫自己哥哥,或許他現在還在碼頭上搬?包吧。
秦錦是感覺到蕭衍原本緊繃的身體有點鬆懈下來,她是大喜過望。
哀兵這一招果然有用……
“蕭大哥,我明天就又要出宮了。出宮之後固然是比在宮裡要逍遙不少。但是卻是不能常常見到你了。”秦錦繼續擡着頭看着蕭衍,“可是我若是想見你了,怎麼辦?”
蕭衍不語,他不是不可以出宮,只要不當值,又是休沐的話,是可以隨時出宮的,但是……真的要和這位泰和郡主走的那麼近嗎?
見蕭衍抿脣,秦錦越等就越有點失望……
望着秦錦眼底明顯流露出的失落之意,蕭衍忽然笑了起來,他現在孑然一身,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再看看圍繞在秦錦身邊的人,皇權在手,地位崇高,富有天下,她的被這樣一羣人所寵愛着,若是這樣的她都毫不避諱的想要靠近自己。那他也沒什麼理由將她推的太遠。
因爲自己根本沒有什麼是值得她去圖謀的。她若是想見自己,那邊是真心的想見自己了。
他在世間雖然只行走了十幾年,但是卻是看到太多的虛僞,相比而言,秦錦的心對於他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我每隔五天沐修一次,到時候我可以出宮,你若是真的想見我,那時候便可。”蕭衍笑着對秦錦說道。
天上掉餡餅了!幸福忽然而至,秦錦頓時就被砸的有點呆了起來。
她原本還以爲要多費不少口舌……卻沒想到蕭衍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
一時之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瞪着一雙?白分明的大眼睛吃驚的看着蕭衍。
“怎麼?郡主這是又不想見臣了嗎?”蕭衍見她完全就是一臉的呆蠢模樣,不由擡手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等他作出這樣的舉動之後,就又覺得自己這舉動實在是過於親暱,那手就尷尬的擡在了空中。
他到底是臣啊,而她也並非真的是他的妹妹,他真的是有點忘乎所以了。
蕭衍的笑容有點僵。
“想見想見。”秦錦忙不迭的點頭……她興奮的跳起來拉住了蕭衍的手。“你可不準翻悔!我們拉勾!”說完她就自顧自的掰開了蕭衍的手指,用自己的小拇指繞在了他的小拇指上,她一臉驕傲的看着蕭衍說道,“你看,我們已經拉勾了,那便是不能翻悔了!”
“好。”如同春風拂過一般,蕭衍再度啓脣笑了起來。
他本就生的十分的俊美雅緻,這一笑更是如同朗朗琨玉一般,月輝清灑,公子瑞方,溫柔的月光化解了他的清冷疏離,讓他的眼眉帶着一股如水柔情。
真好看……
秦錦的心底再度浮現出這三個大字。
她原本假裝小姑娘已經假裝的想要吐了,但是目光驟然碰觸到蕭衍的笑容,即便是活了幾十年的老妖怪,秦錦也被蕭衍的笑容所吸引。
上一世,他在她的面前從沒這麼笑過……
秦錦只覺得自己的心在微微縮緊,好像有什麼東西驟然的抓住了她的心脈。在一點點的緊縮,縮的那胸口的位置有點鈍痛。
她甚至覺得自己眼角好像也在微微的泛紅。
爲什麼會這樣?
秦錦如同被人用千斤的錘子當頭砸了一下一樣。
記憶之中的蕭衍似乎與眼前的蕭衍在重合,又在分離,他似是他,而又非是他,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讓秦錦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她所熟悉的蕭衍殺人如?,面容冷峻,渾身都冒着寒氣,讓人不容易接近,而現在小手指與她勾在一起的蕭衍確實言笑晏晏,如鄰家大哥一般。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等蕭衍真的如她所願那般,與她親近了,她自己卻糾結了起來。
其實就連秦錦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些什麼……
“怎麼了?”見秦錦如同見鬼的表情,蕭衍不由擡起沒被她抓着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摸了一下,她看起來眼底帶着幾分驚恐和抗拒之色,這是因爲他的緣故?
