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的同志早已用電臺緊急告知根據地,有一架鬼子飛機正飛往根據地,百式運輸機到達根據地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時許,徐夢歸從駕駛室看到地面上一羣荷槍實彈的八路軍戰士,緊張地看着空中,有些哭笑不得,一時卻不敢放低高度,天知道這羣可愛的同志們會不會等飛機到了機槍射程內,將自己打下來,運輸機上可是印着肉丸子的。
再三衡量,徐夢歸還是決定,就在這一區域內降落,爲了保險起見,徐夢歸向艙內喊道:“你們誰那裡有白顏色的布?”
艙內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何雷和馬大炮站了起來,一位受傷的同志笑道:“我身上的襯衣本來是白色的,可進了鬼子的審訊室後,現在都是紅的了。”
進去時是白的,出來是紅的,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體現這幾位不怕犧牲的精神,徐夢歸苦笑着搖搖頭,只能對着馬大炮。何雷二人說道:“你們倆進來下。”兩人依言進了駕駛室,將身上的外套脫下,露出了裡邊的白襯衣,馬大炮可惜道:“這可是從鬼子那裡繳獲來的,頭,你打算做什麼?”
徐夢歸說道:“都脫下來吧,咱們這四件差不多能湊出個白旗。”
尚文笑道:“你這是打算舉白旗?”
徐夢歸無奈道:“那你說能怎麼辦?咱們要麼舉着白旗下去,要麼被自己人打下去,你說我能怎麼選?”
這還用選?三個人將自己身上的白襯衣都脫了下來,徐夢歸看了看,還是搖搖頭,說道:“不夠,就這點布,那麼高的高度,根本看不見,還有嗎?”
馬大炮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吶吶地說道:“行不?”
何雷一聽,捂着嘴跑了出去,回頭喊道:“頭,你可小心點,這小子打出任務可就沒洗過。”
徐夢歸與尚文急忙捂住鼻子,徐夢歸說道:“行,只要是白色的,貢獻出來吧。”
馬大炮湊到尚文身後,脫下褲子,將抽了出來,重新將褲子提上,徐夢歸急忙將四件襯衣都塞到了馬大炮手裡,說道:“出去,把衣服都掛在繩子上拋出去就行了。”
馬大炮滿臉通紅地除了駕駛室,在衆目睽睽之下,將自己的第一個套在了繩子上,在穿上四件襯衣,拋出了艙門外,下邊的八路軍戰士乍見飛機上扔出東西,還以爲是炸彈,瞅了半天才有人發現,竟然是白棋,在幾個連排長的指揮下,所有戰士讓出了一條道,徐夢歸緊張地將飛機徐徐下降,後輪剛剛着陸,尚文突然喊道:“不行,這飛機沒有前輪。”
“你不早說,害死人了!”
運輸機機頭直接砸到地面,整個機體震顫着向前滑去,徐夢歸將駕駛室的玻璃砸爛,把頭探了出去狂喊道:“快躲開,飛機沒前輪!!”
根本不用他喊,所有在場的八路軍戰役自覺地讓出了更長的路,徐夢歸縮回腦袋,雙手死死拉住控制桿,讓飛機處於提升狀態,以降低飛機滑行速度,飛機滑出近一里多路,才慢慢停下。
徐夢歸不知道頭上哪個纔是發動機輸油管的開關,只得急忙關上所有開關,跑到座艙,問道:“都沒事吧!”
好幾個人捂着嘴,搖頭,一個個爬起來就往外邊跑,出了艙門就開始狂吐,馬大炮的臉色難看之極,徐夢歸到不認爲這是因爲馬大炮的原因,問了之後才知道,飛機還在空中的時候,因爲緊張,大家都沒事,現在飛機降落了,緊繃的神經一鬆弛下來,暈機反應才顯露了出來。
圍在周圍的八路戰士見鬼子飛機陸陸續續跑下那麼多人,還有四個光着上身的,自然而然端着槍地圍了上來,一名戰士高喝道:“八路軍優待俘虜,繳槍不殺!”
徐夢歸轉頭氣道:“後邊是不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喊話的戰士一愣,看着眼前這位整個腦袋被黑煙薰的如同挖煤般的人,奇道:“你咋知道?”
徐夢歸哼道:“老子是一二九師特勤中隊連長徐夢歸,你說我咋知道的!”
