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道道眼神的注視下,憲兵沒有提起勇氣阻攔徐夢歸和馮啓龍進入布萊希特的休息室,倒是那名中尉在休息室內對着馮啓龍大喊大叫了一陣子,徐夢歸以前上的是三流大學,英語說慢點還能馬馬虎虎聽的過去,但這丫的中尉滿嘴跑火車,還夾帶着不少鄉間俚語,徐夢歸愣是一句沒聽懂。
布萊希特也毫不客氣地對那中尉大喝了起來,馮啓龍知道徐夢歸聽不懂英語,布萊希特一邊說,馮啓龍在徐夢歸耳邊低聲翻譯道:“我布萊希特雖然現在是你們美國佬的俘虜,但我依舊是一名將軍,你還是一名中尉,請你保持一個軍人對長官最基本的尊敬,否則,我不能保證以後我對你們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實情。”
中尉一愣神,布萊希特又大叫道:“還不滾出去我的房間,你已經將它翻了三遍了,還有哪裡不放心的。難道你還想分辨出這房間裡的老鼠是公是母?”
中尉擔不起這責任,恨恨地瞪了徐夢歸和馮啓龍,轉身離開了房間,出門就聽到中尉又是一陣大喝,顯然是那名懶散的憲兵倒了黴。
“布萊希特老師,我們的房間不會有老鼠的,就是有,應該也早被您嚇跑了。”徐夢歸笑呵呵地說道。
布萊希特也用漢語笑道:“徐,你很會開玩笑,我就拿住他們這點,只要我沒有逃跑的打算,他們是不敢違揹我的意願的。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二人對視一眼,徐夢歸將計劃告訴了布萊希特,然後說道:”可來的人竟然是您,這讓我們非常的爲難,和德國現在是盟友,想必您也清楚,人肯定會救您出去的。”
“或者直接將我擊斃。”
布萊希特說道:“他們救我的原因只是爲了不能讓一名德國的將軍死在盟軍的槍下,更不能讓我活着說出我知道的事情,就算他們成功地將我解救了出去,回到德國還有我的好日子過嗎?德國的秘密警察不比德國的間諜差勁,暴死街頭將是我最好的結局。”
馮啓龍驚道:“秘密警察?”
徐夢歸則說道:“蓋世太保?”
布萊希特點點頭,說道:“對,Gestapo(德語GeheimeStaatsPolizei的縮寫,意思就是‘國家秘密警察’),所以,我不回去纔是能讓我多活幾年的最好選擇。你們不必擔心計劃會讓我很不高興,反而,我很欣慰地看到你們能有這樣的決斷,如果你們不反對,我能聽聽你們的細緻分析和地圖嗎?”
徐夢歸和馮啓龍驚喜萬分,徐夢歸馬上開門喊道:“來人,去團部把地圖拿來。”
布萊希特看着徐夢歸的後背欣慰道:“徐,你就這麼相信我?”
徐夢歸關上房門轉身說道:“您來我這裡,不就是爲了見到您曾經的學生嗎?現在該是您的學生向您遞交一份答卷的時候了,如果您對我們的答卷還算滿意的話,請您給箇中肯的評價就可以了。不論您的國家是不是和我們對立,在私人感情方面,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師長。”
“那是因爲我的國家沒有和你的國家直接對立,如果我的國家和你的國家也面對面開始戰爭,…”
徐夢歸截斷布萊希特的話說道:“我會親手殺死您,然後對着您的屍體鞠躬,以感謝您曾經的教導。”
“謝謝你,徐,很感謝你能說出這樣的話。”
憲兵在十幾道冷冰冰的目光中檢查過地圖後,很快送到了布萊希特的休息室裡,這是一張沒做過任何標記的地圖,並沒有顯示出任何部隊的位置,徐夢歸明白這是尚文刻意所爲,布萊希特一笑,說道:“徐,你的那些手下對我可不像你這般放心啊。”
徐夢歸笑道:“這是他們不瞭解您,不過我相信您會說他們做的很對。”
布萊希特嗯了一聲,將地圖徹底展開後,徹底轉變成了一位戰場上的智者,稍微一看,一指就按在了牛金附近,說道:“馮。徐,這個位置是個咽喉所在,我想你們二位必定會有一支部隊在這裡駐防。”
徐夢歸和馮啓龍聞言色變。徐夢歸大驚道:“對,這裡有我的一個營,山裡我還挖了大規模的地道,全是用的水泥。”
布萊希特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笑道:“好一個馬其諾防線啊。”
馬其諾?華而不實的代名詞,徐夢歸急忙問道:“老師,您可以說的更清楚些嗎?”