“沒事!”秦錦回過神來,在心底大大的鄙視了一下自己,她這是還怕蕭衍?怕什麼怕!那個蕭衍都已經進了墳墓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過就是一個未滿十九歲的少年而已。
刷好感必須趁現在,都已經刷到這個地步了,她自己卻慫了。
秦錦馬上咧開了自己的嘴,對着蕭衍一笑,“蕭大哥我給你唱個歌吧……”
好尷尬,總是要找點什麼緩和一下吧。
“好啊。”蕭衍有點意外,不過卻是善意的接受了,這位天下最尊貴的郡主出牌還真是沒有什麼套路可言,一會這樣,一會那樣的。
不過看她這麼能折騰,蕭衍倒也覺得若是秦錦能一直如此,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秦錦是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才說要唱歌的,哪裡知道蕭衍這傢伙居然一口應下了,她自幼養在深宮之中,哪裡會什麼歌謠,即便上一輩子活了七十多歲但是大半的歲月都是在禁宮之中度過的,娛樂活動少的可憐……所以這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起什麼歌謠來……
秦錦急的頓時就冒了一腦門子的汗,隨後忽然心裡靈光一閃,她曾經聽大哥有一次醉酒高唱過一詞,於是馬上有樣學樣,昨夜海棠初着雨,數朵輕盈嬌欲語,佳人曉起出閨房,將來對鏡比紅妝,香臉半開嬌旖旎……”秦錦才唱了兩句,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因爲蕭衍臉上的笑容已經被愕然所覆蓋……
就連她自己也琢磨出這詞有點問題啊……
秦錦越唱聲音越小,簡直唱不下去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將臉直接再度埋入了蕭衍的身上,撒嬌道,“哎呀,後面我記不起來了……”
蕭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低嘆道,“這是誰教你唱這種東西的?”他被虞聽風拉着去過樓裡聽過小曲,那歌女們飛着媚眼唱着的不就是這種帶着酥酥柔柔語調的詞……
“我大哥!”秦錦忙撇清自己,“我大哥有一次喝醉了,唱的,我不小心就學會了……”秦錦擡起了頭,一本正經的看着蕭衍,杏眼裡佈滿了無辜。
“以後在其他人面前別唱了。”蕭衍只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他不住的叮囑秦錦。“一來與你的身份不符,二來好人家的姑娘也不會唱出這樣的東西來。”
“知道了。”秦錦也長出了一口氣,她這算是混過關了吧。
秦錦用力的點頭。
雙喜在外面等的時間長了,只能上來催促一下,若是回去的太晚,他真怕會出什麼事情。
見雙喜來催了,秦錦也覺得自己該回去了,今日她沒白來這一次,收穫頗豐。
等告別了蕭衍,回到了自己的壽春宮,沐浴之後,秦錦躺倒在牀上,心情依然還是興奮不已的。
這好感刷的,槓槓的!
不對,秦錦忽然琢磨出了一點滋味來。
蕭衍怎麼會知道那詞都是什麼人唱的?
秦錦猛然翻身坐了起來,擡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皮,媽呀!蕭衍年輕的時候是去過青樓的!
哎呦我去!重大發現!
她一直都以爲蕭衍是個斷袖,後來證明他不是,那便是真的有隱疾在身了,現在看來,蕭衍年輕的時候就去過那種地方,那就證明了他的身體現在還沒毛病!
以後他變成那副樣子難道是後來打仗的時候受了損傷了?
秦錦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好像她在無意之中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這一世她是不是要提醒一下蕭衍呢?免得他後來當了那麼多年的“太監”?秦錦覺得自己臉紅了,蕭衍當不當“太監”和她有什麼關係?
也不怪後來蕭衍的脾氣會那麼古怪,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秦錦捂住了臉,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到底是要提醒還是不提醒呢?
