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剛剛沐浴過的女子,俏生生如花般還沾染着清晨的露珠,她轉過身,腰間的瓔珞叮咚作響,一襲睡蓮飛燕的嫩黃束腰紗裙,眼角泛起一道調皮的笑紋。
她仰着頭,蔥白的指尖上正捻着一個小巧的香袋。“師父,瞧瞧這是什麼?”
餘喬聳了聳鼻子,一股淡淡花香在鼻端縈繞,這像是幾種花混合的香味,不過味道太淡了,餘喬問不出是什麼花。“這是什麼?”
李雪伸出纖細的皓腕,挽住餘喬的肩膀。“我知道師父最喜歡花了,這是我專門找人往咱們中州以外尋來的。”
餘喬望着眼前婷婷的女子,心中忽然一陣恍惚,曾經只是一個在逆境中也堅強的笑着生活的小女孩,不知不覺間竟然變成這樣一個嫵媚女子,時間真是一種讓人無法琢磨的東西啊。
餘喬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琉璃杯,親自給李雪擺上,清冷的液體慢慢注滿,空中飄着一股子甘甜的味道。
“這是宮中的御酒吧,怎麼跑到咱們家來了。”餘喬聳聳鼻子,記得幾年前端王妃曾經賞賜了一壺這樣的酒,不過餘喬那時年紀小,也只是聞了聞酒味,連一滴都沒有喝過。
李雪掩口輕笑。“師父,咱家怎麼就不可能弄到這御酒呢?這酒可是宮裡欽賜的。”
餘喬到不知道家裡什麼時候跟皇宮也搭上線了。“自己人就別邁關子了。說說吧。”
“之前往宮裡進貢了一批茶葉,然後皇宮就賞賜一些酒回來了。”李雪嘆了一聲。
“咱們的生意都做到皇宮了去了?”餘喬皺了眉頭,心中有些不安,茶葉畢竟是暴利行業,這東西是誰知道了都會嫉妒的,有多少商人最終被權利最高端的人隨便耍一些手段就鬧得家破人亡的,這個時代畢竟不是一些商人就能左右的了得。
“只是送了一些,算不上生意。”李雪搖了搖頭。
“跟宮中的生意不好做啊,咱們還是不要趟那趟渾水了,這茶葉若是面相民間還能有許多人都能享受到茶文化的美好之處,可若是成了貢茶,那麼能品嚐到它的,就只有那些宮中的貴人了。這樣豈不是可惜了那些茶。”
“師父說的是。”李雪執起杯,淺淺的沾了脣。
“你這丫頭,今天可算是爲你接風,怎麼只喝那麼一點。”餘喬端着杯湊近脣間聞了聞,果然是清香迎面啊,當年只能聞聞,今天怎麼也得嚐嚐。
仰起頭讓酒液慢慢滑落喉間,酒液甘甜醇厚一點也沒有辛辣的感覺。餘喬滿意的喟嘆一聲。“果然是好酒啊。”
“師父。”李雪嗔目結舌,這酒雖然味淡,可後勁卻是大得很。“你,酒……”
“怎麼了?”餘喬將眼睛瞟向酒罈,這宮裡人還真是摳得很,就給這麼一小罈子,怎麼夠喝啊。不過今個最主要的事情倒不是爲了喝酒,少喝點就少喝點吧。
“師父,這酒勁大,你慢點喝。”李雪趕忙攔下餘喬手中的酒壺。
“怎麼,你師父我和喝點酒都不行嗎?還是你覺得你師父沒酒量?”餘喬雙眼濛濛的拍了拍桌子。
“這……”李雪頓了頓,她怎麼瞧着她師父都像是醉了,一杯倒?李雪心中暗笑,她這師父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總是說孩子還沒長成喝酒不好,所以從來也沒喝過一滴酒,現在她也不過剛剛過了十三,這就要充酒量好了。“師父,不是我不讓你喝,實在是這酒的後勁太大,你沒看我都不敢喝多嗎?”