布萊希特指着牛金西北方向問道:“這裡靠咱們現在的地方很近,是不是馮炮兵團的位置?”
“是的。老師。”
“你手裡是一個炮兵團,但和你步炮協同的步兵有多少?”
馮啓龍回道:“兩個團,各在左右兩個前翼。”
布萊希特搖頭笑道:“馮,你在你們軍隊並不很受關注,中一向如此,人際關係永遠高於軍事才能。我要是你,就投奔徐的軍隊,大家都是中隊,雖然裝備不是很好,但卻可以人盡其才。”
徐夢歸對這馮啓龍笑道:“啓龍,聽到了嗎?這可是布萊希特老師說的,有沒有興趣考慮下?”
馮啓龍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笑道:“開什麼玩笑,你這可是公然挖牆腳啊,小心我向你的長官投訴你破壞國共關係。”
徐夢歸朗然笑道:“信你纔怪!”
布萊希特細細看完整個防區後,手指在牛金說道:“徐,我想聽聽你對這一帶防禦體系的想法。”
徐夢歸說道:“氣死我剛纔這裡只是個連長,我的部隊是在牛金髮展壯大的,最終形成一個營的兵力部署,牛金一直處在最前線,敵人要想進攻,必定要先將牛金拿下才行,所以我就將它打造成了一個堅實的堡壘,裡邊地道交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外連的地道口全部處於隱蔽狀態。”
布萊希特問道:“那這麼說,你的防禦陣地都是朝向東面的?”
“是的。”
布萊希特嘆息道:“想想馬其諾防線,我們德軍是怎麼繞過它打進的法國。”說着,布萊希特指這牛金周圍多條岔道說道:“如果我是人,大可以繞過牛金,從這幾個點切入你的防線,打到牛金防禦背後實施駐軍,到時候雖然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隱蔽的地道口具體在什麼位置,但不論你從哪裡出來,都會遇到我的士兵,封堵住你上山的途徑,你在山上活活餓死,凍死。渴死,都是我很樂意看到的。”
徐夢歸反駁道:“可北面有啓龍的炮兵團和還有何他協同的兩個步兵團,南面也有我們的幾個團進行防禦,這幾個岔道都有部隊駐防,敵人哪有這麼輕易就突破進來。”
布萊希特說道:“你對友軍的信任讓我很欽佩,欽佩歸欽佩,但一味的信任與依賴就代表着愚蠢,最可依賴的只有自己的實力和信心,我不說別人,就說馮那邊的三個團,我要是派重兵從他北面實施進攻,你能幫的了他們嗎?不,不幫不了,因爲你的背後還有你們的根據地,你只有向東一個方向可以突進,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部隊吃掉他們,而動不了一兵一卒,然後…”
布萊希特在牛金重重地點了下去,“我就能包圍這裡,既然這裡是第一線,其武器裝備肯定不差,死死咬住他們,我攻不上去,他們也下不來,然後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進攻你的團指揮部,圍點打援不是八路的專利,任何人都可以用。”
徐夢歸聽的冷汗直流,馮啓龍一聽布萊希特是從自己這裡找出的突破口,心裡不舒服道:“布萊希特老師,您難道就不能從南邊找突破口嗎?”
布萊希特笑道:“既然我已經從你嘴裡得知你在你的部隊並不舒服,你那三個團畢定只有三個團的戰鬥力,搞不好你就是個棄子,不從你這裡找突破口,難道你叫我從凝聚力比你們要高出許多的八路那邊去啃硬骨頭?”
