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飛鴻看着趙浮生,一臉認真:“我叫你浮生吧,你知道,我從小就拍戲,家裡也不缺錢,所以我希望拍我喜歡拍的東西,而不是拍別人喜歡我拍的東西,你明白麼?”
趙浮生嘆了一口氣,他當然明白,這女人從來都沒有什麼野心,她所有的成功都太過順暢。如果看一下她的履歷就會發現,沒有爭角兒,沒有霸戲,沒有得獎之後的哭天搶地。她保持着一種理想女性的姿態,並且,不會對男人的世界產生根本性的威脅。
但趙浮生現在真的不敢保證,如果讓于飛鴻接觸自己對姜聞說的那個故事,對她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
“姐,你知道麼,如果你去拍了這個,很有可能不但播不了,而且你本人還會被封殺。”趙浮生再次對於飛鴻說的。
雖然十幾年後有同類型的紀錄片上映,但那時二零一七年,趙浮生不敢保證,在如今的這個政治環境下,同樣的東西如果被于飛鴻拍出來,那些整天講着中日親善的大老爺們,會怎麼處理一個弱女子。
有時候趙浮生真的很不理解,那些所謂的專家學者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去張嘴閉嘴要朝前看的。
或許,這些人沒有祖宗吧。
“封殺就封殺吧,大不了我來給你當助理,拍廣告行不行?”于飛鴻灑脫的笑了起來,大眼睛眨了眨:“你會收留姐姐吧?”
“當然會!”趙浮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拍大腿:“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有我在,你肯定就不會有事。”
說完這句話,他就看到于飛鴻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尷尬……
那一瞬間,趙浮生覺得自己簡直尷尬的要命。
“來吧,咱們還是說說你對老薑說的那個故事吧。”于飛鴻看着趙浮生,笑了笑說的。
不知道爲什麼,剛剛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很心安,即便這個男孩對她來說,還是太青澀了,可是她卻能夠感覺到,趙浮生的話是很認真的。
“好吧,我這個故事,是當時在網絡的一個論壇上,看到一篇文章……”趙浮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對於飛鴻娓娓道來。
“尚海師範大學有位姓蘇的教授,他在九一年的時候作爲客座研究員在日本學習,被安排在東京大學社會科學研究所做客座研究員。九二年的一天,一個日本教授在一個國際會議上問蘇教授提問:日軍的第一家慰安所是不是在尚海?”趙浮生對於飛鴻說道:“這個問題,讓蘇教授意識到,一直以來,我們似乎忽略了許多問題,那些被歷史掩蓋住的真相。”
“然後呢?”
于飛鴻問道,儘管她已經從姜聞的嘴裡知道了這個事情,但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些東西,居然真的存在。
趙浮生苦笑道:“根據蘇教授的考證,在侵華戰爭期間,日軍在華北、東北等地二十一個省市建有慰安所,有的存在時間長達十幾年。那裡的慰安婦,多的有三百五百人,少的僅一人;淪爲慰安婦的女子,在慰安所時間短者數週,長者達七年之久……”
說到這裡,趙浮生嘆了一口氣:“迄今爲止,倖存者,不足百人,而且都已經年過古稀。”
而於飛鴻早已經眼眶通紅,淚水止不住從眼角滑落。
“這個事情,時過境遷,老人們經歷的苦難無法用語言和文字來描述,我也是偶然知道了這件事。和姜聞老師提起,也是希望那些整天喊着憂國憂民的藝術家們,能夠真正關注一下需要關注的人和事,沒想到,倒是把飛姐你招來了。”
趙浮生嘆了一口氣,遞了一張紙巾給於飛鴻。
這是一個真*文藝女青年,或者更準確一點來說,于飛鴻是一個很有執念的女人,一旦她確定要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好。
更不要說,趙浮生所講述的這一切,源自於真實的歷史。
“我想拍一部關於這個的電影。”于飛鴻輕輕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擡起頭看向趙浮生的時候,語氣十分的堅決。
趙浮生苦笑起來:“姐,電影的話,沒有人會願意演的。”
于飛鴻一怔,隨即明白了趙浮生的意思,這種題材的電影,無論是正面還是反面角色,恐怕都沒有人敢接。
“那……”
“拍成紀錄片倒是可以,但你需要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恐怕短期內無法完成。”趙浮生誠懇地對於飛鴻說。
他說的這是實話,自己上輩子看過的那部紀錄片,一二年開始籌備,到一五年拍攝完畢,再到上映的時候,已經是二零一七年了。而在那期間,甚至連資金都湊不齊,需要依靠衆籌來完成拍攝。
“我有時間。”于飛鴻嫣然一笑,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而且我覺得,把時間和精力花費在這個事情上面,是值得的。”
趙浮生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女人已經下定了決心,看來不把這部紀錄片拍出來,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吧,我把我知道的一些東西都告訴你。”趙浮生嘆了一口氣,點點頭:“至於你回去之後要怎麼拍,我覺得,其實你可以找一些電影學院的學生,比如導演系的這些年輕人來幫你完成拍攝。至於具體的歷史資料,你可以去尚海師範大學找那位蘇教授。”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于飛鴻點點頭:“謝謝你了,浮生。”
趙浮生搖搖頭,苦笑道:“說真的,飛姐,我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會害了你,畢竟你是娛樂圈裡的人,按理說不應該牽扯進來的。”
他心裡面現在快把姜聞那王八蛋祖宗八代都罵遍了,那混蛋自己拍了個《鬼子來了》還不夠,居然還想拉着于飛鴻拍這個東西,他就不怕坑了人家的演藝生涯麼。
于飛鴻平靜的說道:“我是個演員,也是一箇中國人,有義務把過去的歷史展現給所有人看。”
“我不會站在一個高度看問題,也不會把自己貼上某個標籤,或者就因爲別人喜歡,就把自己固定在一個某個框架裡面。”
“我想演的,我想拍的,是我覺得應該拍的,而不是別人需要我拍的。”
“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被現實生活打擊得淋漓盡致,很無力、恐慌、迷茫、悲傷,但是我覺得人生來就是應該去愛的。這世界很殘酷,但是它很美好。”
看着面前的女人,趙浮生忽然明白了,爲什麼直到十幾年後,她依舊能夠讓人驚豔,依舊能夠被人稱爲女神。
“行了,姐姐我坐飛機挺累的,要休息了,你回去吧,咱們晚上再聊。”于飛鴻見趙浮生不說話,站起身,對趙浮生下起了“逐客令”。
趙浮生搖搖頭,笑了一下:“飛姐,那位先走了。”
于飛鴻點點頭,把趙浮生送到了門口。
兩個的關係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熟稔,趙浮生自然也不覺得,自己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學生能夠入于飛鴻的法眼,對方這麼看重自己,給面子其實都是因爲自己口中的那個故事。
人情世故這門學問,閉門造車肯定是不行的,不經過歲月流轉世事變遷的磨礪,可能趙浮生也不會明白這裡面的道理。
看着趙浮生的背影,于飛鴻不動聲色,面露微笑。
說實話,她還真就沒想到,姜聞讓自己來寧海,居然會有這樣的收穫,而想到趙浮生剛剛所講的事情,她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未來幾年的目標。
PS:可能我寫的不夠好,但真心希望大家有時間去看一下《二十二》這部紀錄片,我只能說,那些整天說原諒原諒的人,你們沒有資格去要求我們的先輩原諒那些侵略者,作爲後輩,我們可以負責送那些混蛋去見先輩,原諒的話,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