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警察在身旁, 顧流光和古德整理遺物時比之前要自在很多,在屋內忙活了一圈,很快就清點完了顧婕的遺物。她的東西並不是很多, 屋裡值錢的除了電腦、電扇等比較值錢的電器外, 就只剩下衣物被褥還有一堆雜誌報紙了。
將最後一件衣物裝進地上的行李袋裡, 顧流光用力拉上拉鍊, 順勢坐在了地上, 輕輕揉了揉腿部。他的傷勢本來就沒好全,今天又四處奔波了一天,此時得到了片刻的放鬆後, 腿傷有種隱隱要復發的趨勢。
古德坐在他身旁,隨手拿過一本雜誌翻閱着, 問道:“這些東西, 你打算怎麼處理。”
“電器、衣物、被褥可以捐出去, 那些雜誌報紙全燒了吧。”顧流光道。
“哦……”古德覺得有些可惜。
看到他的表情,顧流光道:“不燒, 難道拿回去積灰嗎?這麼重,我可沒有力氣搬。”
“你說的對。”古德笑笑,這些雜誌對他們來說的確沒什麼用。
兩人靜坐了一會兒,古德忽然開口:“你是不是把我們倆的秘密告訴那個王警官了?”
“恩。”
“難怪他出來以後什麼也不問,直接就回去了。對了, 那個李怡然是誰, 你怎麼會知道她就是那個被囚禁的人?”
“他們沒有告訴你我當時爲什麼要開車下山麼?”顧流光有些驚訝的問道。
古德搖頭說道:“當時我假裝失憶, 他們都怕刺激我, 不敢多說什麼。怎麼了?李怡然和那場車禍有關?”
顧流光突然不想再繼續往下說了。作爲朋友, 他並不太想讓古德知道車禍背後可能隱藏着內幕,畢竟那些東西對於古德來說實在太過黑暗。但是, 同樣作爲那場車禍的犧牲者,古德是有權利知道真相的。
深思了一下,顧流光最後還是把一切都說了出來。古德安靜的聽着,臉上的表情從震驚漸漸變爲凝重。聽完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覺得身上那根斷了的肋骨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這些事,晏總他知道嗎?”古德按着右胸,低聲問道。
“知道,他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古德聽後,怔怔的望着顧流光出神。
自從那場車禍與顧流光互換身份之後,古德偶爾從夢裡醒來時,會忽然間的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虛幻的夢。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遭遇這樣的事,他也不是沒有怪過那場車禍,但他總會樂觀的勸自己——誰的人生沒有那麼幾個意外呢?但是今天流光卻告訴他,這一切很有可能是人爲精心設計的,他忽然就對自己當時所看到的產生了懷疑。
是不是就連那幾塊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都是有人故意放的?如果當時他們僱的旅遊車沒有上山,那幾塊落石是不是依然還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滾下山,攔住顧流光的去路,製造一起意外事故?
這個猜想讓古德脊背一寒,他從地上騰地跳起來:“對!一定要好好查清楚!不行,我們現在馬上就去翠屏山看看,興許還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說完,轉身就要朝外走去,顧流光連忙拉住他。
“都過去半年了,翠屏山影視基地每天都會入駐不同的劇組,你認爲那裡還會留下痕跡嗎?”
知道顧流光說的沒錯,古德頹然的靠在書桌上,將臉埋在掌心裡,“流光,我真是心疼你。”
顧流光眼神一軟,擡手安慰的按了按他的肩膀。
“那個李怡然她爲什麼這麼恨你?就算你們倆不和,也沒有必要對你趕盡殺絕啊!”
“恨我的人太多,她只不過是其中之一。”顧流光平靜地道。
古德長嘆一聲,心裡像沉着一塊巨石。
“別擔心了,警方現在已經拿到了證據,晏東霆那邊也在派人調查,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我們手上,早晚都會抓到她的。”
“還有唐謙。”古德急忙說道,“他不是會催眠術麼,到時候那個要是李怡然拒不認罪,我們就讓唐謙給她催眠,把話套出來。”
“……”顧流光頓了頓,問道:“唐謙去B市還沒回來麼?”
