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玩家羣情激奮，開始浩浩蕩蕩的，朝着四處城門進發。
“呼。”
穆遷舒了口氣，看着面前漸漸空曠的廣場，伸了個懶腰，扛起大劍走下了臺階。
“假面，你要下線休息了哦。”
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嘮叨了……穆老闆吐槽了句：“我這剛燃起渾身熱血，就讓我下線睡覺！”
除了他們兩個，高層都已經領軍出戰，周圍空蕩蕩的。玲瓏歪着頭想了想，回了句：“可是，你在這裡也沒什麼事了呀。”
穆遷眨眨眼，突然感覺她說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無法反駁……
確實，現在潛水的整體戰鬥力，不輸甚至要超過劍神，那他這個當老大、不對，應該是當會長的，也沒必要非去衝鋒陷陣。
“那就，愉快的做個甩手掌櫃？哈哈哈。”
仰頭一笑，就突然感覺自己腰痠脖子疼的，渾身都有點睏乏。
這是長時間在線，對精神產生了些負荷，從而出現的疲倦。只是依靠幾個小時在遊戲中的睡眠，顯然已經不能讓精神得到休息，他現在爲了自己的身體，也該下線好好睡一覺了。
三夜不眠招人的瘋狂，此時已經給他搏來了‘拼命帝王’的尊號，也讓諸多管理行會的傢伙欽佩不已。
一個人想成功，總歸是要有所付出才行。
“好，那下線吧。”
“我也去休息會兒，好睏。”小冰法打哈欠的動作都是冰涼而優雅，那纖指劃過脣邊的輕柔，看的某老闆心神躥火……
穆遷突然道：“對了，之前還有個小傢伙，我答應他要過去試試，過去看看。”
“好！好好！就知道你還不想睡。”
玲瓏略有些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剛想低頭向前走，卻突然感覺自己小手被人捉住。
擡頭看了眼，卻看到了一對溫柔的眼眸。
“幹、幹嘛……我喊人了呀。”
“哼，你喊破喉嚨也沒用，這片都是哥的人！”
“破喉嚨速來救駕……”
“我去！”大劍士拉着她邁步向前，小冰法紅着臉蛋低頭緊跟，總覺得這一刻的歡喜和甜蜜，卻是從未想象過的體驗。
聖三髒站在護城河旁，看着那一股股從他身旁衝過的精銳玩家；這些玩家臉上所帶着的狂熱和兇悍，是他這個遊戲拳‘老戲骨’所未曾看到過的，心中也是頗爲感慨。
等潛水的玩家出城出完，那獸人少年揹着大劍，站在了城門之外，看着城中。
很快，那手拉手而來的年輕男女進入他的視線。
穆遷注視着那有些瘦小的身影，這是不多見的獸人種族、猿猴。畢竟，很少有玩家會選擇這個種族分支，當人不好好當，去俊男美女遍地走的遊戲世界，當只猴子……
據說，遊戲公司設計這個種族，是覺得有中國傳統元素‘孫大聖’的影響，應該會在中國區很受歡迎。
然而他們還是低估了玩家對自身形象的關注程度。
“是他？”
穆遷突然低聲說了句，目光略帶驚訝。
“什麼呀？”玲瓏細弱蚊聲地問着。
“沒什麼，這是個挺有意思的年輕人。”穆遷笑了，扛着大劍走向前。
他已經考慮，等會自己的五劍，是不是要放水個三四劍，畢竟人才難得。
獸人少年雙拳慢慢攥了起來，剛發育成型不久的喉結輕顫着。能從他額頭的冷汗能看出來，他此時腎上腺激素在加快分泌，血壓升高、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體內新陳代謝速度在急速提升……
這少年，還是忍不住緊張了。
