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屆“東洋證券杯”半決賽決勝局，當常韌聖和李石佛的比賽進行到下午5點鐘左右，整個研究室一片愁雲慘淡。
你沒有看錯，現在確實是整個研究室都是一片愁雲慘淡。研究室內無論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個個都表情嚴峻，一副自己人要輸的樣子。
是大家的形勢判斷出現了意見分歧嗎？應該說也沒有。因爲無論是中方的李小強，還是韓方的代表曹燕子劉昌赫等人，現在都判斷常韌聖大約還有半目到1目半左右的優勢。
現在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比賽早已接近尾聲，因此韓國人的愁雲慘淡可以理解，李石佛的落後畢竟是客觀現實嘛。那麼李小強他們呢，他們又在擔心什麼？
李小強他們擔心的，是整盤棋的走勢或者說趨勢。
沒錯，如果只是單純判斷目前的形勢，的確是常韌聖稍稍領先一點。但是在1個小時以前呢，常韌聖領先得更多，在2個小時以前呢，他領先得還要更多。。。
正是因爲常韌聖的優勢正在一步步縮小，他的優勢正被人家一步步蠶食，這種情況才讓大家覺得揪心。
而在這其中，對整個形勢最感到悲觀的，恰好就是在賽前力挺常韌聖的李小強。
下午5點剛過，眼見常韌聖爲了力求簡明，他面對李石佛的騷擾又選擇屈服的時候，李小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幽幽嘆了一口氣：
“這棋，常韌聖已經輸了。”
聽到李小強說出這話，這次帶隊來韓國參賽的羅教練雖然臉色同樣不好看，不過還是強作笑顏：
“不會吧，這棋畢竟還有微弱優勢。。。”
“沒有用的，剩下這點優勢是經不起他折騰的。。。”李小強回答完羅教練的話，他又轉向另外一邊的張大記者：
“。。。你們在寫棋評的時候，不是經常用上，“某某人像是着了魔”，“某某人像中邪一般”這樣的字眼嗎，小常今天的情況，其實就是這種典型現象了。一般來說，只要是出現這種情況，那就幾乎不要奢望他能贏棋。”
聽了李小強的話以後，這次無論是羅教練還是張大記者都沒有接口，因爲他們都清楚李小強說得在理。過了好一會，羅教練纔開口說道：
“不管怎麼說，小常這次也算是完成任務了，能把李石佛逼成這樣，他的表現已經足夠驚豔。他這次只是缺少經驗，從他這次的表現來看，我認爲只要假以時日，咱們中國圍棋又能增加一位扛鼎大將，小強你說是不是？”
“對對，小常這次的表現已經相當不錯了。哈哈，在如今的世界棋壇，能把李石佛搞得如此狼狽的棋手還真不多。我看哪怕是小強你自己，恐怕都很難把李石佛搞得如此狼狽吧。從這次這個三番棋來看，小常確實是得到了老聶的真傳啊，他的序盤功夫已經出類拔萃。因此這次哪怕他最後輸棋，那也是雖敗猶榮。小強你認爲呢？”
面對羅教練和張大記者的詢問，李小強只能報以苦笑。他們兩位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如果李小強不是重生者的話，他可能不假思索就表示同意了。不過現在，李小強卻認爲形勢不容樂觀。
以常韌聖現在這個表現，他也許能成長爲中國圍棋的一員大將，但想“扛鼎”的話那只是一個笑話。至於“雖敗猶榮”神馬的，那更只是自欺欺人。
因爲今天這一幕，和李小強記憶中真實歷史中的那一幕是何其相似啊。
在真實歷史中，常韌聖也就是在差不多這個時間段快速崛起，當他很快衝到世界棋壇第1線，當他剛剛開始向李石佛發起衝擊的時候，他最開始的表現也是相當驚豔的。
李小強記得那應該是當時的“中韓天元對抗賽”，那應該是重大比賽中常韌聖和李石佛第1次交手。那個時候常韌聖剛剛在世界棋壇嶄露頭角，而李石佛已經名揚天下。因此在最開始的時候，李小強也和其他中國棋迷一樣，對常韌聖並沒有抱於多少期待的。
可結果呢，常韌聖在那次比賽中表現得相當驚豔，雖然最終的結果是以1比2的比分輸了，但是他在比賽中數次將李石佛逼入絕境，他好像展現出並不遜色於李石佛的高超棋藝。這在讓他收穫盛讚的同時，也把廣大棋迷的胃口吊了起來。
那個時候馬小飛已經被李石佛全面壓制，考慮到馬小飛的年齡比李石佛大了將近一輪。雖然有很多棋迷和李小強一樣希望馬小飛能夠重振雄風，但是理智告訴大家，指望馬小飛能夠壓制李石佛其實已經不太可能。
這個時候常韌聖的橫空出世就給大家帶來無限遐想了：他的年齡比李石佛還小，他已經展現出不遜色於李石佛的高超棋藝。他現在只是略顯稚嫩，在經驗上還比不過李石佛。只要讓他多下幾盤，只要假以時日，那麼。。。
李小強當時的想法，和現在羅教練張大記者的想法是何其相似啊。
但是結果呢？中國圍棋並沒有在常韌聖這一代棋手的手中春暖花開，大家眼見“七小龍”等人一次一次被曹李師徒蹂躪，眼見中國圍棋一步一步達到最冰點。
