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三姨娘見夏明常動了殺心,一時間也顧不上撕扯,一個滾到了太師椅背後,一個拉着女兒跪下瑟瑟發抖,不斷求饒:“老爺饒命,看在兒女的份上,饒了我們吧!”
“你還有臉提兒女!你這等蛇蠍心腸的女人,怎麼配教養我的兒女!你看你把自己女兒教成了什麼樣子!”夏明常一把將夏涼兒從三姨娘身邊扯開,“從今以後,你再不許跟着你姨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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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老爺,饒了我這回吧,我不能沒有涼兒呀!”少一個女兒就少了一份依傍,三姨娘沒了夏涼兒,就再也不能和育有一子一女的二姨娘抗衡了。
二姨娘在一旁膽戰心驚,生怕夏明常也把夏熙兒從她身邊奪走。
雨自靈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家的鬧劇,看到精彩處不由笑起來:“爹爹威武!壞人都哭了!”
夏明常滿臉殺氣地提着劍,聽見雨自靈這樣說,忽然落下淚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於雨自靈,他虧欠的實在太多。這孩子先天不足,自小就倍受白眼。夏明常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雨自靈定會受些委屈,但沒想到她差點讓人把性命害了去。
“過來,好孩子,爹爹殺了她們給你出氣好不好!”
雨自靈踮起腳爲夏明常擦去眼角的淚珠,細聲細語道:“爹爹不哭……”
女兒越是懂事,夏明常就越是愧疚,恨不得立刻將兩個姨娘大卸八塊。
這兩個姨娘爲了女兒的姻緣、自己的榮華富貴,不惜殺害夫主家的嫡女,如此以下犯上、枉顧人倫,殺了她們都算是輕的。
雨自靈想了想,低着頭小聲說道:“不要,爹爹,死人不好玩,臭,靈兒以後能不看見這些壞人了就行。”
“好……好!我的靈兒心地善良,就聽你的。”夏明常說,當下便叫來闔府衆人,連斷了條腿的夏熙兒都被人要竹椅擡了過來。
“李氏、方氏,心腸歹毒,殘害嫡女,本是罪無可恕。但念在三小姐求情的份上,今日起禁足後院,沒有我的允許,不可將她們放出來。府中一切事宜全部交由劉管事打理,除了三小姐,任何人不得干涉!”夏明常坐在首位沉聲道。
二姨娘和三姨娘跪在地上面如死灰,連求饒都不敢,生怕夏明常改變主意一劍砍了她們。
夏明常此言一出,闔府上下無不偷偷竊喜。
夫人去世後,這兩位姨娘在夏府帶着一衆刁奴橫行霸道、欺辱弱小,他們早就心生不滿了。當晚劉管事便將平日裡跟着兩個姨娘作威作福的下人全部打了板子,連傷藥都不給便發賣了去。
至此,撕破臉皮的兩房妾室失去了自己的盟友和爪牙,只能在下人的監視和白眼中一日日煎熬着。
夏明常撤下了所有服侍她們的人,平日裡嬌生慣養的姨娘小姐們,只能蹲在黝黑的竈臺前自己燒水洗漱,除了不需要伺候人,其餘諸事與下人無異。
夏明常給雨自靈的飛鹿館加撥了許多人手,囑咐他們好好照看雨自靈,再不能被奸人所害。
夜已漸深,經歷了一場風波震盪的夏府漸漸歸於平靜。
雨自靈避着下人們,恭恭敬敬地爲原身的亡母雨氏上了柱香。
夫人,您應該和女兒在地府團聚了吧?令愛所受的冤屈,今晚也算是爲她暫時洗刷了部分,若是那兩位賤婦再生事端,我雨自靈絕不放過。
經過幾日的精心調養,雨自靈的傷勢終於恢復,身上淤青俱消,右臂也可活動自如,夏明常終於得了片刻欣慰。
然而,宮中的總管太監魏公公前來宣旨,夏明常忙帶着雨自靈跪倒院中接旨。
“兵部尚書夏明常之女雨自靈,恭謹賢良,風姿俊秀,特賜婚戰王,以結同好,欽此。”魏公公宣完,揚聲道:“夏大人,請接旨吧。”
夏明常無法,只好硬着頭皮舉起雙手。他拿着明黃色的絲帛,像舉着一盅毒酒,恨不得摔得遠遠的。
皇帝這是在同時敲打他和戰王啊!
什麼恭謹賢良、風姿俊秀,滿京都誰人不知雨自靈先天不足、自幼癡傻?皇帝此舉無疑是明晃晃的諷刺。
戰王曾經求取雨家小姐雨自靈,而夏明常曾效忠雨老將軍,兩家關係頗爲密切。擬這道聖旨時皇帝定是在冷笑:戰王,你不是一直對雨自靈念念不忘嗎?好,我便賜你一個雨自靈。夏明常,你不是對雨家忠心耿耿嗎?好,那我便讓你的傻女兒代替雨自靈去慰藉戰王。
夏明常只有這一個嫡女,從小視若珍寶,原本打算一輩子保護在身邊。孤身一人嫁入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府,這可讓她怎麼活!況且那戰王也是秋後的螞蚱,隨時都有可能自身難保,雨自靈日後難保不受牽連。
這麼想着,夏明常悠悠長嘆了一聲,望着女兒的眼神哀傷無比。
雨自靈久久回不過神來,她、她真的要嫁給冷晹了?
不,不可以!她骨子裡不是真正的夏家小姐,她是已婚卻被丈夫殘害的婦人,怎麼可以嫁給自己的皇叔!
再說,雨自靈無論如何也不能允許冷晹受這樣的屈辱,他已經夠落魄了。
可聖旨已下,雨自靈就算想抗旨,又有什麼辦法呢?
雨自靈再沒有心情去扮演一個癡兒,一路上沉默寡言地跟着夏明常走到了書房。
“靈兒,爲父對不住你。”夏明常有如困獸一般在書房裡踱來踱去,忽然停下哀嘆道:“你尚心智不全,爲父怎能將你送到那虎口狼窩去受折磨!我對不起你母親臨終前的囑託!”夏明常頹然跌在椅子上,臉上一片灰敗。
雨自靈將夏明常焦心的模樣看在眼裡,心像是被針尖扎過一樣綿綿地疼。可憐天下父母心,當初得知自己被冷燹冷待的時候,父親也是這般悔不當初的模樣。
雨自靈於心不忍,決然地跪在夏明常面前。夏明常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問:“靈兒,可是誰又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