秦錦失眠了……
她沒休息好的下場就是有點發熱。
她這廂一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緊張起來,整個壽春宮如臨大敵。原本定好了今日搬回靖國公府去住的,現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哪裡還肯再放她出宮去。
秦錦這一病就是病了好幾天。
皇后那邊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被肅宗禁足的蕭呈言提前放了出來。說是禁足一個月,這也才關了三五天的時間。
想來是忠義侯府也出了不少的力氣。
蕭呈言出了東宮第一件事就是殺氣騰騰的跑來了壽春宮。
他原本是想找秦錦來算帳的,但是一進來看着秦錦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躺在牀鋪上,他那口憋在心胸之間的氣就沒地方出了。
“你那身板還真是差的可以。”蕭呈言見折風在給秦錦喂藥,一把就將折風手裡的藥碗給拿了過來,然後將折風趕走,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秦錦牀前的軟凳上。他舀了一勺子藥,遞到了秦錦的脣邊,沒好氣的瞪着她,“趕緊喝。”
秦錦知道他還在氣自己“出賣”了他,這個節骨眼上自是不會去和他硬碰,於是乖巧的張開嘴,讓蕭呈言將一碗藥都給她餵了下去。
等將藥都喝完了,秦錦纔拿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看着蕭呈言,“太子哥哥是在生長寧的氣嗎?”她悄悄的拽了拽蕭呈言的衣袖。“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雞是做什麼用的。”
“算了!”蕭呈言瞪了她一眼,“御膳房還少了你的雞湯嗎?什麼不好燉,偏生要燉了那一隻!”他還是忍不住數落了秦錦一頓,這也就是秦錦了,若是換一個人的話,蕭呈言叫他不死也脫層皮。
一隻雞都是小事,銀子沒了也是小事,關鍵是父皇知道了這件事情,雷霆大怒,還禁了他的足。
就連母后也因爲這件事情對他多有責備。
說他玩物喪志。
他怎麼就玩物喪志了,他每天讀藍師傅佈置的那一大堆功課的時候又有誰看在眼裡。他不喜歡讀書,爲了討父皇和母后的歡心硬着頭皮看書的時候又有誰安慰過他?
“太子哥哥。”秦錦再度搖了搖蕭呈言的袖子。
蕭呈言的氣已經消掉了不少,於是擡手狠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以後別再這樣了。你想要什麼自是和我說。但是別在父皇面前說漏嘴。”
“那你將那雞交給我的時候只說是送給我的,給我買的,我又怎麼知道那雞不能吃?”秦錦狡辯。
蕭呈言一曬,也對,這事也不能全怪秦錦,她一個小姑娘不喜歡那東西也是正常的,都怪他想的太簡單了。
“母后警告我以後不準再出什麼亂子了。”蕭呈言覺得坐的太累,於是乾脆一挪屁股上了秦錦的牀,斜靠在她的牀頭,舒服的伸直了自己的雙腿,還伸了一個懶腰。
秦錦……
她真的想將蕭呈言給推下去……可是又不敢。
若是上一世,她並不會覺得蕭呈言在她這麼大的時候與她這般親暱有什麼不對的,反而會很開心,但是現在秦錦卻好像被人塞了一條大肉蟲子到胃裡一樣的難受。
她想吐怎麼辦?
“還是你這裡好。”蕭呈言輕嘆了一聲說道,“沒有藍師傅追着我問功課。”也沒有其他的煩心事。蕭呈言翻了一個身,單手撐頭,看着秦錦。
“長寧,你別出宮了,就在宮裡一直陪着我好不好?”蕭呈言對秦錦說道。
好你個頭啊!老孃上輩子就是被你給坑宮裡了,這輩子再被你坑一次,信不信老孃現在就去撞柱子自殺!
