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凌至秋充滿希望地走到副駕座的車門邊,車窗降了下來,一個陌生的面孔坐在駕駛座上,對他笑道:“凌少,請上車,老闆讓我來送你。”

凌至秋頓時涌起失望。

原來不是他!

就知道不是他!

他沒精打采地拉開後車門坐進去,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汗毛忽的乍起,猛的打了個大噴嚏。

“對不起,凌少,你冷嗎?”司機連忙在後視鏡裡看他。

“不冷,沒事,”凌至秋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驟然從大太陽底下進入冷氣十足的車內,是有些不能適應,不過真是涼得好愜意。

司機不好跟他搭話,他也沒有心思和司機聊天,默默坐在後座上靠着枕墊想着心事。

汽車平穩地開在道路上,車外的景緻一閃而過。

過了一會兒,前排的司機疑惑地抽了抽鼻子。

由於尉遲鉉不喜歡車廂內放香薰物品,所以他所有的車子裡都是車飾木料、金屬和皮革本身的味道,顯得有一種男性粗獷的意味。

可是此刻,司機的鼻端竟然縈繞着一股怡人的清香,似香水又不似香水,比花果調清爽,比草木型淡雅,比海洋調自然,比菸草皮革調溫柔,總之既不甜膩也不粗糙,十分好聞。

司機嗅了好幾下,忍不住讚道:“凌少,你用的是什麼香水,比老闆的還要好聞呢。”

“香水?沒有啊……”凌至秋納悶地低頭在身上聞了聞,今早上沒有用香水,連臉上搽的護膚品都在游泳池裡給洗乾淨了,出門出得急,什麼香品都沒用,更別提現在滿身汗水,怕不是汗臭吧!

司機不說話了。

難不成是體香?這還真是……夠絕。

極品美男啊!老闆真有福。

凌至秋沒困擾多久就不在意這個問題了,拿紙巾擦了擦汗水,捏在手心裡,無意識地揉啊揉、搓啊搓,腦中只想着下次見到尉遲鉉要怎麼辦。

與此同時,尉遲鉉也在書房裡,看似平靜地處理着公文,可是時不時皺起的眉頭,和心不在焉的狀態,喻示着他內心的煩躁。

慾求不滿什麼的,真是讓人焦慮。

把凌至秋送回別墅,司機就禮貌地道別。凌至秋嘆了口清氣,推開別墅的大門走進去。

本以爲此時應該是滿室空空,毫無人氣,結果一進門就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彷彿樓上有人在翻着什麼。

有賊?

凌至秋心剛提上來,就聽見裡面傳來了時欽的喊聲,“誰啊?杭韜嗎?你們回來了?”

說着,一個毛腦袋就在樓梯上現了形,吃了一驚,“咦?凌哥!你怎麼回來了!”

凌至秋想撒個謊,可是一時找不到好的理由,扯了個笑臉,“呃,就是回來,嗯,晚上還有課……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去楚總那裡了嗎?”

時欽咚咚咚跑下樓來,邊走邊說:“我有好幾個攝影器材在這邊呢,還有好些東西,我想拿到東哥那裡,就讓他送我回來一趟,收拾收拾,他晚上再來接我。”

凌至秋看着他的動作着急,“你慢點兒慢點兒,腿還傷着呢。”

“嘿嘿,那點小傷,不在話下。”時欽跟着他走進客廳坐下,本想開玩笑,可覺察到凌至秋的臉色不對,連忙追問:“凌哥,你,和鉉哥,吵架了?”

“沒有,沒有,”凌至秋搖頭否認,“我就是……嗯,覺得住這邊比較好。”

“胡說。”時欽不信,坐到他旁邊,“凌哥,是不是鉉哥訓你了。他就這樣的人,以前我們在海市的時候,他也是沒事就訓我,哼。你別理他。”

凌至秋給他的語氣逗笑了,“呵呵,真有趣,尉遲總裁是你親哥哥嗎?”

