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的京城人還不多,即使站在北站口,也沒有人潮涌動比肩接踵的人海奇觀。
沒有那麼多懷着夢想,想過來撞個頭破血流或出人頭地的北漂大軍。整個城市的生活節奏雖然已經快了起來,但是還沒有太快。
這趟來是爲了給衛生巾定廣告的事兒,想着可能不太有時間溜達,想着看看大京城面貌的李憲坐了公交車。
司機師傅的京片子聽起來格外舒服,車上人不太多,司機在把公交車跑出比面的還快的速度的同時,還有心思跟車上的乘客侃幾句。 wωw¸ttκā n¸c○
雖然言語裡有着皇城根兒下天然的傲嬌,但是還沒失了親切。
“嗨、您說現在京城咋樣?”
面對李憲的打聽,裡面穿着大跨欄背心,外面批一白色的確良制服的師傅一歪腦袋,“領導們咋樣咱知不道,不過咱過的吧……你說窮?現在比七幾年八幾年強太多了。你說富吧?哥們兒一個月工資也就夠養活一家老小,沒盈餘。這話兒怎麼說呢?不窮不富,內心滿足。嗨,也就這樣兒吧。”
聽着司機師傅一頓神侃,把街頭巷尾跟自己個兒差不多的人家日子都叨咕了一遍,李憲感覺挺有意思。
市場開放了,物資豐富了,家家戶戶雖然都有雞毛蒜皮的家事兒掰扯不清楚,但是小日子過得都挺有奔頭。
如果站在這個節點上回望過去,再對比未來,只能說一切都是那麼的剛剛好。
“啥?您問我們家房子在哪兒啊?兵部窪衚衕,喏、就前門大街和國家大劇院當間兒。嗨、爹媽分的大雜院,和我媳婦兒結婚之後自己連借帶攢的買了兩間四合院廂房,住的地方倒是不缺,就是東不暖夏不涼,四六不成材的,湊合了吧、”
聽到這地方,李憲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太想跟這人說話了。
跟二十年後的千萬富翁說話,真他媽來氣!
不過想着司機師傅也不是故意裝的逼,臨下車的時候他還是跟人握了握手,叮囑了一句。
“不到12年,您那房子千萬別賣,不然夠你後悔一輩子的。還有啊,有條件別攢錢,攢房。”
看着李憲遠去的背影,司機師傅撓了撓頭,“不能吃不能喝的,攢那物件兒幹啥,涼藥吃多了撐得!哎!那小夥子,對對對,就說你吶!你是剛上小學不夠高呀還是不知道買票呀?悶個頭往裡走?當自己個兒侏儒呢還是爺們兒眼睛裡塞驢毛啦?”
……
在央視大樓詢問了好幾圈,李憲才找到了廣告部的位置。
到了部門前面一看,他就傻眼了。
印象之中,央視廣告是在94,95年才瘋狂起來的,但是現在,廣告部門前就已經排成了長隊,是他所沒想到的。
抱着公文箱在那足有二十幾人的長隊裡詢問一圈之後,李憲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小瞧了這個時節的央視廣告部。
這二十多人根本就沒有一個是企業代表,全他媽都是廣告公司的。和人家僱傭專業廣告代理團隊的企業一比,自己拎着錢上門兒的做派,十足一個老帽兒。
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看着廣告業務洽談處半天沒一個人出來沒一個人進去,估摸了一下下班時間,李憲覺得今天自己貌似是白來了。
這一下午、可能連工作人員的面兒都見不到。
正當他有點兒灰心喪氣之時,接待處的門開了,一個有些疲憊的女聲適時傳了出來,“同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這件事情他不是一個條子,幾個電話就能定下來的。”
這話說的稍微有點兒露骨,門廊外面一大堆的人,走後門兒這樣的內幕,按理說不應該當衆挑破。
但是那女人似乎是故意說給門外人聽一般,音調很高。
將那從辦公室裡灰頭土臉出來的人送走,女人站在門口觀望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搖了搖頭。
就在里門口最近一人訕笑着走了上去之時,女人擺了擺手,“邢經理,您這兩天來了好幾趟了。晚上六點的時段真兒真兒的都安排出去了,我實在沒辦法給您安排。咱們就按照原定的時段走吧,您放我條生路,別爲難我,成嗎?”
將那一句話都沒說的男人噎了大紅臉,女人又向隊伍裡瞅了瞅,見到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搖了搖頭,高聲喊道:“有沒有不是過來遞條子走後門兒安排時段的?有辦廣告業務的沒?”
一聽這問話,李憲直接原地一跳,高高舉起了手:“我!”
女人打量了李憲一眼,許是見他面生,又許是見他沒系領帶,襯衫領子已經被汗水打透,西裝褲子已經沒了褲線,像是個遠道來的,才點了點頭,一招手:“進來吧同志。進來談。”
嘿!
李憲將剛纔都萎了下去的腰板挺直,得意的看了眼前面的隊伍,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心裡唸叨着,這部門兒風氣不錯。
不走後門的竟然不用排隊。
……
事情辦的還算順利。
在接待處裡面將衛生巾廣告的事情說了一下,李憲就被帶到了樓上,在廣告策劃部裡面見到了一個小領導。
按照這領導的說法,未來一個月的廣告都已經排滿。優質時段那就更不要提了,中午十一點到一點半的,晚上四點半到八點的,早就拍到半年之後去了。
按照李憲要求,可以在一個月內投放出去的,只能是早間時段——收視率最低的時段。
價格還不便宜,一秒時長十五萬每月,五秒起。
這就比較尷尬。
李憲之所以想打央視的廣告,就是爲了能在一線城市打開唯你衛生巾的知名度。而衛生巾廣告針對的不能是男性和小孩兒,只能是廣大婦女同志。
除去未出閣的姑娘,誰家小媳婦老孃們大早上不是伺候先生孩子忙的團團轉?這個時段打廣告,不是拋媚眼兒給瞎子看——白搭嗎?
見李憲坐在椅子上不言語,領導有點兒不耐煩,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嘬了口枸杞水,“我說同志,怎麼樣?打算做不打算做?”
李憲抽回神來,咬了咬牙。
“早間就早間,做!”
見到李憲拿定了主意,那領導這才微笑着點了點頭,拿出一份申請表遞了過來:“那就填個單子。對了啊,現在上面新來的領導交代了任務,廣告片儘量不掛靠廣告公司,由部裡的策劃科負責企劃製作。你要是沒有廣告公司的話,額外交十萬塊錢的廣告製作費,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這話說的像是建議,但其實,在說話的功夫,一張同意書就已經拍在了申請表旁邊。
看這架勢,李憲一愣:“我找廣告公司做行嗎?”
他這麼一說,申請表被抽了回去。
李憲趕緊在同意書上籤了字。
心說捆綁就捆綁,你說那麼多廢話幹嘛?
多特麼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