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陰聲怪氣的人,是一個偏席上的少年,一副狂放的樣子,在將衆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後,繼續說:“若是玲瓏子大師今日能寫出一篇大作來,我等必然佩服萬分。”
很顯然,對方誌在挑釁,甚至有奚落之意,意思是範雪離哪怕奪得寶物,也寫不出出色的詩文來。
整個大夏國的儒道之風興盛,但還是以詩詞爲尊,所謂言如心聲,文如其人,他們更注重着的是詩文之力,尤其是儒道之風是借詩歌施展出來,這更興盛了衆人的詩情。
而這少年這樣一說,衆人面色不由變得精彩起來。
他們多是學儒之人,與那些煉藥之人不同,他們心目裡,雖然覺得範雪離厲害,但真正服氣的並沒有那麼多,畢竟範雪離如此年輕卻成爲小聖主,被無數人所嫉妒。
聽到這裡,範雪離不由目光向對方望去,以如今他的名氣,居然有人敢如此挑釁,只怕身份並不低,或者其中另有陰謀。
這樣一望之下,他注意到對方的腰上掛着一個金色玉佩,赫然有“天師”兩字。
竟是天師道中人。
這天師道敢與大殿下作對,敢與婉羅敷作對,如今竟是要挑釁自己?
範雪離淡淡一笑,對他來說,無論對手是誰,我自一劍可破。
所以此刻他甚至連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分明是毫不在意的樣子。
“怎麼?玲瓏子大師不敢了?還是身份遠高出我們,從而瞧不起我等?據說玲瓏子大師殺意十足,總不會一言不合,就拔刀殺人吧?不過這裡是科舉試,可是不是屠殺場。”那少年說到這裡,嘴角泛起更加陰毒的笑容來,每每說話以我等來稱,意在引發衆人的同仇敵愾之心。
這樣一來,衆人的面色倒不由有些變了,畢竟範雪離風頭太盛,若是能壓一壓的話,他們的科舉試這纔有勝利之機。
看到這裡,遠處的水思佳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她可沒有想到,在科舉試即將開始之時,居然會有人對範雪離動手段,她內心擔心萬分,擔心範雪離因此而心神大亂,到時候科舉試就會遇到麻煩。
“科舉試,在這裡不分貧富,不分貴賤,不分老幼,兼收幷蓄,若是你這位天師道的人,執意認爲我在瞧不起你,那就當我瞧不起你吧。”範雪離忽然出聲了,聲音很淡,依舊是從容淡定的樣子,但氣機求傲然十足。
對方居然執意要把臉送上來,自己不介意打對方一巴掌。
他此刻前來,不僅是爲了科舉試,甚至還因爲暗中那潛伏着的妖,此刻他甚至感知到,整個大殿陰沉無比,彷彿地下有一種莫明的妖氣在瀰漫周圍,要將這裡一切埋葬之意,所以他在說話的同時,動用心神感知着整片大地。
“你……”那少年面色不由一變,一時間,面紅耳赤。
他可是天師道如今最得意的弟子,這次前來科舉試,是在天師道一位太上長老的示意之下,故意在此刻對範雪離進行壓迫,想要動搖範雪離的精神,從而在科舉試中勝過範雪離,從而名揚天下。
卻沒有想到,範雪離不僅看破了他的身份,而且保持着心平如鏡,僅僅這一手,自己就明顯落了下風。
而且他的身份一被展示,周圍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帶着一絲憤怒之意,他們很明顯地知道,被自己帶了節奏,被自己當槍使了。
一時間,他竟有着黔驢技窮的念頭。
但這瞬間,範雪離卻淡淡一笑,指着旁邊的一棵銀杏樹說:“何謂杏壇?銀杏樹多果,象徵着名士滿天下,樹杆挺拔直立,絕不旁逸斜出,象徵着天下文士的正直品格,果仁既可食用,又可入藥治病,象徵着學士們學後成可有利於社稷民生。這便是如今大夏國的杏壇。有才無才,並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而是才識、品格、行爲決定的,而你在科舉試之間如此想要動搖別人的心神,哪怕你拿到第一,又有誰會承認?”
此刻,他這番話並不是僅僅說給眼前這少年聽的,而是告訴所有人,這科舉試只不過是一個渠道,真正的出色,在於本心,在於行爲,在於知行合一。而這些,正是他從儒道書籍裡得到的知識。
畢竟在衆人之間,他還看到了不少崑崙之虛的弟子,也看到了依舊有許多人對他帶着仰慕之色,他有心要提點這些人。
而範雪離此刻這話一出,周圍衆人鴉雀無聲,看向範雪離的眼神裡,滿是仰慕。
可笑的是他們先前還真的被那少年說動,有輕視範雪離之意,此刻這才明白,範雪離知識如同海淵之深,而氣質更是如同天人,豈是他們能匹敵的?而他們可笑還想要與範雪離爭鋒……
“這纔是真正的儒者啊……”有人低低地嘆息着,而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點頭。
這一刻,那弟子面色慘然,竟是坐在原地,身體冰冷,一點反駁的念頭都沒有了。
“真可惜,元夕國沒有這樣出色的人物……”遠處的水思佳則是臉上燦爛無比,她可沒有想到,範雪離的這番話竟有如此魔力,折服了在場的所有人。而同時,她心下倍感惋惜,因爲這次科舉試後,她很快就要離開了,再也見不到範雪離的風采了。
“鐺!”
