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解釋,在外人看起來很愚蠢,但是在葉家卻太現實了,葉大勇能夠這麼想也是一種創舉。
“爸,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從現在開始,我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記在備忘錄裡,一定幫你完成,讓老鄰居們都知道,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
葉大勇紅了眼圈:“葉天,如果這件事給你添了麻煩,爸對不起你了。”
話說到這裡,葉天止不住眼淚,低着頭,淚珠一串串往下落。
現在,夏文明和孫梅再也演不下去,兩口子低着頭出去。
馮校長只好笑着打圓場:“好啦好啦,我請老葉來吃飯,不是讓你們開批鬥會的,都坐下、都坐下。”
葉天是個孝順的孩子,一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馬上痛改前非,再三向葉大勇保證,這個項目一定能夠賺錢,讓老鄰居們放心,不管集資多少,都由他來兜底。
劉萍感嘆:“葉天,你終於想通了。這麼多年,你爸總想讓咱家裡露臉,讓你以後出去也有面子。可是家裡太窮,你爸就是一個開出租車的,不管他怎麼撲騰都沒有成績。這一次終於有一個好機會,你不贊成,急得他昨天晚上一宿沒睡。”
捱了兩巴掌,葉天到現在還覺得腮上火辣辣的,但他聽到劉萍這樣說,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兩個耳光。
自從他有了錢,沒有給葉大勇帶來任何光榮,就算是那些禮物也只不過是來來去去,多多少少的事情。
這一次,葉大勇決心讓葉家露臉,遭到他的阻撓,心裡肯定不舒服,受了很多折磨。
“葉天,剛剛孫梅打你兩個耳光,你服氣不服氣?”
葉天連連點頭:“服氣服氣,我做錯了事,應該捱打。”
劉萍再次拉下臉來:“馮校長,你剛剛守着,孫梅打我兒子就不對。兒子是我的,他只不過是丈母孃,有什麼權利對我兒子下手?再說了,我們自己家的事兒,他們有什麼理由插嘴?我兒子不忠不孝,也是我們教育不到,更不能讓她來說。”
馮校長撓頭:“這件事孫梅的確做的不夠意思,一會她進來我再批評她。不過,你們都是親家,對於兩個孩子都有教育的義務。既然是長輩,打他兩個耳光也不過分,她主要是聽到,葉天跟你們兩個說出作死的話,實在接受不了。別說是她,當時我聽,恨不得一腳把葉天踹出去。”
劉萍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不行,孩子是我的,只有我和他爸能打、能罵、能教育,別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我就沒完。”
馮校長嘆了口氣:“你先別激動,我也就是說說而已。不過葉天,你這小子,敢對自己老子說作死,真是欠收拾。”
葉天再次認錯,不僅僅是因爲馮校長安排的演戲,而是因爲他的確認識到自己錯了,當時說的那些話大逆不道,的確該死。
“葉天,去把你老丈人和丈母孃請進來。”
葉天走出來,看到孫梅和夏文明站在走廊盡頭,正在抹眼淚。
他走過去,孫梅看着他的臉心疼的說:“葉天,剛纔我用力過猛,沒收住手,還疼嗎?”
夏文明從另一邊看了看:“壞了壞了,兩邊都腫起來了。孫梅,這一次你表演過火了。”
孫梅破涕爲笑:“先別管表演怎麼樣了,只要親家消了氣兒,一家三口團圓和諧,我們就完成了一個任務。”
三個人回到餐廳,劉萍不依不饒:“親家,你剛纔打了我兒子兩個耳光,這我可得說道說道。孩子是我的,他有什麼錯,你跟我和他爸說就行了,輪不到你親自上陣。”
孫梅這一次裡外不是人,立刻紅了臉。
馮校長只好尷尬的解釋:“葉天,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丈母孃打你,你服氣嗎?”