“他今早給我來了短信,告訴我他已經準備登機了,今天晚上就到。”
“不知道他那邊調查的情況怎麼樣了……”顧流光若有所思的說。曾愷嗎……
“等他回來再說吧。”看了看時間,古德說道,“時間不早了,晏總應該快到了,咱們把東西搬下去吧。”
回過神來,顧流光“嗯”了一聲,彎腰提起裝滿了衣物的行李袋,和古德一起朝樓下搬去。
就在兩人踏出臥室門時,顧流光的腳步忽然一頓,擡頭朝對面看去。
他們的對面同樣是一座老舊的二層平房,結構看起來與這裡差不多,只是窗戶已經腐朽,玻璃也不見了幾塊,看起來像是很久都沒人住了。
“怎麼了?”古德回過頭來看他。
收回目光,顧流光搖搖頭:“沒什麼。”他總感覺對面好像有人在看着他們,但是既然對面沒有住人,那就是他多心了。
***
看清從屋裡走出來的人的模樣時,一直潛伏在樓頂的男人眼中忽然綻出一道利芒。
顧流光?還有晏東霆最近的新寵——那個曾經和顧婕有過來往的學生!他們居然會一起出現在這裡,而且看起來關係似乎很要好的樣子。之前他就一直想不通顧婕爲什麼要到學校裡去找那個學生,難道說……顧婕那個賤人還有另一個兒子嗎?
男人眯了眯眼,右手朝腰上摸去,那裡正彆着一把硬硬的□□。
這麼近的距離,要是能一槍全崩了該多好,他真想看看晏東霆一下子失去兩個“男寵”後的表情。呵,一定會相當精彩。
男人笑了起來,目光緊鎖着那個深深刻在腦海裡的身影,臉上的五官因爲仇恨而扭曲着,令人不寒而慄。
可惜了,那場車禍沒能弄死你,不過沒關係,我還給你準備了另一份大禮,一份能夠令你和晏東霆都驚喜的大禮。
對面樓裡,正在搬動東西的學生再次停下腳步,朝他藏身的地方看來。
男人慢慢從腰間抽出那把槍。
被發現了嗎?正好,拿你來試試手吧。先殺新歡,再殺舊愛,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汽車行駛的聲音,似乎有一輛車正朝他藏身的地方開過來。男人內心警惕起來,立即將槍握在手裡,將身子向後縮了縮,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急促的剎車聲和關門聲近在咫尺,一陣腳步聲經過樓下,最後進了對面那座樓裡。
男人小心翼翼地撐起身,透過護欄的間隙朝對面看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庭院裡,歲月的流逝給他增添了比七年前更爲沉穩霸道的氣勢。刀鋒一樣的側臉冷峻無比,無需言語,就能給人無所遁形的壓迫感。
——晏東霆!
男人的心臟驟然一縮,緊握着槍的手毫無察覺的顫了顫。
“顧流光”和那個男學生走下樓梯,站到了晏東霆身後。男學生嘴脣動了動,似乎跟晏東霆說了什麼,隨後,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劍一樣,再一次朝他藏身的地方狠狠射來。
男人立即將身子緊緊貼在地板上,□□被他緊握在胸前,胸口砰砰地劇烈跳動着。
***
“走。”感覺到那道令人不舒服的視線消失了,晏東霆沉聲說道,護着顧流光和古德快步向外走去。
來到車前,古德對顧流光說道:“車鑰匙給我,你坐晏總的車。”
感覺到腿上的傷在隱隱作痛,顧流光二話不說將鑰匙扔給他,繞到了晏東霆的車旁。然而就在他打開車門要坐上去時,卻感覺有什麼東西拉住了他的褲腳。
心中陡然一驚,他立即低頭朝腳邊看去。
一隻渾身髒污的小狗趴在車輪邊,正用嘴拉扯着他的褲子,嘴裡不停發出“嗚嗚”的聲音。
心裡一鬆,他蹲下|身想要將小狗抱開,卻發現小狗的右後腿上有一片暗紅的血跡,身子也在不住地發抖。
它被晏東霆的車撞到了?
沒等到顧流光上車,晏東霆將身子朝副駕駛座探了過來,皺眉問:“怎麼了?”
知道沒時間再耽擱了,顧流光當即抱着那隻小狗坐上了車,“走吧。”
晏東霆掃了他懷裡的黑影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用力地踩下了油門。
兩輛車一前一後穿過老城區那錯綜複雜的小道,朝着市區的方向疾馳而去。
***
車輪聲越走越遠,最後終於徹底在耳邊消失。
男人縮躺在角落裡,望着頭頂陰沉的天空,忽然察覺到自己現在就像一隻陰溝裡的老鼠,因爲無法見光,只能四處躲藏,眼裡頓時就佈滿了徹骨的恨意。
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他怎麼可能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他們永遠想象不到他在監獄裡都遭遇了什麼磨難。那個壓抑的牢籠奪去了他作爲人的最後一點權利和尊嚴,而最可悲的是,在看到那個姓晏的傢伙時,他會本能的感到恐懼。
輕撫着手中的槍,男人用力咬緊牙關。
沒關係,他們虧欠他的,他會一點一點討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