馮啓龍不樂意道:“可這情報您是從我嘴裡得知的,算不得數的。”
布萊希特依舊一臉微笑道:“就像你們打算利用我引誘人上鉤一樣,既然已經知道,爲什麼不好好利用一下?記住,兵不厭詐,情報不問來源,只要確定就要用上。”
徐夢歸問道:“那牛金方面我應該怎麼做纔對?”
布萊希特又轉頭看向徐夢歸,說道:“不要問我,因爲你們已經在這麼做了,推進,讓牛金變成你們後方的兵站。補給站,它的防禦程度足夠應付任何突進來的小規模部隊,而防禦人大規模的進攻會由第一道防線來完成,只要第一道防線能夠拖住幾個小時,你們的援軍就會源源不斷地從後方趕來,從牛金得到充足的物資補給,最終贏得你們應得的勝利,道理其實很簡單,你們做的很對。答卷我給你們七十分,剩下的三十分,十分是你們沒有看出其中的弊端扣出來的,二十分是要看你們軍隊戰鬥力和,沒有戰鬥力的部隊,部署做的再好,也只是…那句中國古語怎麼說的,哦,紙上談兵。我很想看看你們兩個團對我這個半死之人能使出多大的能量。”“那就請老師多指教了。”
徐夢歸雙手按在地圖紙上,臉上的微笑驟然嚴肅起來,一邊指着地圖一邊說道:“其實老師剛纔對您自己的吸引力做出的估計並不準確,其實,我們這次出動的兵力並不是兩個團,而是四到六個團。這裡,是我們八路軍新三團。四團和七十一團,在這裡,是隸屬晉綏軍啓龍所在的新四炮團,以和新四炮團做步炮協同的兩個步兵團,雖然現在這兩個步兵團還不知情,不過我我想,啓龍就是在晉綏軍方面再不受待見,他她們也不能眼看着一個團的火炮遭受到損失,這兩個步兵團參戰的可能性非常大。”
布萊希特驚訝道:“爲我一個糟老頭子,你們出動六個團,人見到這麼大的陣勢,未必會上當。”
馮啓龍說道:“人不會知道我們的計劃,更不清楚我們有多少部隊參與進來,這對我們是非常有利的,至於他們會不會上當,這就得看老師您手裡掌握的情報對盟軍有多大的利益了。”
布萊希特點頭道:“說的是,我是誘餌,而你們就是一張大王,提本人就是你們要捕獲的沙丁魚,在沒有撒網之前,沙丁魚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你們會撒網,更不會清楚這網有多大。馮,不得不承認,你們挑選的誘餌非常合適。如若來的是別人,也許還真沒這麼大吸引力能夠吸引住他們,但是我卻不同,不能將我就出去,也得讓我永遠閉上嘴,雖然我知道的情報,和軍事上並無多大關聯,但在戰後卻足可以將很多人送上絞刑架。”
消滅急忙擺手止住布萊希特的話,指了指房門,示意小心隔牆有耳,說道:“這些都是您的本錢,你還是留着回去之後和盟軍說吧。”
布萊希特笑道:“感謝你的好意,但我知道的事情並不是一件兩件,我的意思只是在告訴你們,你們並不清楚我的吸引力有多大,對你們說出一些,沒有關係的。”
既然布萊希特都不擔心,自己又何必怕這些呢,徐夢歸和馮啓龍被吊起胃口,馮啓龍新奇地問道:“比如呢?”
布萊希特笑道:“比如…罐頭。””罐頭?”
徐夢歸和馮啓龍兩人聽的莫名其妙,布萊希特繼續說道:“人肉罐頭。”
屋裡只聽到兩人齊聲倒吸氣的聲音。
馮啓龍低聲喊道:“這不可能,人吃人只在落後的原始人和中國明朝的‘菜人’纔會發生,德國自己都稱呼自己是具有優良血統的民族,怎麼會做出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布萊希特早就想到馮啓龍會有這樣的反應。倒是徐夢歸默然地看着自己,讓他驚訝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