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騎手裡還端着點心托盤,完全沒有被當面揪出的尷尬,在晁清流淬毒的目光下悠然走出,服帖的西服勾勒出倒三角的黃金身材分割比,西裝褲子也沒有因爲走動而顯露一點褶皺。
“黎小姐這是和我心有靈犀?我不過剛到你便察覺出來了。”
“不,只不過是你身上騷包的香水味太濃了。”
魏騎聞言臉上的笑容不變,放下手中的幾盤糕點,奶黃色和翠綠色的茶點,精緻小巧,彷彿空氣中都瀰漫了一縷甜膩,他略過晁清流,把第一塊茶點遞給黎易傾。
“嚐嚐,坤派掌廚的祖先曾在清末皇宮當過御廚,除了太甜了點,還是不錯的。”嘮叨家常般,拇指和食指托住茶點下面的錫箔紙,眉目含笑,卻唯獨把晁清流忽略了個徹底。
黎易傾不喜歡吃甜食,偶爾會爲了身體的能源儲備少食一點,更多的情況是直接忽略一切甜膩的東西。
“既然你都說太甜了,那就不吃了吧。”
哪知魏騎粲然一笑,半空中的手沒有退開半分道:“我也不喜歡甜食,所以廚子已經習慣把糖分減少到最小,所以不會甜……”
黎易傾用黑沉沉的眸光看了他一眼,面色不改地接過來放進嘴裡,茶香縈繞在味蕾間,清香卻不甜膩,軟濡酥軟,入口即化,就算不怎麼注重口腹之慾她也知道外面買不到這樣質量的茶點。
晁清流犀利地目光直射到魏騎的身上,暗含威脅和警告,魏騎只是微微一笑,便將裝着茶點的托盤推到他面前。尊師重道?如果沒有他事先的一系列動作也許更能說明這個問題。
黎易傾自覺地又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對晁清流和魏騎之間的電光火石全無感覺。
各懷鬼胎的兩師徒似乎已經達成一致,轉而看向黎易傾。
“看來你們有結論了。”
晁清流一開始就決定等穩定了修爲後反過來插一刀,壓根沒打算付出任何代價,而魏騎,大概從頭到尾就沒打算讓晁清流續命吧?本不同心,只不過要看他們能壓制到什麼時候。
“當然,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坤派。徒兒,何爲?”
“師傅所言甚是。”
鑲嵌着暗色繡紋的衣襬在燈光下流動着金光,晁清流以長椅爲支撐,重新擺正修真者清高的姿態,不急不緩的點點頭,“黎掌門原先可是說好,切不可出爾反爾。”
黎易傾看了魏騎一眼,嘴角輕勾,“那是自然。不過聚靈陣不能動,而沒過戶的財產卻是隨時可以變的,爲了以防在合作中出現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先交貨款是必須的!”
晁清流慍怒,“表世界的財產轉讓手續太麻煩,至少也需要一個月,難道你要我也等上一個月?坤派數百年底蘊,難道還會行投機耍滑之事?”
“爲何不能?”回答的前半句,也是對後半句,絲毫不理會晁清流越發外放的威壓。
“黃毛小兒如何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戲耍老夫!”晁清流忽而衣炔翻飛而起,凌厲的掌風擦過黎易傾的側頸,只消身體微微傾斜少許,即刻便會血濺當場,晁清流這是打算禮不成兵行,玩殺人偷盜的齷蹉行徑!
深紫的瘀痕,中間破開一個口子,鮮紅的顏色襯托着周圍的一塊顯得格外艶惑鬼魅。
黎易傾紋絲不動,晁清流便再次出手,更狠,更毒辣。
“啪——”
灰色的的身影朝牆角飛落出去,微不可見的精神力波動在空氣裡瞬間了無痕跡,黎易傾面若冰霜,手裡的冰藍變成水蒸氣揮發在空氣中,而她眼前,深灰色的符紙灰燼靜靜落下來,在地上排成散落的點狀……
“你、好啊,魏騎!噗——”晁清流一口血氣沒有嚥下,滴落在衣襟上口、下衣襬。
“這是師傅教導得好。”
晁清流恨極,他一生就後悔過兩件事,不包括習得修真口訣,就算他現在形如斃屍,但若不是那兩句口訣,他的陽壽早已耗盡,修真本是逆天而爲,他得了功法,自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後悔的是,一則,當初他收魏騎做了徒弟,二是,當初他不欲久留隨意放過了黎易傾,這兩件事竟然造成了他如今的狼狽境地!