秦錦在心底狂喊,但是臉上卻是波瀾不驚。
“太子哥哥說的是什麼話啊。”秦錦微微的一笑,“你總是會娶親的,等嫂子來了,自然是由嫂子陪着太子哥哥啊。”
蕭呈言一聽,臉上就出現了一個大大的不屑。
“到時候再說吧。”蕭呈言有點悶悶不樂的說道。
秦錦怕他再度提及叫她留在宮裡的話題於是馬上找了別的事情來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好久的話,直到秦錦表現出十分睏倦了,蕭呈言這才作罷,起身離開了壽春宮。
等他走後,秦錦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與蕭呈言相處了那麼久,自然知道他喜歡聽什麼不喜歡聽什麼,剛纔她都是挑着蕭呈言感興趣的話題說,總算是將他的心思給拐飛了,沒有再度糾結在要不要讓她出宮這個話題上了。
上一世啊,她就是被蕭呈言平日裡對她的這些小恩小惠還有那張口口聲聲對她好的嘴巴給騙了,才死心塌地的給他當了一輩子的老媽子,替他養着他和別人生的兒子。
反正秦錦打定主意了,再過三年,等她一及笈,她就馬上張羅着找人把自己嫁出去,到時候木已成舟,蕭呈言就是再怎麼作妖,也不能奪了大臣的妻子吧。
不行,這種事情要未雨綢繆,現在她就要開始物色人選。
秦錦再度想起了南宮雅。現在南宮雅還是吳國公府的嫡小姐,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後來的南懷竹。如果是的話,上一世南宮雅就是藉由死遁離開的吳國公府,擺脫了女孩子的身份,恢復了男兒身。
秦錦努力的想了想,越想越覺得南懷竹就是南宮雅,至於爲何吳國公府唯一的嫡小姐會是個男兒身,秦錦也沒想明白。
南宮雅現在和她差不多大,這事等她出宮了,一定要查清楚。
秦錦在宮裡又住了幾天,這病纔算是全好了,拜別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秦錦馬上?溜的收拾了東西“滾”出了皇宮。
秦錦纔回靖國公府,大學士林家和吳國公府南宮家的拜帖就到了靖國公府。
他們兩家應該都是得了皇太后的指示了。先來靖國公府拜一下秦錦的碼頭。
秦錦回府回的甚是時候,國子監連續三天休沐。
這幾天的都不需要去上學。
既然林府,南宮府都派人送上了拜帖,靖國公夫人就建議第二天讓林家和南宮家的姑娘都陪着秦錦去小鏡湖玩玩,讓秦瀝川陪着。大家混熟了再去女學也是好的。
秦錦自然是覺得這樣很好,她上一輩子在京城那麼多年,還真就從沒去小鏡湖玩過。她還讓秦瀝川叫上了花鏡和花家的幾個姐妹。
沐恩侯府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花家的幾個姐妹都不去女學了。雖然現在這事情澄清了,但是對花家姐妹的聲譽損害很大,她們一直都閉門不出,整個沐恩侯府也是愁雲慘霧的。
秦錦讓秦瀝川去叫上她們一來是對她們聊表安慰,二來也是想還了皇太后的一個情。花家畢竟是皇太后的孃家,旁人不願意接觸她們,但是秦錦接觸卻是無可厚非的。
其實秦錦這幾天在宮裡病着也沒什麼事情去做,就好好的理了理思緒。
她似乎有點想明白這忠義侯府夏家爲何要和沐恩侯府的花家過不去了。
上一世過了幾年就是給蕭呈言選太子妃,花影的事情就是在那時候爆發出來的,原本一個女孩子隱瞞身份被養在沐恩侯的身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沐恩侯也找了理由說是怕花影養不活,有遊方的道士說若是將他當成了男孩子養沒準就能化解血光之災。
但是忠義侯卻一口咬定了沐恩侯府在欺君。
原本花影一直被當成男孩子養在沐恩侯府之中什麼事情都沒有,壞就壞在皇太后大壽的時候,肅宗給花影賜了一個官,那官說起來啥也不是,頂多就是讓花影領點俸祿,這其實是肅宗變相的想讓皇太后高興而已,這下被忠義侯府給揪住不放了。
那一次事情鬧的,皇太后在宮裡都給氣病了。
皇后是她的兒媳婦,她兒媳婦的孃家絲毫沒將她放在眼裡,這叫皇太后那個心氣高的老太太怎麼受得了。她本就年事高了,身子孱弱,這一病,拖了幾個月,也就漸漸的要了皇太后的命。
花影爲了不讓沐恩侯府被自己連累,愣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扛了下來,她死的很慘。
