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就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像是被人用一柄無形的大錘給拍了一般。
胸腔之處,安全帶勒得緊緊的,像是要將心肝脾肺腎都給擠出來一樣。若人是牙膏的話,在如此巨大的慣力之下,李憲估計自己現在已經噴射了一車頂了。
駕駛艙裡一陣煙塵,前方,只能看見破碎的玻璃,一個水泥電線杆子,以及變了形的發動機機蓋。
一旁的徐茂和哼哼呀呀的,倒是還沒死。
李憲晃了晃發暈的腦袋,見這貨還有氣兒,忙上去推了兩把:“喂?!傷着哪兒沒?”
“臥槽,嚇死老子了!”徐茂和哎呦一聲,罵了一句。
李憲的心放下來了。
還能罵人,估計還是囫圇個的。
可是緊接着,一股怒氣就從腳底板生出,直衝天靈蓋兒!
“臥槽你他麼會不會開車?溜光水滑的大馬路你不走你往電線杆子上使個幾把毛的勁兒?!”
剛纔突然之間發生鉅變,李憲遺言都想好了。
實在是太嚇人了啊!
李憲激動,誰知徐茂和比他還激動,用極快的語速辯解道:“雞霸!老子他媽是那楊愣三光的人嘛!我特麼剛開的好好地,跟你說話的功夫就看見一個山炮刺溜一下竄過來了!爲了躲這個山驢逼,我纔打的舵!這冰天雪地的,一剎車一打舵,車七了出溜就衝馬路牙子外邊撞電線杆子上了,能他媽賴我呀?”
他一股腦的說完,車裡的二人齊齊一愣,對視了起來。
日狗!
剛纔似乎撞到人了!
張飛穿針眼大眼瞪小眼兒了半天,兄弟二人齊齊的將身上的安全帶摘下,不約而同的竄出了車去。
此時,大道之上,見到這邊發生了意外,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趕了過來。
後面的車子也都停在了路邊,司機和乘客下來觀望熱鬧。
當李憲和徐茂和來到車前的時候,果然便見到大道上距離車頭兩三米遠的地方,赫然躺着一人!
“完了、完犢子了!”
見到這一幕,徐茂和的心裡一涼。
剛纔李憲光顧着說話沒看前方,可是他的視線可始終沒離開。直行的時候他瞭望了道路兩邊,沒發現什麼行人自行車,便直接一腳油門想搶個綠燈。
可是剛剛走到道口,眼前就忽然竄出了一個身影。
情急之下猛打方向盤才造成了車子的失控。
不過也虧得這是4x4的切諾基,雖然大道上冰雪溜滑,可是憑藉穩定的四輪驅動和寬大沉重的車身,仍然沒發生側滾或者是甩尾。
不然的話,怕是現在他和李憲二人就站不在這裡了。
但問題是、
瞧模樣,地上躺着的那位似乎可傷的不輕!
“咋整地呀你呀?”一旁,李憲見到地上那人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腳上的棉鞋都帥丟了一隻,急了。
這他媽馬上過年了,要是弄出人命,可怎麼辦?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走上前去,和徐茂和一起將那地上趴着的人翻過了過來。
那人身穿一身破舊的軍大衣,領子上的羊毛都蹭的發了黑。頭上戴着頂狗皮帽子,臉和脖子都被一個紅色的圍脖呼的死死的,看不大清楚面貌。
此時被人翻動也沒有個反應,雙眼緊閉。
見此,李憲忙將他的圍巾往下拉了拉。
隨着鼻子處放鬆,大冷的天裡,李憲看到了一絲絲的白色霧氣。
還有氣兒!
“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李憲忙推了把身邊的徐茂和。
“嗯呢!”
徐茂和此時已是六神無主,得了李憲交代,立刻就反身回車上找大哥大。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憲懷中那人,微微的睜開了眼睛。
“老哥?!老哥你沒事兒吧老哥?”
見到傷者有了動作,李憲不禁狂喜——現在說什麼都是虛的,只要人沒事兒就好。
那人見到他滿面的驚喜,翻了翻眼皮。然後......
極其虛弱的伸出了手,向李憲的面門伸去:“賠……錢……”
nmb!
聽到這倆字兒,李憲愣了。
.......
