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年後雲庭和雲謙的第一次照面。
雲庭八歲,雲謙出生,於是雲父雲母轉移了對雲庭的關注;雲庭九歲,雲謙滿一歲,並且第一次開口喊了雲庭“哥哥”,儘管聲音很模糊,但是年幼的雲庭自從雲母懷上雲謙起所受的委屈卻在那時消失無蹤。
雲庭十七歲,雲謙九歲,那時雲謙已經知道該如何把父母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雲庭高三的最後一個月搬進了學校宿舍。
雲庭二十歲,雲謙十二歲,雲庭拿到了出國進修音樂的機會,卻因爲雲謙的一句話沒去成。
雲庭二十一歲,雲謙十三歲,雲庭大學畢業,雲謙讀初中,雲庭拿着畢業證書回家的這一天,雲謙帶着一個陌生的男人回家,然後,雲庭度過了四年的黑暗世界。
然後就是現在,雲庭二十六歲,雲謙十八歲,時隔五年多之後的第一次見面。
雲謙見到雲庭的第一句話是:“哥,好久不見,爸媽都很想你。”
“是啊,很久沒見了……雲謙。”
“沒想到哥哥現在都當上國際明星了,不愧是爸媽最滿意的兒子,從以前開始,哥哥在音樂上的天賦就沒有人能夠超過,就連我這個爸媽的親生兒子都不能。”
雲庭:“……”
雲謙歪着頭:“那哥哥今天找弟弟是什麼事情呢?”繼承了雲母的眉目顯得陰柔秀氣,但是眼中不掩陰鷙卻讓人不敢直視。
“爲什麼……”雲庭的臉色不變,也是雲謙最討厭的冷漠淡然。
“呵呵,哥哥還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我和爸媽撒嬌的時候你就木着臉在旁邊,然後爸媽就會顧着你的心情停止和我的玩鬧,每次都是因爲你,爸媽總是忽略了我……我想學琴,媽總會不經意的說起你;我跟着爸學習作曲,爸也跟我說你;我跟王大師學習,他也拿我和你比較……”
雲謙說話很輕柔,似乎對那段回憶十分珍惜,雲庭卻無言以對,他從來不知道,雲謙竟然是如此看待父母對他和他的態度的。這一刻,雲庭甚至有種想要流眼淚的衝動,原來他相處了二十年的家人竟然是如此滑稽的存在麼……
雲庭淡然的眼角不見了,對着雲謙笑起來,看起來竟然和雲謙有五分相似。雲庭到現在還記得,雲謙出生後父母對他的冷淡,從雲謙滿六歲後,養父母再教導他就開始有了保留——他的養父母不希望他成長得比雲謙快。儘管他大了雲謙八歲,他們也依舊覺得自己應該是襯托雲謙的存在。
“哥哥,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該上音樂學院而不是管理學院!”
雲庭瞬間覺得,自己今天出現在這裡就是一個錯誤。
“雲謙,雖然我們同一個姓,但是在血緣和法律上,我們並沒有任何關係。今天我喊你出來主要是希望令尊能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正常生活。”是的,早在五年前,他和雲家人間的關係就已經斷了。
雲謙安靜了半餉,笑着說:“哥說什麼呢,爸媽找你還不是因爲想你嗎,爸媽一直希望你能回來住。我現在住在學校裡,爸媽也老了,總是希望子女在身邊的。”
“抱歉,我在法律上並沒有父母需要贍養。雲謙,我希望你能照顧好令尊,畢竟現在他們都是行政人員,傳出醜聞就不好了。”
“你威脅我?”