那戰士愕然道:“喜歡掛首長褲子那位?”
徐夢歸那個氣啊,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剛要發作,就聽那名戰士喊道:“陳剛,把咱連長喊來!”
不多會,一個人打不走過來,對着徐夢歸上下打量了半天,喜道:“嗨~我就說誰有這麼大本事,能開着鬼子飛機往咱根據地跑,還真是徐連長,我說徐連長,您這是挖煤去了,還是扒灰去了,怎麼鼓搗成這樣子?”
徐夢歸抓起地上的破襯衣,擦了把臉,看着這名連長奇道:“你是…”
那名連長急忙敬禮回道:“新三團三營六連連長李志強,俺是您從落陽縣留給高團長的那三十多人裡的戰士。”
徐夢歸瞪着兩眼驚道:“我不是降落在根據地了嗎?怎麼,這裡是落陽縣?”
李志強回道:“不是,這裡的確是根據地,您忘了,您留給高團長那三十多人,被俺們團長瓜分了一半,所以您在這裡才能見到俺,您要是再往東多飛出一點,那就真的出了根據地。”
徐夢歸恍然道:“你團長是孫秀才?”
李志剛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徐夢歸這才放下心說道:“志剛,咱們汾陽縣的六位同志都負了傷,抓緊時間把他們送到你們這裡的醫院。還有這飛機裡還有不少武器彈藥,你抓緊時間安排下,把這些裝備送到師裡去。”
李志剛立正敬禮道:“是!”招手喊過幾個戰士就往飛機裡邊鑽,李志剛本以爲這飛機裡頂天也就是幾十杆槍而已,進去之後當場就傻了眼,光飛機機艙裡滿地的彈殼就不下三四千(這還是從艙門掉出去不少之後的數字),機艙內濃煙還未散盡,李志剛硬撐着倆眼對着外邊喊道:“他奶奶的,六連的全部過來,咱們這回發財了!”
……六位從汾陽縣過來的同志被李志剛送往戰地醫院,徐夢歸六人則被安排在幾間老鄉的家裡,老鄉熱情地招待了他們,直誇着六個娃娃本事大,連鬼子的飛機都能開,叨叨了一上午,才放六個人進屋睡了個囫圇覺,剛徐夢歸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孫守德一臉奸笑地坐在院子裡,和徐夢歸打了招呼。
徐夢歸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走出屋子,信口說道:“你個秀才,看見你準沒好事,你別說你是來專程看我的,你現在是團長了,我可不信你那麼有空。”
孫守德站起身,雙手按在徐夢歸的雙肩上,笑道:“你看看你,怎麼說我呢,咱們可是同一個土匪窩出來的,那麼長時間沒見,想你了還不行?”
“我呸!”
徐夢歸笑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孫守德身後的警衛員見徐夢歸說話那麼不客氣,兩眼死瞪着徐夢歸,徐夢歸一見,說道:“這個小同志別這麼看我,我膽小,害怕!”
孫守德轉頭看到警衛員恨不得吃了徐夢歸的表情,笑道:“小劉,你先出去下,我和我老夥計說幾句話。”
“是!”
警衛員只對孫守德敬了個禮,轉身出了院子。
徐夢歸拉着孫守德坐在院子裡,笑道:“行啊,秀才,這些兵讓你練的不錯啊,殺氣夠重的,那眼神我見了都害怕!”
孫守德笑罵道:“德性,我就沒見過你害怕過,說吧,不想給我解釋解釋你是怎麼開着鬼子飛機來的?”
徐夢歸左右看看無人,神秘地彎下身,貼在孫守德耳邊,孫守德見徐夢歸的樣子,還以爲是徐夢歸是怕別人聽到,主動貼耳上去,卻只聽到兩個字。
“秘密!”
孫守德氣急,揮拳就打,徐夢歸閃身躲開笑道:“不是不告訴你,還真是秘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回我們闖了汾陽縣,那飛機就是從汾陽開過來的。”
孫守德驚道:“汾陽,可就是鬼子若鬆旅團司令部那個汾陽?”