剛纔見到出了事兒,李憲的第一反應就是碰瓷。
見了現場之後,他又覺得不是;不說別的,敢出來碰瓷的人一般都是有分寸的。目的是訛錢,絕對不會往死裡整。
可是地上這位呢?
剛纔瞧那個架勢,可是實打實的要往車上頂啊!
碰瓷沒這麼碰的。
這是自殺!
可是現在……
聽到懷中那漢子微弱的嚷嚷着“賠錢”,再想到剛纔那驚險的一幕,李憲感覺自己的臉好僵硬。
呵、
呵呵呵呵......
他吧唧一聲將人扔到了地上,回身對徐茂和喊了一句:“徐哥,打電話了嘛?”
“打了!救護車馬上就來。”
李憲點了點頭,“你再打個110。咱……遇着碴子了!”
……
這年頭擁有救護車的醫院還不是很多,只有有數的幾個三級甲等醫院配備急救中心。
而在警務系統都沒有聯網的時代,民警出警的速度就更慢。
在大馬路上等了約莫兩根菸的功夫,急救車還沒來。
李憲估計這救護車都不用叫了。
爲啥?
剛在路上趴着的那位,已經自己爬到了看樣子需要大修的切諾基之前,正哎呦哎呦的喊個不停。
李憲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是哭笑不得。
這叫什麼事兒啊?
這年代有碰瓷的,他不奇怪。據考證,早在宋朝就有馬路上行人往馬蹄子底下鑽,然後訛人錢財的案例。
法治社會,利用法律漏洞賺錢的人,永遠不缺市場。
這是門兒老手藝。
可是想着剛纔這人直接就敢迎着車頭往上撞的生猛,他又不禁感到惡寒。
現在的人……碰瓷都碰的實在啊!
敬業,真他孃的敬業!
想想後來那些碰瓷兒的騙子,離車老遠就啪嘰往哪兒一躺,等車停了自己再往前靠。甚至有的老頭老太太碰瓷不成追着車子跑,他不免一陣鄙視。
你看看現在,做戲都做得這麼真實!
這種敢打敢拼的精神,你能賴的掉嗎?
看着腳下哼哼唧唧的人,他都氣笑了。
“我說哥們兒,我奉勸你一句。以後可別這麼拼命了,你說剛纔我們車速咋說也得有五六十,你這咔嚓一下子衝上來,這是耗子給貓當三陪,要錢不要命啊!碰瓷兒可沒你這麼碰的。”抱着肩膀,他嘲笑到。
那人臉一紅,怒了:“你才碰瓷!你們撞了我,那就得負責任!你看看我……唉呀媽呀~~~~腦袋疼啊~~~~~~”
或許是覺得自己太中氣十足了,反駁了李憲兩句之後,那人便眼珠子一轉,重新在地上躺好,唱歌似得哼哼了起來。
事發現場兩旁,看熱鬧的人羣已經圍了裡三圈外三圈。
指指點點個不停。
就在這時候,後方的大道上響起了一陣警笛——十五分鐘,幺二零和妖妖靈,一同到達了。
隨着一陣呼喝,警車上的人魚貫而下,分開人羣來到了切諾基之前。
“剛誰報的警?”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漢子,走到了近前。
“我!”聽到詢問,黑着臉老半天,正在後怕不已的徐茂和扔了手上夾着的菸頭,走了過去。
跟拿領隊的警察一照面,他哎呦了一聲:“老劉?”
來人,正是哈市道里曙光派出所的劉軍——王鴻飛的好哥們兒,這些天徐茂和沒少跟他在一起搓麻。
“哎呀媽,老徐?”
劉軍一愣,隨即伸出了手跟徐茂和緊緊一握,這才指了指車禍現場:“這咋了這是?”
見到這一幕,那碰瓷兒的漢子瞪大了眼睛。
一個骨碌,他便從地上站了起來,將嘴上的圍脖一把扯了下來,從兜裡掏出了一副眼鏡掛在了鼻子上:“同志!他們開車撞了人!我在馬路上走的好好的,他們開着車呼一下就撞了過來。你瞅瞅,你瞅瞅我這腰.......哎呦......不行了我腦袋瓜子疼!”
李憲終於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是你?”
看着眼前的漢子,他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