“哦,後勁大,有多大。”餘喬忽然覺得面前的桌子有些晃,接着她覺得椅子也晃了起來。“咦,怎麼這麼晃,難道說地震了?”餘喬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卻覺得連房子也搖晃起來,她忽然神色一震,原本虛浮的腳步忽然穩健起來,之間她一手抓起李雪,然後飛身從窗口跳了下去,這裡是二樓,所以飛出窗外的一瞬間,雙腳懸空的李雪忽然驚叫起來。
“啊,師父,你幹什麼啊。”這聲悽慘的叫聲頓時傳出去好遠。
等落了地,餘喬搖晃了兩下,然後伸手使勁拉住李雪,將她往院子中的空地拉去。
“師父。你這是幹什麼?”李雪仍不住哀叫道。。
“地,地震了。”餘喬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後來乾脆就那樣往地上一躺,也不起來了。
“地震?”李雪心道,師父說的莫不是地動,不過這哪是什麼地動,分明是她醉了酒,覺得暈罷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她這師父還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發生了什麼事?”袁振氣喘吁吁的從院門哪裡跑過來。“我方纔在門口就聽到你的叫聲,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得了李雪歸來的訊息他忙放開他手邊的所有事情,趕過來看看李雪。
“沒事。”李雪望了望餘喬,然後重新將目光放回袁振臉上。“你也看到了,我師父她醉了。”
“那先把她送回房吧。”袁振伸出手在餘喬眼前晃了晃,果然目光有些呆滯,不知道她現在還是不是清醒的。
“好。”李雪跟袁振一左一右架起餘喬往屋內走去。
餘喬迷迷糊糊的擡頭說道。“你們幹什麼抓我,你,還有你……”餘喬掙扎着。“說,你們啥時候勾搭上的,進行到哪一步了。”餘喬忽然間笑的很猥褻。“你們可別給我玩先上車後補票的戲碼啊,想成親就早點成親。”餘喬張着迷離的雙眼。“要是到時候奉子成婚那就不好看了。”
餘喬說先上車後補票的時候,李雪和袁振還都沒有聽懂什麼意思,可是等餘喬說道奉子成婚的話。兩人頓時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師父,你說什麼呢。我不理你了。”李雪一把甩開餘喬的手,轉身跑了開去。
袁振看看餘喬,又看看已經跑遠了的李雪,愣了一會兒,忽然彷彿餘喬是個燙手山芋似得,一下子丟開餘喬的另一隻手,往李雪哪裡追了出去。雖然這餘喬說話沒有分寸,可是她這樣說也算是將兩人的關係徹底挑明瞭,這下子李雪沒有理由拒絕了吧。
兩人一逃一追,整個把餘喬給忘到了一邊。餘喬趴在地上低聲咕嘟的幾句,如果趴近了大概能聽到她是在說。“兩個無良的人,地震了卻自己跑了。”
等餘喬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快晌午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覺得腰背都要僵了,她到底保持一個姿勢多久了。腦海裡關於昨天的記憶慢慢回來了,她揉了揉痠痛的腰背,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聲。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走到牀前的人卻是惠兒。
“大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我家李雪就要嫁人了。”餘喬氣鼓鼓的說道。昨天那倆人乾脆地將喝醉酒的她丟在地上實在是太沒良心了。
“這不是好事嗎?”惠兒臉上也帶了幾分喜色,李雪在周家日久,早就算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相信爹孃知道了也會高興的。“怎麼你好像不高興啊。”
“大哥啊,那兩個人昨天也太過分了,直接把我給丟地上了。”餘喬仍然憤憤不平,她尋思着,就算她不在兩人的婚事上做梗,等婚禮當天也要“好好”鬧鬧洞房了。
“誰讓你喝那麼多酒了。”惠兒笑道。
“我……”餘喬正想說,我沒喝多,就喝了一杯,不過想想這事說出去實在是太丟人了,還是不說爲好。“下次我不喝了還不行嗎?”餘喬撇嘴,這什麼酒啊,怎麼勁頭這麼大,難怪李雪只是沾沾嘴脣,只有她傻乎乎的一口乾了,不過她醉了是醉了,醒來倒沒覺得頭痛,只是躺的太久背疼罷了,這酒不上頭啊。
“不過,李雪的婚事可得好好辦啊,不知道她是跟哪家公子……”
惠兒還沒說完,餘喬就搶着說道。“還能是誰,袁振那小子唄,也不知道怎麼把我家李雪給騙走了。”
“是他?”惠兒卻並沒有覺得袁振有什麼不好正相反,惠兒覺得袁振是個對感情負責的人,一定會對李雪好的。“這倒也不錯,那從今以後你不是多了一個女婿啊。”
“我就是怕。”餘喬抱膝坐好。“雖然現在看來他們兩人是挺好的,可是將來呢,誰能保證他們能一直好下去,要是將來有一天袁振再娶個小的進門,那李雪怎麼辦?”
“我的好妹妹,你怎麼什麼都往壞處想呢,那也許他們能美滿幸福的過一生呢?”
“可是人啊,想要學好真是很難,可是想要學壞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實在是太不可靠了。”也許餘喬對於婚姻的恐懼正是源於這裡畸形的婚姻制度吧,對女性的極度壓抑,對男性的過度膨脹,這都讓本就對婚姻有不好印象的餘喬,更加對這個世界的婚姻充滿恐懼。所以她寧願跟她大哥做個掛名夫妻也不像真正的邁進婚姻那個黑漆漆的無底洞裡。
“餘喬,你真是想的太多了,要做夫妻的是那兩人,要一起生活的也是那兩人,他們也都不小了,見識也不少,能自己做選擇了。他們的婚事你就交給他們自己辦吧。咱們作爲他們的孃家人,將嫁妝備齊,然後祝願他們就好了。”
餘喬嘆了一聲。“還是大哥你看的透徹啊,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啊,好好的徒弟就這麼被人偷走了。”
“餘喬。”惠兒有些苦笑不得。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餘喬又說了這麼一句。“回頭我還是去找娘吧。”她娘如今已經成了婚姻專家了,好多東西她都能說得八九不離十,她也該給她徒弟準備嫁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