“不,這只是勸告,你我不熟,稱不上‘威脅’兩個字。”
雲謙凝視對面的雲庭,突然笑了,“雲庭,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麼瞎的嗎?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又好了,但是,我能讓變成瞎子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雲庭站起來,今天的談話,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雲庭,你會後悔的。”
“也許吧”
雲謙看着鏡中的人影,眼中有決絕的瘋狂,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是我。”
“……”
“這次事情後,你就不欠我了。”
電話另一邊聽後沉默半餉,回道:“好。”
雲謙合上手機,走出洗手間。他身後,是從頭聽到尾的黎易傾……
“雲謙……”
黎易傾回到包間,林曼馬上拿着一罐啤酒過來,這酒還是在外面買完帶進來的,因爲周恆說這裡面的酒水很貴,然後,在買飲料的時候被一羣男生起鬨買的。
“小……傾,嗝……來,喝酒……嗝……”
黎易傾皺眉,她才離開多久?這丫頭喝了多少?黎易傾看向金培,雖然這兩人平時經常拌嘴,動輒動手,可是一般情況下金培還是照顧着林曼的。
金培的視線一直在林曼身上,見黎易傾看過來咧嘴一笑,黎易傾默,很好,這一個也醉了。
包間裡鬼哭狼嚎,江城被張嫺薇纏着,李一善和身邊的幾個人拼酒,看那嫺熟的樣子就知道這廝深諳此道,一頓飯過去,女生們也放開了,和男生們有說有笑,醉倒的幾個人也在發酒瘋,可惜沒人理他們。
“我和林曼先回去,你們繼續吧。”林曼喝醉正好是個理由,雲謙電話裡提到的楊潭,應該就是那個水系異能者,雲謙的意思,是直接下殺手了……
“讓曼曼在旁邊睡會兒,等會兒讓李子陪你們回去。”
“不用了,我們可以打車回去,現在是白天,不會出事的,你跟他們說一聲就好。”黎易傾對江城道,一點沒注意張嫺薇瞪她的眼神。
江城想想也是,便點頭。黎易傾帶着林曼離開,一米六的黎易傾“拖”着一米六五的林曼完全不費力,倒是讓路人驚奇。
雲庭剛到家,雖然驚訝黎易傾怎麼突然給他打電話,不過從語氣裡也能知道對於黎易傾能來找他這件事情雲庭很高興。
“在你走後不久,我見到雲謙了,他正在給一個人打電話,是……關於你的。”
雲庭眼神顫了顫,看着黎易傾。
“這次,他還是想弄瞎我嗎?還是,直接給我製造一場意外事故?”雲庭的語氣很平靜,要不是黎易傾一直盯着他也發現不了他眼裡的疲憊。
黎易傾繼續開口:“雲謙是精神病患者,發病時間已經超過十年。”
雲庭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易傾。
“雲謙的母親曾是童星出道,成年後也算是老資歷人員,進修學習沉寂了五年,一上來就頂替了一個二線明星,那個明星不甘被頂替不斷找麻煩,後來竟然查到了她的病史上,原來雲母消失的那五年是治療精神疾病,那件事情被爆發出來後那個女星就被潑硫酸,還被雲謙的母親用嘴灌下去一些,搶救無效死亡……”
黎易傾淡淡敘述已經發生了三十多年的往事,當時那件事情鬧得挺大,因爲那個女星有一個在雜誌社工作的男友,雲謙的母親那之後就消失了,人們認爲她是畏罪潛逃,沒有人想到其實她只是出國整容,回國後放棄了演藝事業開始出現在歌壇上。
“我爸……雲伯父知道嗎?”
“不知道,她瞞得很徹底,連她的家人也沒去見。”就連她,也是在小黑的幫助下才查到的。
小黑就是那塊黑石靈體,小黑不僅可以記錄下它親眼見證過的事情,如果知道準確的人名和時間,它都是可以讀取出那段歷史的。前提是,它當時處於同一個時空。
黎易傾想起她出門時蹦躂得十分賣力的小黑,黎易傾覺得回去後可以考慮餵它一點精神力。
黎易傾把計劃告訴雲庭後沒有離開,而是給雲謙發了條匿名郵件,是關於他親生母親曾經廣爲人知的事情……
雲庭留下黎易傾一起吃了飯,出乎黎易傾的意料,雲庭的做飯手藝很不錯,是個當家好男人。因爲黎易傾的話,雲庭的心結如今解開了,雲家母子所患上的精神病會讓人偏執、瘋狂,雲母甚至不承認自己有病,所以雲謙這麼多年來的怪異根本沒有引起她的注意。至於雲尅,只能說,這個男人是可悲的。作爲二十幾年的枕邊人,以及一位父親,竟然完全沒發現妻兒在一些事情上的怪異。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林家三人都在一樓客廳看電視,林曼也睡醒了,最近林興國和吳芳沒像前幾個月那樣早出晚歸,看來生意的事情已經確認下來了。和他們打了招呼回房間,黎易傾回到家後就想起蕭容堇下午那句欠抽的句話。
窗簾被拉上,林家人挺注重她的,除非必要不會在她沒同意的情況下進入現在她住的房間。燈還沒開,一道優雅的男生就響起來——“你回來了?”