那時候秦錦還在宮裡,也聽說花影死的時候,天地動容,本不該是下雪的季節,卻是鵝毛大雪漫天飄下。
沐恩侯府衆人跪在宮門前痛哭不已,全燕京城的百姓都在說這是老天爺在緬懷花影。
肅宗迫於百姓的輿論,給了花影一個身後的祀號,可是人都死了,再封什麼都沒用了……花影死後,肅宗免了沐恩侯府欺君之罪,但是花月影還有花月鏡的名字卻是從選妃的候選名單上被劃掉了。
前一世秦錦沒想明白怎麼忽然之間花影女扮男裝這事情就敗露了,現在她算是想明白了,忠義侯爲了捧夏煙上位,沒少查別人的家底。
南宮雅也是那時候病死的。
夏煙一下子就少了好幾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而這一世,現在忠義侯府就已經開始對付能成爲夏煙潛在對手的一切人了……
秦錦覺得自己也要當心點,免得被夏煙抓住什麼把柄,然後吃了什麼大虧。上一輩子她一直在宮裡住着,夏煙就是想找她的錯漏也找不到,這一世不一樣了。她出宮了……
倒不是怕夏煙什麼,選不上蕭呈言的太子妃對於秦錦來說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但是她不願意當太子妃是她自己的事情,要是無端因爲這個被一條瘋狗咬一下的,那就太不值當了。
他們是約在了申時,那時候太陽也不是那麼烈了,小鏡湖是京城的風景名勝之一,素來都是文人雅士彙集的地方,白天楊柳岸曉風依依,湖裡的荷花映日嬌豔,夜晚臨湖歌舞教坊會掛出一排排的紅燈,湖光與燈色相互輝映,堪稱京城勝景。
小鏡湖到了夏季的夜晚會有夜市,有各種好吃的東西。
上一世,蕭呈言帶着自己出來玩,就是在小鏡湖附近將自己給弄丟了的。
秦錦微微的撇嘴,提到蕭呈言準是沒什麼好事的。
靖國公夫人早就讓人包下了一條大畫舫,停在小鏡湖的碼頭上。
秦瀝川帶着秦錦到的時候。其他三家的人都已經到了。
見秦錦下了馬車,花家的姐妹,花影還有另外兩個姑娘紛紛朝秦錦行禮。
花家的三位小姐自是不用贅述了,都與秦錦十分的熟悉,花影也和秦瀝川混的很熟,一見面就稱兄道弟的。
在她們身邊站着兩名姑娘,一個個子略高些,快要趕上秦瀝川了,亭亭玉立的,穿着一身雪白的夏裙,行走間飄然如仙,她的面容純淨靜謐,叫人一看就覺得歡喜,她就是國公府的南宮雅。
站在她另外一側的是一名身穿綠色海棠裙的小姑娘,個頭與秦錦差不多,圓臉,她的樣貌雖然不如花家的姐妹還有南宮雅那般出衆,但是勝在笑容甜美,一笑起來,嘴角會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十分的喜慶,她是林大學士家的林晚溪。
大家年紀相若,所以見過禮之後幾句沒那麼拘謹了。
林晚溪一直好奇的看着秦錦,秦錦那老臉老皮的也被這小姑娘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
“晚溪總是看我,我臉上可是有什麼不妥?”秦錦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不是。”林晚溪臉色一紅,盯着人看是十分不禮貌的,她自幼家教甚嚴,頓時覺得自己錯了,她忙不迭的低下頭來,“郡主息怒。”
“這有什麼好怒的?”秦錦哈哈一笑,將林晚溪的手拉了起來。“不過我臉上到底有什麼讓晚溪這般看我?”
“沒什麼。只是單純的覺得泰和郡主您好看。”林晚溪紅着臉不好意思的說道,她只是說出她的真心話,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認爲她是在討好秦錦。小姑娘說完就有點不安。
“你這可是要得罪一羣人了。”秦錦被人誇了自然是開心,她哈哈的一笑。
她這一笑,其他的姑娘都紛紛掩脣,順勢就化解了林晚溪的尷尬,“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晚溪自己也笑起來了。“只是之前沒見過郡主,今日一見,有感而發而已。各位姑娘們不要惱了我。”
秦錦眸光一轉,見南宮雅笑的矜持,於是也大方的拉住了她的手。骨骼抓起來是比她們這些姑娘家要來的大一點,只是她的膚質細膩,還真與秦瀝川不一樣。不過若是南宮雅這麼容易被人看出一個男子來的話,她上一世也就不用借死遁走了,因爲早就被人發現了。
秦錦起了逗弄南宮雅的心思,她的手指在南宮雅的手腕上劃了一下,南宮雅頓時覺得渾身一顫。
泰和郡主這是在調戲她?