徐夢歸重新坐回馬紮上,笑道:“答對了,可惜沒分。”
孫守德不敢置信道:“你六個人就敢闖汾陽,膽子可夠大的。”說着,孫守德抓住徐夢歸開始打量,說道:“快,我看看,沒少什麼零件吧,尤其是褲襠那玩意,千萬撂到鬼子那了,丟了可不好找。”
徐夢歸聽着前邊兩句,還像句人話,心裡着實感動了一下,一聽後邊那兩句,頓時臉就拉了下來,甩手打開孫守德手狠道:“放心,丟不了,不信讓你媳婦來試試!”
孫守德大笑道:“這個就不用你心了,咱這身板,生個十個八個的不成問題,就是可惜沒人找咱吶!”
徐夢歸哼道:“你就藏吧,沒人找,我早就聽說你這塊十里八鄉說媒的都快把你那團部的門檻踩爛了,我看是你秀才眼太高,看不上眼吧。”
孫守德不好意思地笑道:“就你消息靈通,不是我看不上,實在是…哎,我是想吶,咱是當兵的,和鬼子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萬一哪天捱上幾顆槍子,去見馬克思了,那不耽誤人家姑娘了嘛!”
徐夢歸一聽這話,“呸~呸~呸~”連吐了幾口吐沫,揮手打向孫守德,氣道:“放你孃的屁,我這就替二老打你這個不孝的小子,人家二老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麼大,圖的不就是讓你開枝散葉,子孫滿堂嗎?你這倒好,就因爲不知道那天嗝屁,就不娶媳婦了?人家姑娘家家的能託人找上門提親,看上的就是你小子還算打鬼子的英雄,那是你的福分,如果你是貪生怕死。崇洋媚外。投敵賣國的狗漢奸,人家姑娘還能看得上你?你這麼做不但委屈了人家姑娘,還傷了人家的心你懂不懂啊你,虧你還是讀過書的,我呸!”
孫守德支支吾吾地問道:“這…真的假的?你咋知道人家是這麼想的?不會是猜的吧?”
徐夢歸瞪着眼氣道:“這還用猜啊?你不看看你那熊樣,如果不是打鬼子還行,誰會看上你啊!”
“呃!”
孫守德被徐夢歸罵的沒了脾氣。整個一二九師的所有八路軍戰士,平時訓練,閒時幫老鄉下地。修房。挑水。劈材,幾乎個個都是黑不溜秋的黑鐵蛋,除了那些幹文職的,沒有幾個像個人樣的,就說自己,堂堂的大學生,現在不也比以前剛參加紅軍的時候黑了許多,壯實了許多。
孫守德低頭嘿嘿一笑,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轉而說道:“對了,傻子。你啥時候學的開飛機,我咋不知道,還有那飛機裡的武器是怎麼回事?”
徐夢歸笑道:“我啥時候會開飛機的,這都不是被的沒了法子嘛!”
徐夢歸將大鬧汾陽縣後逃脫的經過告訴了孫守德,講的是有聲有色。口水飛濺,徐夢歸說得精彩,孫守德聽的也是入神,講到精彩處,徐夢歸還不忘調調孫守德的胃口,故意停下喝口水,急的孫守德連連催促,直至講到飛機平安降落,孫守德才隨着徐夢歸的故事情節將心放下。
孫守德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們打得可真夠刺激的,那個鬼子上尉也夠傻的,怎麼能把炸藥包當成降落傘了呢?”
徐夢歸笑着解釋道:“這鬼子上尉應該是陸軍,最多也就是在本土訓練的時候接觸過幾回降落傘,可能是雷子那小子把降落傘被帶割下來綁在炸藥包上試長度的時候,那孫子剛磨斷繩子,看到雷子手裡的炸藥包有揹帶,所以誤以爲是降落傘。我說過,他應該也沒接觸過幾回降落傘,那炸藥包又是咱們八路軍兵工廠自己用土炸藥造的,他更沒見過,再加上整個炸藥包就那導火索能拉,所以這小子…”
兩人說到這裡,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孫守德趁徐夢歸高興,說道:“既然你們降落到我們這裡,那飛機裡的武器你們一次也拉不走,不如…”
徐夢歸止住了笑聲,凝神看着孫守德笑道:“你終於說出你的目的來了,我早料到你有這手,說吧,你要多少!”
孫守德見徐夢歸那麼爽快,從挎包掏出一個本子,遞給徐夢歸,嘻嘻笑道:“人過留財,鳥過留聲,我也不全要,這樣吧,見面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