畦霧山(一)
畦霧山山底水道是通往卣洲最近之路,但其水流湍急,暗礁遍佈,平時根本無人敢在此行船。一日在畦霧山的東面駛來了一隻小船,船上並無人駕駛,只在船頭立着一人,白衣飄飄,面若桃花,恍然間竟如神仙下凡一般。不日之後,又來了數十艘大船,有眼力好的畦霧山人說,看到領頭的船上站着的正是當日的男子。這些船入山底水道朝卣洲方向駛去,一去不返。是夜,卣洲城大破。
——摘自《遊先生志?畦霧山神》
“將軍真的要從畦霧山通過嗎?”於佑沉聲道。
“這裡是到達卣洲最近的道路。前線戰況吃緊,越早趕到,我軍的損失就越小。你還有什麼異議嗎?”淨笙接口。
“可是,此處水流湍急,聽說內多暗礁,我軍怎可貿然前進。”於佑道。
“正是如此,敵人才會對此疏於防範,如我軍在三日之內到達卣洲,定可打他個措手不及。”
“兩位副將不必爭吵,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如可兩全其美不是更好。”許將軍的臉上並無一點焦急。“你們聽過畦霧山的傳說嗎?”
“將軍,那不過是無稽之談,哪裡來的神仙呀。”於佑直搖頭。
“不,那並不是傳說,我祖上的太於公就是當年那船隊中的一員,此處水路雖險卻完全可以通過。”許將軍微微一笑,“只是還需要一個人來帶路。”
“將軍,這帶路之人怕是難找呀。”淨笙苦笑。
“要找此人也並不難,只須一合適之人到畦霧山頂一行。”將軍說着,目光已經放在於佑身上。
“末將願效犬馬勞。”於佑連忙拜倒。
“好,你即刻起程。這封信你到達山頂之時方可打開。”將軍自懷中拿出一紅布包裹的信函,這信的年代看來十分久遠,連外面的字跡都模糊不清了。
“得令。”於佑連忙雙手接過。
“軍情緊急,速去速歸。”
“是。”於佑再次施禮。
是夜,於佑着一青衣短靠,腰懸短刀,輕裝自軍營北門出。
信函在於佑胸前緊緊的裹着,此次全軍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他不敢有片刻耽誤,索性月光明亮趕路倒也方便。畦霧山高千丈有餘,山勢險峻,山間並無道路,可於佑依然健步如飛,腳下絲毫也沒有倦怠。
約行至半山之時,忽有一木欄擋住去路,藉着月光隱約看到上面刻着一行字:“多猛獸出沒,切勿前行。”
於佑微一提氣腳下發力,正落在木欄裡面。於佑天生神力,雙手戟使的出神入化,在軍中可謂無人能敵,幾隻山貓野狗於佑還不放在眼裡。
越行山勢越見奇險,於佑不得不放慢了行程。眼看着天色將明,到山頂卻還有一段距離,於佑不禁着急起來,畦霧山自半山以上一到天亮就大霧籠罩,如不熟悉道路無疑如盲者一般。於佑一時間手腳並用,也顧不得什麼了。
只一柱香光景,霧就起來了,於佑也不知道這些霧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一下子就變的又濃又重,連腳下的草都看不清了只能憑着感覺繼續前行。突然,於佑覺得腳下一空,差點跌倒,細看之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只在踏前一步,怕是要葬身在這萬丈深淵之中了。於佑自腰間取下短刀砍下一截樹枝以供探路之用,他的命是微不足道,只是此次任務如不能完成,卣洲將士怕是要死傷無數了。
濃霧連太陽都遮蔽的不見蹤影,於佑無法判斷現在的時辰,只是不停的向上攀爬。忽聞,一吼聲驚天而起,一時間鳥獸齊出,各種振翅聲、鳴叫聲不絕於耳,只片刻又安靜的連一點蹤跡都沒有了。於佑持刀而立,周圍的氣氛怪異莫明,不知是什麼猛獸,衆鳥獸如此驚懼。
恍然間,一陣腥風襲來,於佑應風而動,揮刀、後躍只瞬間就在一丈外落下。刀尖上泛着一點血光,於佑不敢怠慢,飛身又是一刀,只聽嘭的一聲,於佑的短刀幾乎脫手,虎口上也裂開了一道血口,於佑一驚,只這一愣,一隻雪白大掌就衝於佑面門襲來,慌忙間於佑只有就地一滾,方險險躲開,此時於佑方纔看清這野獸的真面目。