等南宮雅小心翼翼的準備去探究的時候,泰和郡主已經招呼大家一起上船了。
南宮雅這才鬆了一口氣,大概是她想多了,泰和郡主只是無心而爲。
她在經過花影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恰巧花影也在看她,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便各自閃開,都帶着幾分尷尬之意。
花影倒還表現的比較自然一點,南宮雅的眼底多了幾分不自然之色。
畫舫很穩,上船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波動,不過南宮雅有點心不在焉的,還是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長裙,她輕呼了一聲,一條手臂及時的伸過來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只聽到撕拉一聲,南宮雅雖然身子穩住了,但是她的衣袖卻是被扯開了一個小口子,臉色和花影的臉色都有點不太好了。
花影只是想拽住南宮雅的,哪裡知道她的衣服那麼不經扯……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南宮雅壓低了聲音對花影快速說道。
“哦。”花影紅着臉點了點頭,目送着南宮雅快步走上了畫舫。其他人都已經在畫舫之中落座了,所以南宮雅一出現。秦錦就熱心的招呼南宮雅來坐。
南宮雅選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她暗中將破了的衣袖稍稍的藏了一下。
“花影呢?”秦錦沒見花影上來,於是問道。
“我來了。”秦錦的話音才落,花影就出現在了畫舫之中。
“人齊了,開船!”秦瀝川看了看人數,對船家說道。
靖國公夫人準備的周全,船上放滿了各色小吃還有新鮮的瓜果,姑娘們多,彼此原本都曾經見過一兩面,所以很快就說了開去。
秦錦一邊嗑着瓜子,一邊不住的拿眼睛看着南宮雅。
秦錦發現她的話並不算多,多數時間都是安靜的聽着。
就這樣看秦錦真的覺得她只是一個大姑娘,一點都不像是男扮女妝的。
秦錦很快就又發現了一件事情,她在看南宮雅,而這船上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看南宮雅,那就是花影……
有意思啦,如果南宮雅真的是男扮女裝的。那倒是和花影可以湊一對……因爲花影是女扮男裝的……真是好巧好巧……
這世上的事情可真是說不準。
秦錦還發現一件事情,不光是花影在時不時的偷眼看南宮雅,南宮雅也在時不時的偷眼看着花影……
哎呀媽呀!這一發現讓秦錦差點跳起來。
她原本是想着若是南宮雅真是上一世的南懷竹的話,那她就來個截胡,現在看來,南宮雅多半就是南懷竹了。
秦錦畢竟是活了那麼多年的老人家,見的東西太多了,南宮雅看花影的眼神之中明顯是帶着熟捻,還一點點欣喜的。
秦錦有點呆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當年南懷竹喝醉之後和蕭衍說的話……
難道當年他曾經唸了一輩子不忘的人就是花影?
越想越對,秦錦連塞到嘴裡的瓜子都忘記磕開,囫圇的吞了下去。
秦錦的目光落在了南宮雅的衣袖上,剛纔她就覺得南宮雅的衣袖不對勁,這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衣袖是破的。
秦錦轉動了一下心思,起身。
她這一起身,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彙集到了她的身上。
“南宮雅,你跟我來。”秦錦也顧不得別人的目光了。她走到南宮雅的身側,一把將她的手腕拉住。
“郡主殿下。”南宮雅一慌,忙起身。
“你的衣袖破了,和我進去換一件衣衫。”秦錦覺得自己的口氣稍微的衝了點,於是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一些,“我大伯母準備了可以更換的衣衫在船上。”
“只是剛纔不小心扯了點不礙事的。”南宮雅分辯道。她有點慌亂。當着泰和郡主換衣服,她的身份……
“我說礙事便是礙事。”秦錦那裡容的了她反抗,秦錦現在急於弄明白到底這個南宮雅是不是男扮女裝的。“跟我來。”
她不由分說的拉着南宮雅就要朝畫舫裡的一個船艙走去。
南宮雅心急如焚,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麼多人看着呢,她也不能作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她壞的是外衣,若是隻換外衣的話,應該不會被看出什麼來吧。