是什麼原因造成這一切的呢？這固然和李石佛個人的天賦卓絕有關。但更主要的原因，李小強認爲這是常韌聖等人的成長環境造成的。
他們這一代棋手，就像是養在溫室裡的鮮花，他們受到最好的教育，他們受到最精心的呵護。。。
但是最終的結果，其實最終的結果也是必然----通常在這種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東西，無論是任何東西！基本上都是經不起風霜的。
李小強曾經以爲，由於自己的出現，這種情況應該能夠發現改變吧？不過李小強現在悲哀的發現，由於自己的出現，整個世界棋壇的確是改變不少。別看常韌聖等人天天和自己朝夕相處，但受益最大的好像不是他們，真正受益最大的反而是李石佛和劉昌赫等人。
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李石佛劉昌赫等人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對手。而常韌聖他們只是把自己當成目標，追趕和學習的目標。
這兩者有本質的區別！
這是李小強之前沒想到的，這也是李小強目前鬱悶的地方。
就在李小強在神遊天外的時候，他被張大記者拉回了現實中。
“小強別發愣了，小常已經出來，你好好準備一下等下的賽前感言吧。”
由於決賽的對手可能不同，李小強當然要準備不同的“決賽感言”，不過現在，看來只要準備和李石佛的賽前感言了。
看着滿臉漲紅，同時一臉懊惱的常韌聖，李小強什麼也沒說，他沒有指責，也沒有鼓勵。他只是拍拍常韌聖的肩膀以示安慰。
圍棋的具體技術可以一起切磋和交流，但是對於精神力的修煉，這個從來只能靠自己，你永遠不能指望在其他人身上得到任何幫助。這是李小強的一向觀點。
對於常韌聖的被淘汰，張大記者同樣只是簡單安慰一下後就開始往國內趕稿。從張大記者的眉宇中看不到什麼懊惱。李小強甚至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興奮。
李小強當然知道他爲什麼興奮：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這是自己和李石佛終於在決賽中會師的緣故吧！
李小強當然理解張大記者的心情，因爲他自己現在都感覺有點奇妙。
這是自己第2次和李石佛在世界大賽的決賽中碰面，更巧合的居然同樣是在“東洋證券杯”中。
6年了！整整6年了！
上次決賽雖然號稱是第3屆，但其實那是“東洋證券杯”首次成爲世界大賽。
而到了今天，自己和李石佛的這次五番棋決賽，將成爲“東洋證券杯”的絕唱！
6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6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但是6年的時間，同樣足夠改變很多東西，至少在這6年時間，整個世界棋壇已經換了人間！
6年前的時候，自己和李石佛的那次爭奪，被很多人看做當時世界棋壇“超新星的爭奪”。那麼到了現在，自己再次和李石佛的決鬥，肯定會被很多人看成“巔峰對決”。
毫無爭議的巔峰對決！
這，就是張大記者爲什麼那麼興奮的原因。
“所謂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他去年已經連贏我兩次，接下來的決賽是第三次，那麼我想這第三次比賽，應該輪到我來贏了吧。。。”
李小強當然清楚這次決賽的意義，不過他現在畢竟已經是久經沙場的老油條了。因此在當天晚上的“決賽感言”中，他還是決定用這種開玩笑的口吻作爲自己的開場白。
不料李石佛一點都不領情，平時一臉木訥的他現在雖然掛起一絲笑意，但說出來的話卻完全出乎李小強的意外。
“不，我要贏你。。。”
李石佛一臉微笑的看着李小強：
“我很想贏你，我這次也必須要贏你。而且我也和你直說：我認爲我現在。。。已經能夠贏你。。。”
“哈哈，大家聽到什麼？李石佛居然也說大話，這可是難得一見啊。。。”張大記者在底下開懷大笑。而李小強呢，他雖然臉上也掛着微笑，但是他的心裡已經掀起滔天巨浪。
李石佛說大話？在李小強的記憶中，李石佛上輩子只說過2次大話，有一次是對馬小飛說的，而另外一次，當李石佛說完大話以後，他獲得一個“農心守護神”的稱號。
而到了這輩子，這是李石佛第1次說大話。而且這個大話是衝着自己來的！
“那就，請放馬過來吧！”
李小強是這樣微笑着迴應李石佛。
本屆“東洋證券杯”五番棋決賽總共分2個階段，前面2盤棋將在98年的3月份進行，決出最後的冠軍，則要等到98年的5月。
因此整個98年春節，李小強都籠罩在備戰的氛圍當中。
98年的春節很快過去，李小強和李石佛決戰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