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那人家中的路上,夏芍才得知,此人名叫朱懷信,是青市一家筆墨齋的老闆。
朱懷信跟熊懷興算是拜把子的兄弟,兩人年輕的時候在一個部隊當過工兵,因爲倆人名字中間都有個懷字,遇見時便覺得挺有緣。朱懷信文縐縐的書生氣,熊懷興則大咧咧的豪爽氣,兩人竟一見如故。加上後來在一次部隊建開山隧道的時候,遇上了塌方,朱懷信救了熊懷興一命,兩人就更是燒了黃紙,拜了把子。
兄弟二人一相稱便是二十年,感情堪比親兄弟。復員後,熊懷興入了國企,漸漸混到了老總的位置,而朱懷信則在青市開了家筆墨齋,平時做些書法國畫,現在是省書畫家協會的市場部的部長,負責宣傳和推廣書畫作品的對外展銷。除此之外,他更是國內書畫家協會評審委員會的專家。
朱懷信祖上是書香門第,曾祖父那一代曾任過二品大員,家中族譜裡爲官的也不少,可謂名門望族出身,家中到了這一代,雖不說鉅富,可也家資豐厚,日子和樂。
但自從三年前,家裡就換了個天地,先是老父突然離世,再是兄弟幾個相繼患病,朱懷信自己也是連病了三年,他的大哥更是在去年病逝。朱家的風波在朋友間和行業裡都是很有名的,畢竟這一家三年來都像倒了黴一樣,接連出事,就連家裡原本還算豐厚的家底,這些年都爲了治病花去大半,昔日的書香門第就這麼被陰霾籠罩着,瞧着都怪可憐的。
朱懷信是前年找的風水師去家中看風水,那個時候夏芍的名聲還沒在東市上層圈子裡打響,直到去年,福瑞祥開業,熊懷興找到夏芍解了一次企業上的麻煩後,就對她的本事極爲信服,這才勸朱懷信來找她。
朱懷信本是已經不再信風水之事,架不住熊懷興的勸說,也是家中情況確實不好,有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這纔來了。哪裡想到,夏芍一眼就看出了他家中的情況,甚至一個照面,就斷定了他家中問題出在哪裡。
車上,朱懷信很是急切,倒是熊懷興沉得住氣,與夏芍說了說兩人的事,一路開車去了朱懷信家裡。
朱懷信的家住在高檔小區的二層樓房裡,家中的裝修偏中式,還能感覺出幾分往日的底蘊來,但一進門還是能感覺到幾分頹敗的氣息。
“我家裡兄弟幾個條件也不是都好,這三四年來卻都是得了病,治病花了不少錢,我雖然自己也有病在身,還是能借就借了,我正打算着如果再這樣下去,少不得要把房子賣了呢。”一進門,朱懷信便嘆氣道。
“說什麼呢!怎麼說也有我老熊在,不可能叫你連房子也賣了,你就放心吧!夏總一定能幫你!”熊懷興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大嗓門地道。
朱懷信到了客廳裡,給夏芍泡了熱茶來,夏芍卻不是來喝茶的,她一進門,連坐也沒坐,就將房子裡四面都看了一下,每個臥室、房間,樓上樓下都看過了。
朱懷信站在樓梯口,搓着手往上看,神色擔憂而緊張,卻是疑惑地朝熊懷興小聲問道:“這位夏大師,看風水怎麼不用羅盤的?上回請的那個人,可是拿着羅盤看了老半天的。”
“我咋知道!那玩意兒,你管夏總用不用呢,準就行了!”
“準?不用羅盤能準麼?”
“你上回那個人,用了羅盤也不見得準。夏總的本事我老熊可是驗證過的,老弟,你就放心吧!一會兒下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兩人悄悄話的工夫,夏芍便從樓上下來了,三人坐去沙發上,朱懷信趕忙問道:“大師,我家房子的風水有問題?”