她只能先跟着秦錦走進船艙,然後再隨機應變,她看了一眼花影,花影的臉色也有點發白,南宮雅忽然覺得心反而靜了下來,花影在擔心她,這感覺真好。
秦錦進了船艙之後就將艙門關上。隨後她轉身看着南宮雅。
南宮雅被秦錦看得發毛,只能低着頭。
她不止一次的在問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麼馬腳了,她平日裡深居簡出,爲的就是儘量少和外人接觸,免得他身上最大的秘密被人知曉。
泰和郡主不過就是一個小姑娘,這麼多年,他的身份不知道瞞過了多殺人,沒道理會在一個小姑娘這裡被看穿的吧。
“南宮雅,你到底是男是女?”秦錦那裡還容的了南宮雅想什麼花招,她知道南懷竹這人足智多謀,對付這樣的人就只有一條,不要繞彎子,因爲不管你怎麼繞。都繞不過他,如果南宮雅真的是南懷竹的話……秦錦自問自己的智商高不過他。
秦錦壓低了聲音這麼一問,南宮雅頓時心亂如?。
他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怎麼會被這個才見了一面的泰和郡主給看穿?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泰和郡主,他的大腦飛轉,卻是一片空白。
“別妄圖想別什麼花招。你若是不回答我,我便叫人給你驗身。”秦錦很無賴的說道,“反正以我的身份,只要隨便編造一個理由,你是願意要驗,不願意也要驗。你是聰明人,自己掂量明白,是被那麼多人發現你的秘密好呢?還是隻說給我一個。我這人別的好處也沒有了,嘴巴嚴實是一個。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找你的意思你應該明白,那邊是成爲我的伴讀,若是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知道她們找來的伴讀是個男的,你覺得你們吳國公府能脫的了罪責嗎?”
秦錦這番話說完,南宮雅頓時就雙膝一軟,跪在了秦錦的面前。
秦錦這是要逼死他啊!
“殿下,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南宮雅輕聲說道,“臣自知這件事情已經瞞了這麼多年純屬僥倖,還請殿下不要追究吳國公府的責任,臣願意將罪責一力承擔。”
“欺君之罪,你承擔的了嗎?”秦錦哼了一聲,她已經明白了南宮雅的意思了。
南宮雅果然就是後來的南懷竹!
“臣願意一死。”南宮雅輕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他反而定下心來,這秘密是打從他生下來就帶着了。他戰戰兢兢的守了十多年,如今被秦錦說破了,他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
南宮雅擡起臉來,看着秦錦微微的一笑,“要殺要剮的,聽由郡主發落,但是請郡主高擡貴手。放過我的家人。”
“哼,你且說說你爲何男扮女裝。若是理由我能接受,你這個秘密我就當從沒知道過。”秦錦挑了一下自己的眼梢,旋身坐在了椅子上。
南宮雅原本以爲秦錦這個刁蠻郡主是一定會將此事說出去的,但是現在聽她的口風,這意思是要放過他?
“是。”南宮雅現在不敢隱瞞,將原因說給秦錦聽。
說起來這事情也是夠奇葩的,原因只是因爲老吳國公喝醉了酒之後的一句戲言。
吳國公府這一代生了好多的孫子,偏生就是沒有一個孫女,有一次老吳國公出去喝酒,覺得別人家的孫女怎麼就那麼可愛呢,想想自己家全部都是孫子,老吳國公就不樂意了,他回府之後,就將所有的兒子和媳婦都叫了過來,當衆宣佈,誰要是能最早生出一個孫女兒來。未來吳國公就傳給誰……
老吳國公那是喝醉之後的所言,但是他所有的兒子都當真了。
大家紛紛憋足勁回去生女兒。
當時恰巧現在的吳國公夫人已經有孕在身,於是她就稟告了老吳國公,老吳國公酒醒之後也有點後悔,畢竟這也有點太過荒謬了,但是他轉念想了想也就罷了,乾脆將錯就錯,原本他幾個兒子爲了承繼爵位就已經在爭鬥不休,這倒也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於是全吳國公府人的人就都盯在了現任吳國公夫人的肚皮上。
現任吳國公夫人和當時還是公子的丈夫商量了一下,這人可萬萬丟不得,萬一再生一個兒子,不光是不能佔了吳國公世子的位置,就是上杆子再懷也趕不上別人了。
所以夫妻兩個決定,不管這一胎生下來是男是女,都對外說是女的,反正先把世子的位置騙到手,然後再慢慢謀求其他。
結果顯而易見。南宮雅生下來是一個男孩,但是現任吳國公和吳國公夫人還是對外宣佈生的是女兒,他們也如願以償的變成了吳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而南宮雅卻是被當成姑娘一直養在吳國公府上。