這白熊高一丈有餘,兩隻臉盆大小的手掌上下揮舞,確是兇猛異常。於佑不敢硬拼,只能不停躲閃。眼看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於佑卻怎麼也脫不開身,情急之下,於佑猛一提氣,一躍而起竟直端端坐在那白熊的肩上,雙手往那熊眼裡一戳。一聲怒吼,白熊的巴掌雨點一樣落在周圍的樹木上,一時間似山崩地裂一般,草木其飛。於佑緊緊纂住白熊的雙耳,卻也動彈不得,一人一獸就這樣僵持了半天,直到那白熊累的精疲力竭,靠在石壁上喘息,於佑趁機抽出短刀自熊腦一刀猛刺下去,才結束了這場戰鬥。
於佑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匆忙拔出短刀繼續趕路。還沒走出半盞茶的功夫,忽聽前方傳來女子嬉笑的聲音。於佑頓時精神一振,前方既然有了人煙,自是離山頂不遠了。於佑加快步子,一個縱躍,竟是不覺間使出了凌雲飛渡的輕身功夫。幾個縱躍間,離那聲音越發近了,於佑一時激動,不查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就順着石壁翻滾下去。
吾命休已!於佑心中長嘆一聲,閉起雙目,只是可憐卣洲城的百姓了。不曾想那地面竟是軟的,於佑只覺一陣暖意,全身並無半點傷痛。睜眼間,卻見那被他打死的白熊正躺在他的身下。於佑心中慨嘆,不想這畜生反到救了他一命。
於佑再次前行,直到被一條天河阻住去路,由於霧色濃重,根本無法看到對岸,於佑不敢冒然前進。仔細搜尋之下,只在剛纔跌落處,見到一根細細的藤條自濃霧之中直伸到對岸去。這藤條顯然是人工結成,想是這裡唯一的通道了。於佑一頓足,當下就地一點正落在那藤條之上,藤條只晃了一晃並無異狀,於佑順着藤條飛身而下,走到盡頭,方纔落下,鼻前就傳來一陣濃烈的芳香,定睛細看,原來這對岸竟是一個巨大的花園,畦霧山頂不想還有這般景色。於佑正要前行,忽的眼前一花,一道白影自眼前掠過。於佑朗聲道:“請問此處是畦霧山頂嗎?”
一陣嬉笑聲傳來,那笑聲忽遠忽近竟像是不停在花間翻飛一般。
“姑娘,請恕在下冒昧打擾,只是在下到山頂有急事待辦,還請姑娘指點。”
那笑聲脆生生的在於佑面前停了,片刻之後纔有一清甜的聲音道:“這裡不就是山頂了。”
“敢問姑娘,這山頂有幾戶人家?”
“只有一戶。”
“那請問此家主人如何稱呼?”
“那裡不是寫的很清楚嗎?何必多問。我在依翠居恭候了。”說到最後聲音又飄遠了,於佑四處尋找,果然在他左手不遠處立着一個牌子上面幾個蒼勁的大字“落雲居”落款處題名,曾幕雲。
於佑自懷中拿出書信,信封內只裝有一張拜帖,也是極古老的東西了,打開來,裡面的字跡赫然於那牌子上一模一樣,提名處正寫着曾幕雲三個字。看來這曾幕雲就是將軍要找之人了,於佑心中一喜,自是疲憊全無,闊步向前走去。
約走出半里之遙,眼前的霧氣漸漸散去,只見道旁遍佈奇花異草,耳邊鳥鳴、蟲囈,宛如仙鏡,於佑不由看的癡了。再行丈餘,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藍色的花海盡頭正立着幾間房舍。於佑手拿拜帖向那房舍直奔而去。
才行至一半,於佑忽覺頭重腳輕,腿下一軟,竟栽到在花叢中。於佑當時心中大驚,正待運氣已是不及,全身都已動彈不得。恍惚間,只見一花斑猛虎正朝他走來,於佑心中不禁長嘆,此次怕是要葬身在這畜生口中了。
那老虎在於佑身邊轉了幾轉,並不上前,只在聽到一聲呼哨之後,突的銜了於佑手中的拜帖飛奔而去。於佑心中自是奇怪,這老虎像是家養的一般,不知是何人有這樣的本領,能馴服這山中之王。
於佑此時也反到放下心來,此間主人顯然並無傷人之意。在此山頂居住,顯非常人,待客之道自是有別於人。
不消片刻,一陣叮咚聲傳來,於佑只見綠色裙裾自眼前娉娉落下,鼻間傳來一陣清香。於佑正待細看,那女子卻突的進前恭敬的扶起於佑。於佑正待推拒間,只見那女子身行一晃,人已在三步外站立。於佑不禁脫口而出:“好俊的功夫。”
“公子見笑了,哪是什麼功夫,只是山野間跑慣了,腳力快一些而已。”那女子擡首衝於佑微微一笑,於佑竟看的有些呆了,這女子其實只是中上之資,但卻全身透着一股清秀的靈氣,這一笑,讓人覺得宛如春風拂過心間,心底不由泛起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