“其實,不是的。”時欽想了想,決定和盤托出,“我是前年十月份才認識了鉉哥,差不多快兩年了。”

凌至秋不由自主往不好的方面聯想,又覺得有些對不住時欽,忍着沒問,“哦……”

時欽明白自己和尉遲鉉的關係很多人猜測,只是以前沒必要說而已,如今凌至秋要成爲尉遲鉉的愛人,鉉哥那個性格,根本不可能解釋,那自己一定得說清楚,免得讓人心裡不快。

“凌哥,其實,我和鉉哥沒有血緣關係。你看他那麼關心我,是因爲這事情挺神奇的。”

凌至秋被提起了興趣,“神奇?”

“嗯。”時欽現出追憶的神色,“我家就是海市一個普通的家庭。不過我爺爺奶奶那一輩曾經輝煌過,三十多年前家裡有個小廠,家境殷實。而尉遲家,是我們時家的世交好友,我爺爺資助鉉哥的爺爺,開了一個小小的店面,從海市起步。尉遲爺爺的運氣一直不好,店總是開不走,趁着能收回一點資金,變賣了店鋪之後去了秉市,他很拼搏,憑着海市人靈活的思路和智慧,終於在那裡站穩了腳跟。”

凌至秋聽着“世交”這樣的字眼,覺得的確是很神奇!

時欽眉頭微蹙,又笑笑,“尉遲爺爺在秉市有了小小的根基,就跟我爺爺聯繫過,說只要賺了大錢,一定把之前爺爺借給他的資金連利息全數償還。爺爺根本不在意,只說你發展得好就行。兩個人還約好了,要讓雙方的兒子,也就是我爸爸和尉遲伯父拜爲兄弟。”

凌至秋聽得有點入了迷。

“不過沒有等到這樣機會,因爲尉遲爺爺沒過幾年就去了海外,與外國人談生意做貿易,那個時候信息不像現在這麼發達,也沒有隨時隨地可以溝通的手機,所以兩人是說好尉遲爺爺回國就來找爺爺聚會。哪知道,就在那幾年,我家生意上出現了重要的岔子,而我們家小廠裡的一個會計捲走了所有的流動資金跑路了。……廠子自然就因爲各種原因倒閉了。爲了還債,我們家賣了房子搬了家,可惜沒能聯繫上尉遲爺爺。”

凌至秋“呀”了一聲,感到十分惋惜。

“爺爺也曾經去找過他,但是尉遲爺爺做生意的膽子很大,這一點他比爺爺強,而且他與外國人建立了貿易聯繫之後,時常在國外,許久沒回來,在秉市的家也搬過幾次,住得更好。我想他肯定也回海市找過爺爺,但是廠子沒了、房子也搬了,他根本就沒有線索。長久以往,兩個人最終完全斷了聯繫。”

時欽很看得開,瞧着凌至秋難過的表情,還去推推他,“哎呀,凌哥,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是我爸爸給我說的呢,我又沒有經歷過的。……後來的事情就很普通了,我爺爺沒再辦廠子,只開了個小餐飲店,那種小店你知道的,累死累活、沒日沒夜又賺不了多少錢。他和尉遲爺爺不在一個領域,所以怎麼都打聽不到對方的消息。爺爺曾經拿了尉遲爺爺的照片給我看過,我那時還小,但是也能看出,年輕時候他們兩個都是帥哥啊!”

看着時欽的星星眼,凌至秋不禁“噗”笑,這孩子,真是永遠都那麼開朗快樂。

“……奶奶曾經罵過爺爺,說尉遲爺爺肯定是借了錢不想還,他還在這裡傻乎乎地想念人家,有意思嗎?但是爺爺從來都不聽。我們家的人都懷疑過這件事,只有他一直都相信尉遲爺爺的人品。”時欽嘆了口氣,“爺爺去世以前還很遺憾的說,老朋友二十年沒見,不知道什麼樣了……”

凌至秋這時才疑惑了起來,時欽的家人呢?怎麼一個都不在身邊?