而這時,鐘聲悠悠地響了起來。
這是預備的鈴聲,說明再過一盞茶時間便是科舉試了,讓所有的考試學生都做好準備的意思。
一時間,衆人都正襟危坐,目光炙熱地看向大殿中的那個老者。
那位老者,正是這次的主考官,負責監察此試。
而同時,老者沉聲說:“諸位請穩定心神,一盞茶時間後,正式開考。”
一時間,衆人同時也把目光向範雪離看來,想要看看再過一盞茶時間後,範雪離將會有何等的表現。
只是這瞬間,讓人詫異的是,範雪離忽然皺緊了眉頭,像是感知到了什麼異樣一般,一個人徑自地走到了大殿外面去了。
其越走越遠,甚至就要離開整個大殿,離開整個考場。
範雪離的舉措,讓衆人大爲驚疑。
甚至那主考的老者面上,也泛起了一絲寒意來。
要知道這科舉試何等重要,而考覈在即,範雪離卻無端離開了,這是爲什麼?
據說範雪離在各種測試裡,往往會有最後一刻時間趕至的傳聞,被譽爲美談,但同樣,這對考覈來說,卻是極大的輕視與不重視。一時間,衆多考生眼裡也紛紛露出一絲不悅來,難道範雪離以爲必然會第一,所以此試根本無足輕重,這才如此輕慢?
但想到範雪離剛纔的表情,他們又不由一陣詫異,能有那般見識,已經是人中龍鳳,極不簡單,現在似乎範雪離遇到了什麼爲難的事情不成?
範雪離自然不知道身後衆人的想法,哪怕知道,也毫不以爲意,因爲在他仔細地感知下,他發現大殿的後院有異,但爲了安全起見,他還是將整個考覈的大殿走了一個遍。
剛纔那種異樣,甚至讓他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威脅撲面而來,顯然若不解決這個危險,甚至連他自己也都會陷入危險之中,難以自拔。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很快到了後院所在,注意到眼前是一種草藥凝成的陣法,而佈陣的那些草藥,赫然正是經香山上見到的那些藥草妖怪。
所以他手上一動,很快就破開了眼前大陣的生門,直接進入其中。
“咦?”
這瞬間,範雪離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爲他注意到,遠處傳來一個輕嫩的聲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一個少女吟誦這樣的詩文,倒是讓人感覺心中好笑。
甚至不知怎麼,讓範雪離回憶起千年之前,自己年幼之時學文,與小妹一起學習的場景了,記得那時,皇妹在吟誦這詩文之時,嘴角泛着笑意,一邊吟,一邊笑,最後笑不可抑的樣子,迄今還記憶猶新,只可惜,皇妹卻已經……
範雪離定住心神,向遠處望去,注意到在遠處有數十片燦爛的葉子茂盛而長,然後席捲在半空之中,繚繞着一個少女的身軀,將少女包括其中。
那葉子名爲“木香”,本名“蜜香”,香氣如蜜,凝入沉香中,又名木香。
這種木香是一種珍稀的藥草,可以治療百病,甚至入茶乃是極品,可以協調衆氣,卻沒有想到,這木香也成精了,而且還成爲了這少女懸在空中的牀。
“什麼人?”那少女感覺到了空氣裡的異樣,不由沉聲喝道,聲音裡帶着殺意,席捲而出。
此刻卻是旭日東昇之際,而少女瞬間從木香精裡站起身子,彷彿如同聖女燦爛一般。
最關鍵的是,這少女像一株人蔘果一般,芬芳四溢。
不,不是像人蔘果,而是少女本身,就是一株千年人蔘果所化。
而且應該是一個還未明理、剛萌生出智慧的人蔘果少女。
“詩文在書上,但真正的詩文,卻在心裡。”範雪離靜靜一笑,說:“你是經香山的山大王吧?”
他原本以爲那山大王是大殿下所說的要破壞此處的妖,但現在一看卻全然不是,對方的境界並不高,只有肉身八重巔峰而已,可以說弱得可憐,不過其真摯地學習詩文,倒有可取之處。
“你怎麼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人蔘果少女一愣,對方竟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來,真是不簡單,而且最關鍵的是,她感覺到對方身上那浩蕩的氣息,遠非她能企及,一時間,甚至升不起抵抗的念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