“喲，帝王會長來了啊！”
聖三髒哈哈大笑，扛着狼牙棒從旁邊走了過來，朝着穆遷豎起拇指。“厲害，在現在的年輕人裡，你算是最有實力，也最有毅力的一個。”
穆遷淡定地點頭，目光卻落在那少年身上。
玲瓏喜滋滋地應着：“謝謝前輩稱讚哦，假面還會繼續努力的。”
聖三髒略有些尷尬，但這個老前輩雖然渾了點，可古道熱腸也是一大特質。此時他應該是擔心這個獸人少年，又出聲道：“帝王會長，依我看，你就別跟這個小孩一般見識了。潛水現在也算是家大業大，一個精英名額罷了。”
穆遷不由笑道：“要說家大業大，聖天堂若說中國區第二，也就兩三家敢稱第一，爲何你不收。”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奇怪，不是應該他們聖天堂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的嗎……
聖三髒面色不悅，嘟囔了句：“他不去。”
“大劍帝王，我要跟你一戰！”
“來，接我五劍。”
穆遷淡然說着，心中卻也有些不喜這少年的語氣。
踏步向前，隨着他的動作，身上那股蓄養已久的爲師散發而出。
聖三髒和玲瓏都下意識地朝着側旁退了兩步，而那被穆老闆一雙鷹眸鎖定的少年，不只額頭、背後都已經沁出了些許冷汗。
獸人少年像是被人摁着頭顱，瘦弱的雙腿微微彎曲，整個人似乎就要被穆遷的氣勢壓的低頭。
強者掌控命運，弱者被命運玩弄。
我不要做弱者，我要，掌控自己的命！
少年猛然擡頭，一雙眼睛綻放出如同惡狼般兇狠的冷光，整個人朝着前方低躍而起。
人在半空，右手握住劍柄，就要拔出大劍！
面對大劍帝王，他竟然敢搶先出手！
聖三髒心裡只能冒出一句：‘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穆遷大劍不動，左手卻擡起，朝着斜上方推了過去。躍起落下的少年，此時已經拔出大劍，在他身形撲來的瞬間，雙手緊握劍柄，朝着穆遷當頭劈砍了下來！
鐺！
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響。
穆遷頭頂冒出了一個‘-45’的鮮紅數字，還有‘格擋’的白色字樣。
大劍，被他左手牢牢抓住，而那少年的身形，也被大劍傳遞過去的力道，挺在了那邊。
聖三髒忍不住一手扶額，還以爲這個小傢伙能給他帶來點驚喜，沒想到也就半招的架勢。
“勇武有餘，細節不足。”
穆遷淡然吐出了一句，左手一震。懸在劍柄的少年身形向後翻，面帶不甘地落在了地上，身體微微擺動，站在那裡向後踉蹌兩步，卻也沒太過狼狽。
穆老暗中點頭，這小傢伙的平衡感不錯，身手也算敏捷。
至於是不是那顆曾經在大劍劍士的領域，一閃而過的流星，試試就知道了。
“看好了！”
他大喝一聲，突進斬！
獸人少年面色一急，雙腿一錯，左前右後站在那，手中大劍卻再次舉起。他眼也不眨，舉起大劍朝着下方落下，緊抿着嘴脣，他似乎在控制着劈砍的速度和角度。
鐺！
穆遷突進而來的大劍，被對方大劍砍在了劍刃之上，而這獸人少年在這一瞬，竟然藉着自己受到的反震力道，身形朝着後方退去。
腳下跨步，穆遷攻勢如火，大劍再次跟上，依然是直刺刺的前突。
“第二劍。”
這一劍，穆遷起碼收了有三成的速度和力道，但那少年身形落地之時，身形還是有些倉皇地橫起大劍，劍身堪堪攔在了穆遷的劍鋒之上。
鐺的一聲，饒是穆遷有所收手，獸人少年的身影，還是直挺挺地朝着後方挪移，雙腳在地上拉出了兩道淺淺的痕跡。
