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蘇媽和吳勝利的對話,李憲覺得自己不應該多事。
蘇媽經過這麼多年,好容易放下了心裡的那點兒執念,選擇和吳勝利重新開始。自己這個時候自己再去詢問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那不是給自己乾爹添亂嗎?
這麼想着,李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好好一番思量,他覺得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天底下有幾個重名重姓的也不見奇。再說,那簽名上顯示的是夏光遠,但是自己並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什麼證件。沒準兒……
沒準兒……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李憲困得不行了。
他覺得與其糾結這個事兒,還不如等這幾天忙完了回到哈爾濱之後找機會試探試探夏光遠。自己在這兒幹尋思,除了白白浪費自己珍貴的腦細胞之外沒有卵用。
就這麼,在外面北風呼嘯,屋裡溫暖如春的愜意之中,李憲沉沉睡去。
......
次日一大早,徐朝陽就打來了電話。
昨天下午回到了局裡之後,他已經和八一幾個林場的場長通了電話,讓這些人今天到林業局來,宣佈李憲和林翠集團已經承包了林權的事情。
林翠公司那頭已經制定好了林區開發計劃,雖然大規模的林產開發要等到明年開春,但是森工集團將林權外包的主要目的是爲了甩開邦業林區的虧損包袱,這個包袱裡自然也包括了現有的林區職工。
現在森工集團已經正式的和林翠公司簽訂了產權轉讓協議,理論上來說,林區已經是李憲的了。最遲下個月,森工總局那頭就會將涉及到項目區域的職工合同買斷。到了那個時候,五千多個在森工總局平均工齡達到12年的職工,都將失去之前賴以生存的林場工作。
爲了不引發大亂子,徐朝陽和李憲必須趁着買斷沒有進行之前,將職工安置問題搞定。
而這幾個林場場長,就是職工安置難題的第一環,第一關。
對於這個,雖然李憲之前再三申明瞭林翠集團已經有了具體的安置方案,並闡述了方案的大致內容,不過徐朝陽的心裡還是沒有底。
那幾個就他媽查世襲罔替了的土皇帝什麼德行,林區的職工是什麼性子,他可是太知道了。
當初李憲讓他裹挾民意,利用林區職工對林權承包項目的強烈不滿給森工施壓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那個時候挑動老百姓是爲了抵制秦佔東和項目處,可是現在,終於輪到了自己和李憲,這個林業局的實際掌控者心虛的很。
對這個,李憲只能笑而不語,在電話之中告訴徐朝陽自己自有安排,讓他不用擔心。
……
作爲處於邦業林業局中心位置,面積最大,職工人數最多的林場,紅旗林場一直是山上幾個林場之中的老大哥,南波萬的存在。
場長王建國的家中,王場長面容嚴肅,正在和林場的職工代表們說着關於林權承包的事情。
“同志們,昨天下午的時候我已經接到了徐局長的電話。在電話裡,徐局長明確的跟我說了,總局那頭已經將咱們紅旗,東風,八九,五一,北股流,七一六個林場的承包權轉給了私人。一會兒我就要去林業局,和徐局長還有承包方接觸。對於這個,你們還有什麼想法和訴求沒有?有的話趕緊說,一會兒在會上我會跟上頭轉達。”
其實這事兒昨天下午的時候就已經穿出了風去,而且早在一個月前傳聞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職工們的態度都已經很明確了。
“王場長,我們還是那個態度!”林場老職工李懷義騰一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這林權歸誰俺們不管,可是就一樣,俺們在這林子裡討生活討了一輩子,現在得有人管俺們,得給俺們飯吃,每個月給俺們工資,給俺們養老!只要這三個條件滿足,旁的愛咋咋地!”
“說的好!”
王建國一拍大腿,“老李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大傢伙在這林區裡邊兒活了大半輩子,爲森工,爲國家建設做出了貢獻,現在森工爲了甩包袱,不想管咱們了,那不好使!今天去局裡,要是這三樣職工的基本要求不滿足,我王建國就是餓死,凍死被打死在林業局大門前,也堅決不依這個勞什子承包!”
“王場長!”看到自家的場長如此堅決如此激昂,在場的職工們動容了。雖然在此之前,林場裡邊兒的大事小情雞毛蒜皮勾引着,大傢伙有點兒意見、
可是看沒看見,看沒看見?!
王場長關鍵的時候,不含糊啊!
“王場長,咱們職工往後能不能活人,就靠你了!”