“魏騎,你以爲若是我死你就能掌控了坤派嗎?這兩年新進來的人是以往的兩倍,全部都用的是那兩句口訣修煉,就憑你就算費盡心力掌握了坤派上下的勢力又如何?沒有這些能力者,坤派又如何能安身立命?”
“師傅被闖入者所傷,理應好好休息,我作爲您的大弟子,日夜牀頭照顧,無奈重傷難愈,命殞歸天……”
黎易傾在旁邊看着這兩個人的對手戲,心裡差點拍手叫好,魏騎已是胸有成竹,纔敢在自己面前無遮無掩,也是,一個外人,一個身爲大弟子,坤派那些人站在哪邊一目瞭然。魏騎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用她來當踩腳石的!
她不知魏騎和晁清流之間的恩怨,但是至少今天她看到的一幕,便是弒師奪權大戲,魏騎的果斷狠戾也狠狠給她警了個醒。
就見晁清流的臉色越來越灰敗,魏騎那一擊可是用了十分力的,加上晁清流現在幾乎算是用天靈地寶續命的身體,不死也得殘。到最後,晁清流已經進氣多出氣少,只剩下將近乾涸的喘息。
魏騎從懷裡拿出一道黃符,半透明的精神力輸送到符紙上的時候顯現出硃紅色的硃砂紋路——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精神力篆符!
黎易傾見狀皺眉不語,手指不自覺地開始轉動起手指上的戒指,空間篆符加隱形篆符,兩道符令,普通人根本看不見。
她面無表情的站起身,晁清流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原本還能看見的乳白氣體現在完全不見了,只剩下渾濁黯淡的黑色霧氣,附着在晁清流衣袍表面,他形如枯槁,雙手的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加深,額頭上像是用刀添了幾道溝壑,眉骨突出,眼窩凹陷,瞳孔無神地大睜,看起來格外陰沉可怖。
——晁清流必死無疑!
“爲什麼不乾脆一點送他上路?”
魏騎沒有轉身,他正低頭看着地上的晁清流,沉默了半餉,詭異的笑聲突然從地上的晁清流喉嚨深處發出來,“他當然不敢殺我,我早些年就在他身上種了蠱,老夫若死,他也活不成……嗤嗤嗤……”
“爲了驗證一下,師傅就去死吧。”溫柔的聲音,魏騎蹲下,修長的五指握住那截宛若縮水的乾癟皮膚,青色的血管滑動了一下,晁清流的頭往另半邊歪下來,了無生息。
“真是惡趣味,等了半天,就爲了看最後的那一幕?”黎易傾沒有意料看到魏騎完好無損地站好,還從口袋裡掏出白手帕細心地擦乾淨每一根手指,又撫平根本不存在的西服褶皺,風度翩翩,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精英氣場。
誰能想得到,前一秒這個男人才眼睛不帶眨地殺過人?突兀的,黎易傾突然有種,若是魏騎想要以同樣凌厲的手段對付自己,她是否能應對得了這個問題……至今爲止,他們還真不算是真正對上過……
“爲了不讓師傅死了還癡心妄想,打破他最後一點想念也算是成全不是嗎?”魏騎還是魏騎,風流不羈又帶着幾分陰柔,就像上流圈子裡受盡名媛少婦寵愛的多情男人。
“……那接下來呢?挫骨揚灰,讓你師傅能以天爲被地爲枕蓆?”