這是屬性的絕對壓制。
“再來！”獸人少年低喝着。
“第三劍。”
穆遷再次欺身向前……
一旁，聖三髒嘟囔了句：“這帝王小子心眼也不壞，雖然看起來挺兇，出手還倒留情。”
本來目不轉睛看那邊的玲瓏，聞言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邊兩人的動作，她卻沒有聖三髒的那份眼力和經驗了。
穆遷的第三劍並不是那麼好接的。
這是橫砍的一劍，劍鋒劃過了一道圓弧，朝着前方斜斜畫出，而那獸人少年卻根本來不及向後閃躲。
但此時，那獸人少年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瘋狂，抱着大劍卻朝着穆遷的胸口刺來，對那邊划來的大劍不管不顧。
如果這是在現實，那就是一命換命的手段，但這少年確實被穆遷的攻勢逼到了絕境。
穆遷的大劍堪堪停在了他的脖頸旁，沒有幾件像樣防具的獸人少年，決然無法承受這這一記弱點攻擊。
而獸人少年的大劍卻刺在了穆遷的胸甲上，冒出了一串火星，但卻只帶出了一個‘miss’的字樣。
兩人之間的空氣是安靜的，少年壓抑着呼吸，鼻尖有一滴汗水慢慢滴下。
風吹過，穆遷緩緩把大劍收了回來，再次扛在了肩上。他這種舉重若輕、舉輕若重的手法，着實震撼了獸人少年的心神。
“你沒接下。”
“我輸了。”獸人少年頹然低頭，看着地面的是想有些模糊，那是他眼眶中打轉兒的眼淚。
“人無信而不立，行會無規矩不成方圓，”穆遷淡然道，“按照約定，潛水不能留你。”
“嗯。”獸人少年的身影，頹然跪倒在了地上，這不是祈求，只是因爲暫時失去了支撐自己的力氣。
這一刻，他甚至想到了生死，支撐自己的那個支柱頃刻倒塌。
本就心軟溫柔的玲瓏喚了聲：“假面。”
聖三髒卻像是炸了毛的公雞般，邁開大步想要走過來，張嘴就喊了句：“帝王小子！”
一隻青雲護甲包裹的大手舉起，讓他的話語後半截戛然而止。
穆遷開口道：“村裡有棵樹？”
獸人少年那無神的雙眼綻放出些許神采，擡頭看着穆遷，就算此時心如死灰，還是有些疑問。
“今年十七吧。”
“嗯……”
“我不把你當少年看，因爲你心志已經很成熟，”穆遷的聲音總是能保持從容和淡定，“但我也不把你當成人看，因爲你還是有些偏執和幼稚。”
獸人少年再次低頭，卻也不言語。
穆遷又道：“潛水不能留你，但我卻可以留你。你天賦不錯，我最近閒着也無聊，有沒有興趣做我徒弟？大劍到底該怎麼用，我教你。”
聖三髒嘴長得絕對可以吞下一顆鴕鳥蛋，後面玲瓏的櫻桃小口也能吞顆櫻桃。
那少年也再次愣愣地擡頭，雙眼已經空洞了，直愣愣地看着穆遷。
這劇情反轉太快，讓人有點猝不及防啊簡直……
“怎麼，我沒這個資格？”
穆遷嘴角露出了些許笑容，一隻手伸到了獸人少年面前。
這個畫面靜止了有十多秒，隨後就被那獸人少年伸手握住那隻大手的動作打破。
聖三髒罵道：“臭小子，還不快點喊老師！”
“老、老師。”
獸人少年臉上大寫着懵逼……
“給，這是見面禮。”穆遷隨手在揹包中拿出一個金幣袋，放到了他手中。
獸人少年剛想說什麼，卻被穆遷擡手阻止。
“你現在缺什麼自己知道，只是要記住，以後因爲衝動要做傻事的時候，想想欠我這個老師什麼。”
說完，穆遷就轉身朝着城中而去。
獸人少年端着那袋金幣，只感覺沉甸甸的，眼眶中，又瀰漫出了些許水漬。
“老夫聊發少年狂，這到底啥子事，誰來跟老夫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