時欽看了出來,笑道:“嗐,我都忘了說了,我媽媽生我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我還是個先天性心臟病,十年前我爺爺離開了,我爸爸身體一直不好,又要照顧生病的奶奶和我,他想賺錢給我做手術,卻一直攢不夠。奶奶去世後,他心力交瘁,三年前也走了。”

凌至秋震驚地望着他,情不自禁拉住了他的手。原來……他也是個孤兒?

“凌哥,沒事的,我早就習慣了,你別爲我難過呀,”時欽望着凌至秋不知何時浮上霧氣的雙眼,眼眶也有點紅,“……艾瑪我都好久沒哭了!”

凌至秋努力把淚水控制住。他此時想到了原主凌至秋的身世,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一時悲從中來,並不是故意要惹哭眼前的少年。“小欽,我也是個孤兒啊……”

“凌哥!”時欽想起了秋波辦的網站上八的凌至秋的悽慘身世,握緊他的手。

兩人對望了片刻,又同時笑了起來,“這些事情都過去了。”

時欽父親臨終前,把他託付給了他小姨,那時時欽已經十八歲,剛剛考上大學沒多久。他的身體狀況日益變差,不得不休學,在家裡住着。

時欽的小姨是個好女人,對他和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可是小姨夫卻常常不痛快,難免給他一點臉色。

不過這個孩子從小就是個樂天派,整天笑嘻嘻並不在意。

小姨和姨夫都只是普通的職員,讓他們攢錢給時欽做手術幾乎是不現實的。這孩子大致知道自己命不長,儘管也有難過的時候,但多數都不會表現出來。

這個時候,尉遲鉉終於找到了他。

“那天,鉉哥去小姨家的時候,我簡直就像在做夢——”

狹長的弄堂門口緩緩地開進了一輛邁巴赫,小孩們都在跳着笑着圍着車子跑。時欽在樓上的陽臺裡看着,眼睛裡都是豔羨。他想,這是誰的車子啊,這麼高檔!如果能坐進去兜兜風,就是死了也值得啊!

車子竟然在小姨家樓下停了,副駕駛座裡出來一個溫和而穩重的青年,提着一個公文包,拉開後車廂的門,“老闆,到了,就是這裡。”

一條長腿從車裡跨出來,接着是做工良好的西服,抓着門把手的袖口露出一截襯衣,雪白髮亮,袖釦一閃。後座上那個人出現在陽光下,一頭濃密的烏髮,看着就十分健康。

那個老闆年齡似乎也不大,擡頭一睞,正巧看見了樓上陽臺好奇張望的時欽,凌厲的眉眼愣了愣,忽的就變成柔和的面容,問旁邊人,“是他?”

前面那個沉穩青年連忙擡頭,回答,“是的。”

時欽心臟砰砰跳,難道他們是來找他的?

果真如此。來人自稱尉遲鉉,是時欽爺爺好友的孫子,奉祖父之命,前來尋找當年失去聯繫的時家一家人。

小姨夫很開心可以擺脫一個累贅,小姨聽了卻氣憤道:“爲什麼過了這麼多年纔想着來找人?時欽爺爺和爸爸早都去世了!你家是不是太過分了!”

尉遲鉉略微慚愧,“對不起,之前家祖父也曾找過時祖父與伯父,但多次查尋未果。後來與家父一直忙於打理生意,又主要開拓海外市場,所以這件事一直拖到現在。祖父月前去世,告訴我一定要鼎力尋人。我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發現原來時家後人只留下了小欽……抱歉。”他黑黝黝的鳳目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那裡,對整件事有些呆滯的時欽。

其實,尉遲祖父也讓兒子去找過時家,但是尉遲鉉的父親嫌麻煩,總是敷衍。到祖父去世前,纔給尉遲鉉講了這件事,尉遲鉉敬重祖父的承諾,於是花費大量的精力,先是尋找時家老廠,廠子是不存在了,有幾個工人還住那附近,提供了一些線索,但是中途斷掉,然後他又命人到海市警察局查詢人口搬遷情況,幾乎翻找了整個海市所有姓時的人,最後才確認只有時欽是真正的後人。