“服氣、服氣。”葉天連連點頭。
夏文明嚴肅的告誡葉天:“以後說話先過過腦子,對你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收斂,要是對外人,那會到什麼程度?年輕人一定要愛國愛家,忠孝兩全,白白讀了這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葉大勇急了:“親家,你教訓他不能帶髒字,說話是說話,罵人是罵人,你得分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絕對不能再碰葉天一下,再罵他一句,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馮校長嘆氣,這場戲已經失控,每個人都進入了角色。
只有他作爲旁觀者,變得越來越尷尬。
不過,最後結果已經達到他的預期目標,葉大勇、劉萍、葉天,又變成了一個緊密團結的整體。
幾個人開始喝酒,三杯酒下肚,矛盾自然化解。
在馮校長的提示下,葉大勇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初步估算,老鄰居們能夠集資三千萬到五千萬,他想依靠葉天在地鐵建設中拿一個小項目,親自帶領施工隊完成。最後結算下來,讓老鄰居們都能有一個分紅。
他只幹這一次,以後任何項目才找他,他都不會接受了。
“葉天,你幫我這一次在老鄰居面前擡起頭來,以後其他事情,再也不會麻煩你。”
“爸,你放心,這不叫麻煩。等到招投標結束,我拿到整個工程項目,你想怎麼幹,咱倆慢慢商量。我保證讓你輕輕鬆鬆把錢就掙了,在老鄰居們面前揚眉吐氣。”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們有這樣的共識,以後家庭纔會和睦。
三個人的力量合在一起,才更有戰鬥力。
這頓飯吃到尾聲,孫梅站起來向劉萍道歉:“親家,剛纔這兩巴掌,我也是不得已,爲了教育孩子,不能不下點狠心。當然,你說的意見我虛心接受,以後絕對只動口不動手。”
馮校長哈哈大笑:“你們四個都有權利和義務,教育葉天和夏夢,出手輕重都無所謂,只要出發點是好的。本來我覺得這兩巴掌應該是老夏來的,他比較合適,畢竟他是男的,出手很重,讓葉天能記得更牢靠。”
劉萍心疼的看着葉天:“算了算了,不管是誰打的,你看,十個手指印都留在臉上了。”
大家全都笑起來,馮校長佈下的這個局果然管用,一下子就讓葉大勇消了氣,而且讓葉天重新回到父母身邊。
吃完飯,馮校長先讓司機把葉大勇和劉萍送走,四個人留在馮校長的辦公室裡喝茶。
夏文明向馮校長挑了挑大拇指:“果然是搞思想工作的,想的就是比別人周到,咱們演這場戲鮮活生動,比罵他多少次都管用。今天,老葉徹底服氣了,心氣兒也順了,不在心裡留任何疙瘩。”
馮校長感嘆:“如果沒有那兩巴掌,根本達不到這種效果。”
孫梅也笑了:“剛纔用力過猛,到現在這條胳膊還在發抖。”
事實上,她的反應跟《儒林外史》裡面,胡屠戶打了范進一巴掌的感受完全一樣。
葉天忘記了臉上的痛,親自給大家泡茶。
馮校長招呼:“來來,葉天,趕緊坐下,要不是你思想轉變,我們也演不好這場戲。導演和演員配合,才能如虎添翼。剛剛我看着你心裡很感動,你認識到自己錯了,讓父母高興,這就是一個孝子應該乾的。老夏弟妹,你們看看,找了一個多好的女婿。”
孫梅由衷的說:“葉天,我對你百分之百滿意,智商和情商都沒得挑剔,而且忠孝兩全。剛纔我在餐桌上那樣罵你,心裡一陣陣發毛,覺得自己黑白不分,胡攪蠻纏。葉天,真是委屈你了。”
今天這個苦肉計演得很成功,馮校長的導演恰到好處,而且及時的打圓場,主導着事情一步一步進行,葉大勇和劉萍作爲觀衆,也很滿意。
當然,葉天所答應的,都是在安全範圍之內,絕對不會徇私舞弊,讓工程出問題。
他已經決定,如果葉大勇集資成功,他就會派個人去幫忙管理,直到工程完成,順利結帳,絕對不會出半點紕漏。
他這種盡孝的方式更復雜,但孝子的出發點都是一樣的,就是讓父母高興滿意,晚年幸福。
整個下午,他們都在馮校長辦公室裡喝茶。
孫梅打電話,把醫院那邊的事情全都推給助理,暫時不回去。
快到黃昏的時候,四個人正要分開,馮校長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中,他跟對方聊的很熱乎,打電話來的應該是他的老同學,正在路上馬上就到。
馮校長有些奇怪:“振邦,這一次怎麼想起我來?老同學分開那麼多年,你連個電話都沒有,如今說來就來,是不是有急事找我?直接電話裡說就行。”
對方說了句什麼?馮校長突然轉身望着葉天。
“正邦,你要找葉天談談?你怎麼知道他在這裡?難道你跟他也熟悉?”
只聽了這幾句,葉天就明白了。
即將趕過來的,就是秦氏集團的老總秦振邦,同時也是彭佳佳的上司。
他很沉得住氣,先去洗手間好好的洗了把臉。
確信腮上的十個手指印已經消失,才把臉擦乾淨回來。
“葉天,我的老同學秦振邦想找你。我們分開十年,他一直在忙商業工作,這次直接找你,應該就是工程項目的問題。不要答應他們太多,把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葉天簡單介紹了秦氏集團的情況,也說了彭佳佳的事情。
孫梅恍然大悟:“有那麼好的公關小姐,對方的勝算的確比較大。”
兩個人提前離開,辦公室裡只剩下馮校長和葉天。
“葉天,說句實話,我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局面。我全心全意幫你,實際有很大的私心。金陵大學一年到頭,總要接到類似的報告五六個,這只是第一個,很快就有年終總結。總之,報告一輪一輪猛撲過來,如果你倒下,就沒有以後了。葉天,我給自己定下了規矩,每一份報告不但要保質保量完成,而且要成爲經典,提升金陵大學的水平。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請你幫忙。”
葉天當然明白,馮校長並不是那種不管不顧的小角色,而是有自己重大的理想和抱負。
“地鐵項目的研究報告非你莫屬,不然,他們寫出來又是些表面文章,內容都是從百度上拼湊出來的,還不如各大紙媒的新聞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