“黎小姐真是我的知音。”魏騎笑着道,硃砂勾畫黃符無火自燃,灰燼落下,晁清流屍身癱倒的地方只剩下灰白色的粉末,魏騎走到窗前打開高懸的通風口,恰好一陣風,粉末便沒了蹤跡……
“魏先生心性堅定常人必不能及。”
“過獎。”
於是,黎易傾終於也體會了一把被話噎住的滋味。
所謂土豪門派,就算這只是短暫的聚集地也要用錢堆積起來,佔地可觀的山頭別墅,還有幾分與世隔絕的滋味,懸廊汞燈,壁上的名畫,半牆的山河畫卷,琉璃矮桌,皮質沙椅,無一不是精細,偏偏打着一個暴發戶的名頭,怎麼去都去不掉。
突然有些意趣闌珊,今生類似的地方見多了,每一處都是安樂窩、死人窟,她沒忘記,晁清流的葬生地離她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竟然晁清流都死了,那麼罪名就隨你安吧,除此之外,不要再做多餘的事情,坤派和監督團總有一天都會對上的,無需急着提前。”起身,往門口走,身後傳來破空聲,她的頭微微一側,冷鋒擦過耳際,釘在對面的牆壁上。
“你也說是總有一天了,今天我們好不容易以合作者的機會相處一室,爲什麼不留下來共進晚餐?坤派的掌廚除了茶點,華夏菜系均做的不錯。”
“合作者?不敢當,我怕吃到一餐毒宴。”黎易傾晃筆直朝前走去,拉開銅環,外面的守衛都被魏騎支開了,晁清流一死,他後來扶持的人完全不成氣候,是捧是壓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坤派不久後就會成爲監督團的大敵!
所以說,吃力不討好什麼的,真是討厭啊……
傍晚,夕陽染紅了半邊天際,被綿延的山脈從另一邊斷絕,就算是山腳下的農村也不過走到前兩座山上,完全不見人煙。塑料和金屬圈發出的哐當聲不甚明顯,堂而皇之地從最開始想要綁她的男人前面走過,魏騎兩隻手放在胸前,倚在門邊看着黎易傾走去。
“敵人嗎?”
蕭容堇遠遠就看到不緊不慢從遠處走近的人,白衣長褲,臉上依舊看不到任何化學品成分,盈盈繞繞的香氣卻不必所謂的天價香水來得差,滾圓的杏眼比之前拉長了些許,上卷的睫毛在眼底打上一層陰影,他不悅地看着路上的男男女女拿那種目光盯着她——她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掀長的墨色休閒裝男人,站在花圃旁邊,眼底氤氳冰冷卻又溫柔的情緒,說不出的矛盾,再注意,原來他的溫柔只不過針對一個人,全世界除了那個人,於他而言皆是冰冷。
女人們心醉了,男人們心碎了。
襄王有夢神女也有心,他們這些凡人可如何是好?
自然,其中還有不乏自視甚高欲上前搭訕要電話號碼的,全部被蕭容堇一個眼神凍結在原地,好冷……若是上前,會被殺掉的!明明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這種想法卻清晰地傳到大腦。
黎易傾順着人流擡頭,墨色的身影氤氳在光線裡模糊不清,她卻忽然懂得了古詩詞中的那種描述——暮然回首,但見一人。
“就算你不回頭,我也一直在你身後。”
“……甜言蜜語就算了。”耳朵有些發燙,剛纔竟然不知不覺中就讀出來了,馬列隔壁,姐走的是彪悍囂張路線,文藝不是姐的範兒!
“你聽,我來說。”
黎易傾眉頭上挑得更高了,“只不過兩個月沒見,你說話的水平確實往指數倍增長了,嗯~”
“還有很多,你想聽嗎?”蕭容堇沒有告訴黎易傾,加上後面連短信電話都停下來一共兩個月零三天的時間,幾次因爲忍不住想念快要瘋魔後,他用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寫下一句話,然後是第二句,第三句,到現在,那個小本子已經被寫滿了……
“快放手!”黎易傾壓低聲音道,頗有些咬牙切齒,放在她腰腹處的手就像一團火,所過之處,足以星火燎原。
“我們上去。”蕭容堇當着所有人的面吻在了黎易傾的……臉上,然後固執地攬着她的腰肢,往她所住的公寓走去。再瞧周圍這羣,有相當一部分人收回夢幻的表情,眼睛裡放出藍光,惡狠狠掐了把大腿,還有一部分人捧着手機像是懷揣着珍寶,恨不得把臉貼上去蹭一蹭,事實上,他們還真的這樣做了……
半是昏暗的過道里,蕭容堇的眼裡快速閃過紅光,接着,就聽到樓下一陣哀嚎,除了心疼手機的,更多的竟然是擔心剛纔偷拍的照片沒有保存的……囧……
黎易傾現在都懶得搭理身邊這個幼稚的男人,一張照片而已……她不是菟絲花,總有一天,全世界都會知道她的存在!
——黎女王瞬間開啓霸氣側漏模式!
------題外話------
小堇子又來刷男主獨一無二的地位了~放心,大貓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