秦錦聽完之後不知道是該讚揚一下吳國公夫人的機智呢,還是該踹他們三腳……
這可真是有點匪夷所思,愣是將一個好好的男孩子給當成女娃兒養了那麼多年,上一世還要用死來逃走。
“那你們就沒想過你年紀越來越大,是肯定隱瞞不住這件事情嗎?”秦錦還是忍不住問道。
“想過,再過兩年,到我實在是藏不住了,就只能一死以逃之了。”南宮雅苦笑,“臣等並非真正故意要欺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還請郡主明鑑。”
“何爲故意?”秦錦冷笑了一下,“你父母就是故意欺瞞,爲了承繼吳國公的爵位欺上瞞下,你卻還要替他們說話。”
南宮雅面色一赧,“他們畢竟是臣的父母,父母親恩不可不報。”
秦錦挑着眼看着南宮雅一臉的真誠之色,她還是覺得有點想不明白。
看他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對吳國公和吳國公夫人還存着感情的。那爲何上一世他死遁逃走之後,卻再也不再用回自己的本名,而是一直沿用南懷竹那個名字,卻是連南宮的姓氏都丟棄不用了。等蕭衍當了皇帝之後,以他和蕭衍的交情以及他自己的地位,想要回歸家族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他卻一直對吳國公府避諱不提。
這是還讓秦錦覺得困惑的地方。
只是現在她問南宮雅這些問題,南宮雅大概也回答不出來什麼……
“剛纔在外面我看你與花影多有眉目之間的往來,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關係?”秦錦想了想再度開口問道。
這事情必須問明白了,畢竟她是想要將南宮雅列爲未來夫婿人選的,自然是不能有什麼心上人之類的大烏龍存在。
現在她還沒喜歡上南宮雅,只要他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她就會馬上避讓開來,拆人姻緣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若是等以後她真的喜歡上南宮雅了,秦錦覺得依照自己的脾氣,不知道會發生點什麼事情出來。若是她還是上一世那個傻乎乎的姑娘,或許她會等。等南宮雅發現她的好,但是經歷了上一世,秦錦覺得自己大概會除掉南宮雅的心上人……
人是會變的!任憑誰經過了那麼漫長歲月的煎熬,這脾氣和秉性都不會再如原來一樣了……
秦錦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她上一輩子當了一輩子的爛好人,結局是什麼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
南宮雅聞言更是吃驚的看着秦錦。
他真心不知道怎麼這位一直養在深宮之中的郡主會知道那麼多別人都不知道的辛密。
他人非常聰明,知道秦錦不會問的漫無目的。
南宮雅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秦錦的話。
“殿下……”他頓了一下,臉色有點尷尬。“殿下是知道花影什麼事情了嗎?”他先是試探的問了一下。
“行了,你也不用來試探我的口風了,我明白的告訴你吧。”秦錦不想隱瞞南宮雅什麼,這個人太過聰明,太聰明的人喜歡亂猜。“我知道花影是女扮男裝的。你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可以這麼和你說,就連花影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花家的人更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南宮雅有點失神的看着秦錦。
雖然秦錦剛纔說的話有點拗口,但是他是聽明白了!
他對着秦錦叩首,“臣相信郡主。”如果秦錦要騙他的話,就不會這麼和他說了。
南宮雅看得出來秦錦是心懷坦蕩的。
他喜歡和這樣的人說話。
“臣……”南宮雅略咬了一下下脣,這動作雖然有點娘,可是他被當成姑娘養了那麼多年,總是會留點毛病下來的。他粗略的在心底想了想,“臣喜歡花影。”
果然!
秦錦聞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了椅子上。
別和她說話,讓她先?哀一下自己尚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的愛情!
人生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