“蕭容堇,不告自進視爲賊,我想你的教練也沒教過你可以隨意進入一個未成年少女的房間吧?”黎易傾打開燈,蕭容堇搭着個二郎腿坐在她的牀上。
“我們都已經深入交流過了怎麼能叫隨意進入呢?”
蕭容堇,葉雪均好友的徒弟,除此之外,黎易傾認爲他們之間再沒有第二種關係,可是自從第一次見面後,蕭容堇似乎就和她槓上了。
“我們該做的不該做的不是都已經做了,小傾怎麼能用陌生人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調戲的話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蕭容堇覺得自己現在很奇怪。自從見到黎易傾開始,他就變得很奇怪了,不過這感覺……還不賴。
“蕭容堇,別逼我對你動手。”
“來吧。”
“你是受虐狂?”
“不,我只喜歡對你這樣。”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黎易傾,不閃不躲,深情溫柔,眼裡只此一人,蕭容堇的容貌也加分不少,要是普通的雌性可能真的撲上去了,可是黎易傾是誰?她拿槍和武器的時間可比幻想情情愛愛的時間多多了。
“蕭容堇,直接說吧,你的目的?我們加上這一次也才見過四次面,老牛吃嫩草還講究養成呢!”黎易傾翻了個白眼,完全不看蕭容堇,在椅子上坐下來。
“想你了,就來了。”
黎易傾:“……”不得不承認,剛纔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轉瞬即逝,不見漣漪。
“你的意思是,爲了見我,你的腿,打算犧牲了?”黎易傾收起心思,笑着對坐在自己牀上的男人道。
黎易傾一開門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蕭容堇穿着黑色的休閒長褲,腿型被襯托得很修長,即便現在翹着個二郎腿也絲毫不影響他本身的氣質,可是就是這樣,也改變不了他蒼白的臉色。
黎易傾以爲他會馬上結束這場無意義的閒聊離開處理傷口的……
“呵呵,我以爲小傾會一直和我聊我們的關係遠近問題呢。怎麼,關心我?”
“不,只是不想讓人發現我房間裡出現過屍體,這是別人家,影響了這房子的風水就不好了。”黎易傾站起來,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急救箱。
“褲子脫下來。”
蕭容堇笑意吟吟,卻不動,一直盯着黎易傾看。
黎易傾恍然,然後臉上的笑容變大了,“你不是說我們已經是‘親密’關係了,不用害羞,就算你受傷的地方不恥讓人看到,我也不會嫌棄的,最嚴重,就是個……不舉罷了。”
蕭容堇垂下眼睛,單手拿出放在上衣口袋裡的瑞士軍刀,在褲子大腿上二十五公分處劃拉下去,滿腿的鮮血展露在黎易傾面前。憑黎易傾精準的眼神,黎易傾知道,蕭容堇的這個傷口堪堪擦過大腿動脈,再多一寸,這人現在就不是臉上蒼白這麼簡單了。
“看來你真的活膩了。”
蕭容堇輕笑,“怎麼會,我還想娶老婆呢。小傾的醫術,我可是見過的。”如同耳語,蕭容堇說得很輕鬆,只有蕭容堇知道,那是他沒力氣了。
“你如果還想保住你的腿的話就閉嘴。”
黎易傾終於知道爲什麼蕭容堇到現在都一動不動了,傷口已經開始發炎。黎易傾打量傷口半餉,直接用異能清洗過傷口,反正蕭容堇知道她是水系異能者的事情,也不用麻煩再出去取水了,血水流盡後,黎易傾終於看清了傷口的情況,不是槍傷,更像是一種金屬武器造成的傷口,血肉模糊的地方有兩個巴掌打,襯托着白皙的腿上,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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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提前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