面對這樣的期許,王建國重重點了點頭,出門上車,奔往了邦業林業局。
……
林業局大門口。
除了李友缺席,之外的幾個場長差不多都是同時到的。王建國幾個人在門口一碰頭,便交換了彼此的意見。
幾個林場職工的訴求雖然各不相同,不過和職工們所擔心的所要求的主旨,其實也都差不多。無非就是保證現有的工資不變動,養老金不變動,現有耕地不變動。
可職工是職工,這幾個林場的話事人,也有自己的訴求。
幾人交換了一下意見,便立刻達成了一致——甭管林區以後是從屬森工還是從屬私人,自己的這個領導地位,不能變動!
這些訴求看着其實挺簡單,可是執行起來,卻千難萬難。
森工目前的產業結構和人事結構都存在着很大的問題,任何一個想要盈利的企業,如果不改變現有的結構,那把林權接下來,和以前沒接的時候又有啥分別?
五千個冗員,對於任何一個企業來說,那可都不是一個小事兒。
在簡單的交換了意見之後,幾個場長立刻就組成了同盟,氣勢洶洶的到了會議室。
當徐朝陽帶着李憲和徐茂和來到了局會議室時,幾個林場的場長倒是愣了。
看到站在徐朝陽身邊的李憲,王建國眨了眨眼睛,“唉?這不是,這不是八九林場老李大哥家那小子麼?你咋在這兒呢?徐局長,你說的那承包商呢?”
“咳咳、”
徐朝陽輕咳一聲。
爲了不節外生枝,他只告訴了幾個場長林權承包的事情,但是具體的承包方,他卻沒說。
“王叔。”就在徐朝陽組織語言的時候,李憲微微一笑,掏出煙走上了前去,“這次承包咱們邦業六林場林權的,就是我們林翠公司。”
一聽這個,王建國和其他的幾個場長瞪大了眼睛。
這咋可能?!
雖然知道這兩年李友家發展的不錯,又是搞公司,又是搞廠子的,可是......
可這可是幾百平方公里的林區產權吶!那拿下來得多少錢?多大的關係?
這一刻,幾個場長不禁重新的將李憲審視了一遍,順帶着,也將老李家在他們的地位,重新的調整了一番。
不過雖然心中波濤洶涌,被李憲發跡之快,現在的實力之大而暗暗心驚,不過臉面上,幾人可作出了十分的姿態。
“他媽的!我說李友那傢伙咋沒到呢?敢情你們老李家早都佈局好了是吧?!”
“我們東風可不是八九!李家老二,鄉里鄉親的我可把醜話跟你說在前頭,我不管你是咋安排八九的,反正我們東風這頭,場長不能變,職工不能動,要是這兩樣不滿足,愛他孃的誰誰誰!”
“對!愛他孃的誰誰誰!”
剛一見面,氣氛就已經崩了起來。
見此,李憲和徐茂和對視了一眼,笑了。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幾個場長亂糟糟的將訴求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遍。
李憲就那麼聽着,直到衆人感覺該說的都說了,已經無話可說,他才輕咳一聲,站到了衆人的面前。
“各位叔叔大爺,這都鄉里鄉親的,我還能爲難你們?說什麼撤場長,遣散職工的,我李憲就是林區長大的孩子,還能幹那缺德事兒?”
他微微一笑,“其實啊,今天通過徐局長叫各位過來,我根本去沒尋思別的,就是想着這林權現在被我拿了下來,以後免不得跟你們這些前輩長輩打交道。提前溝通溝通感情,你看看你們,一上來就說這些事兒,多外道?”
噶?
看着李憲一臉謙遜的笑容,幾個場長徹底混亂了。
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包上,本來組織好的語言,本來準備好的對策,一下子都不知道咋承接了。
見到衆人的迷茫,李憲呵呵一笑:“咱們不說這個,走走走,我已經在北林那邊安排好了,車在外面等着呢,咱們先去吃個飯,今天我這個做小輩兒的說句話,咱們誰也不談公事,成不?”
看到李憲這般作態,幾個場長聚到了一起,低聲商討了起來。
“這李老二什麼套路?這是要幹啥呀這是?”
“誰知道呢,他孃的,我感覺這是沒憋好屁。”
“那,那咱咋整?”
“他李老二不說今天不說公事麼?既然不說,那他願意安排就安排,去了又能咋地?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
“對!他孃的,該吃吃該喝喝,吃幹抹淨去他哥兒。走!”
門口,還做着邀請姿勢的李憲見到幾人沉着臉揹着手跟了過來,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