他一見時欽單純的模樣,馬上就喜歡上了,當然,更多的是哥哥對弟弟那種疼愛和寵溺。

小姨還想再問一些問題,被小姨夫打斷,意思自然是想了解尉遲鉉的處理方式。

尉遲鉉讓杜堯遞上了一份文件,上面寫明瞭他準備做時欽的監護人——儘管時欽的年齡已經可以不用監護人了,但他打算爲時欽出資去美國斯坦福大學醫院做心臟手術。然後,時欽由他來照顧,資助上學以及將來的生活。

小姨家也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費用,感謝他們照顧時欽這段時間。

這樣好的條件,小姨夫怎麼會不答應?小姨想了想,也只得同意。畢竟時欽的手術費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再說,他們家還有小孩要撫養。

這個下午結束之時,時欽稀裡糊塗地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包,跟着尉遲鉉坐進了邁巴赫的後座。在車窗裡往樓上仰視的時候,纔有了一絲驚慌。

這就跟着這個陌生人走了!

尉遲鉉親切地跟他敘着祖輩的舊,慢慢安撫好時欽。沒兩天就爲他聯繫了醫院,很快讓時欽接受了手術,許是時欽本身心態好,手術非常成功。

術後,他在國外休息了大半年,回來跟着尉遲鉉住進了海市的房子。不熟悉的人,只道尉遲總裁找了個新歡,熟悉的人,比如楚長東,才瞭解尉遲家與時家的糾葛。

別看尉遲鉉長着一張冷酷總裁的臉,卻是個最愛訓人最囉嗦的哥哥。時欽常常因爲身體的事情,被他訓得一臉菜色。

他是喜歡時欽,因爲他的單純和可愛。只是,這份喜歡還沒有濃烈到跨越某些界限。不過在外人眼裡,他們倆的關係確實有些親密,容易引起誤會。

——時欽說完之後,凌至秋默默在心底鄙視自己,人家那麼純潔,爲什麼總是要去猜測,要去胡思亂想!

“所以,這就是我和鉉哥的關係。”時欽講完,調皮地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凌哥,你知道了吧,鉉哥嘴硬心軟,他真的是個好人。如果他說了什麼話傷害了你,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我替他跟你道歉,你就別介意了,好不?”

凌至秋心道,這並不是嘴硬不硬的問題,是他完全沒打算和我來真的……

不過這樣一個人,好像更值得愛了啊啊啊啊啊!

“凌哥,我就想讓你當我嫂子嘛!你和鉉哥真的好相配!”時欽一臉小粉絲的崇拜樣兒。

“什麼嫂子!哎,真是敗給你了!”凌至秋抽出手來,拍了拍他的手臂,“先別說這些了,你還要去楚總那裡嗎?我今天肯定要留下來。”

一提起這個問題,時欽頓時糾結不已。他想和凌至秋在一起,可是,更想和楚長東單獨相處。

偶像光環閃閃耀,可是在特定的時刻,卻沒法跟內心喜歡的人比……

“啊,我、我都跟東哥說好了,嗯,我還是去他那裡……也許晚上,鉉哥就會來找你吧,那時候我要是當電燈泡就不好啦……”時欽吞吞吐吐的說着。

凌至秋如今品嚐到戀愛中患得患失的滋味了,雖然尉遲鉉還沒響應他。他有那麼一丟丟猜到了時欽的心思,十分理解地點頭,“那好吧。”

五點鐘,楚長東派司機過來接時欽吃飯,時欽一臉慚愧,“凌哥,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好啦,你去吧,有些事不用說我也懂的!”凌至秋笑着把他推出了門。

原本計劃享受一個人的夜晚,再詳細列出“尉遲鉉攻堅作戰計劃書”,哪知道,八點過,有人用鑰匙打開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時欽的身世就是這樣滴,其實他們兩個真的是很純潔的。尉遲鉉是喜歡他,不過還沒有到那一步!——

今天終於寫得早了點!因爲另外一個文還有好多好多任務!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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