“這房子是個下元七運的住宅,我看了看,風水上稱不上大好,也沒什麼大毛病。朱老師家的問題,果然不是出在這房子裡。”夏芍坐下,喝了口茶,這才說道。
“這、這不可能啊!我上回找了的那個人可是說我家的風水有大問題,在我家裡很是折騰了一陣兒,我花了不少錢呢!就算問題不是出在房子裡,他好歹幫我擺了擺風水局,就算不是大好,也應該屬於好點的吧?不然、不然……”朱懷信顯得有些懵。
夏芍沒好意思笑,只道:“哪有什麼風水局,這就是間普通的房子。”
朱懷信張了張嘴,“可是我、我按着他說的,一陣兒折騰。他告訴我鏡子不能正對着牀,牀不能正對着門,我家一進門那面梳妝鏡也給拆了。”
“那都是最基本的常識。”夏芍輕輕點頭,“我想,這個人可能是略懂風水,只可惜是個半路出家的半調子。他只是幫你調整了一些最基本的地方,至於風水局,是沒有布的。”
“啊?”朱懷信一拍大腿,顯得很懊惱,“那他就幫我隨便這麼指了指,還跟我按平米算錢?我這房子上上下下兩層,我花了十來萬呢!”
這十來萬即便是家中富裕的時候,也不是說拿就拿,一點也不心疼的。更何況是如今?如今家中病的病,亡的亡,到處都在用錢,這十來萬對他來說,現在可是金貴得不得了!想想當初要是沒花出去,少說也能解點燃眉之急,多撐些日子。
夏芍聽了險些沒被茶水嗆着,苦笑搖頭,她一直覺得自己給人看風水運程,收費挺貴,但今天這麼一看,她還收少了?別的不說,平時她給那些人去家裡看風水,但凡遇上這種居家擺設上的小問題,都是隨口指點,從來不要錢的。她但凡是收費的地方,必然是遇到大問題了。亦或者有人請她去家中布風水局,這種時候纔會收費。
“這、這不是吭我麼……”朱懷信大嘆一口氣,表情語氣都是發苦,哭的心都有。
夏芍卻是捧着茶杯,擡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並非如此。在我看來,朱老師反而應該慶幸這人是個半調子,沒敢在你家裡布什麼風水局。他要是真布了,估計你這房子的風水就得大凶,你本人可能都撐不到今天。”
這話一出,朱懷信愣了,熊懷興搶着問:“夏總,這話是怎麼說?”
夏芍轉頭望了眼身後,“朱老師家中的房子,屋後安着落地窗,這在風水上屬於鬼門考口局的住宅。要布風水局,就要先找準房屋的坐向,坐向的判斷對於現代五花八門的建築形式來說,是很考驗風水的功底和經驗的。其中有個方法便是以陽爲向,就是以家中透光最多的地方爲辨別準則,這種方法直觀易學,是很多初學者都會採用的方法,但不能適用於所以住宅。比方說朱老師家裡,要是還以陽爲向,那後果就嚴重了,好局也能變成殺局,害人害己。”
夏芍垂了垂眸,“所以說,花了那十來萬的錢,還是小事。那人要是膽子大些,真敢在你家裡下風水局,對你家中的情況來說,那無異於雪上加霜,因而,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的話讓兩人面面相覷,眼神驚駭。
熊懷興牛眼一瞪,當即就怒了,“好哇!我當初就跟你說了,那個王道林不是個東西!他能給你介紹什麼好人來?沒本事,坑了你十來萬也就算了,還差點害了你!”
嗯?
夏芍捧着茶杯擡眼,“王道林?”
這可真夠意外的。
“老子去找他!問問他當初是給你介紹的什麼人!讓他把那個人給找出來,吞了你的錢,老子讓他吐出來!”熊懷興怒氣衝衝起身。
朱懷信一把拉住他,“老熊!你去找他有什麼用?當初是我家裡急着用錢,找他賣我家的古董名畫,我也就是順道那麼一提家裡的事,他說可能是風水不好,這纔給我介紹了個人。這要是說起來,人家也是好心。不管找的人有沒有本事,你都賴不到人家身上去。”
“賴不到他也得通過他找到那個騙你錢的人啊!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你就這麼不要了?”熊懷興回頭,牛眼怒瞪,音量高得震得人耳朵疼,“老朱,你就是這麼個人,別人就欺你這一身書生氣,太好欺負了!你還真把王道林當成什麼好人了?當初是誰看上你家祖傳的張大千古畫,軟磨硬泡非得收購的?你忘了當初你家老爺子……嘶!”
熊懷興眼一瞪,臉色難看,“要真是你家祖墳出了問題,你說會不會是王道林?”
“……不能吧?”朱懷信表情有點懵,“雖然是有點矛盾,但是也不至於吧?後來我去賣古董的時候,他態度也挺好的,還給我推薦風水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也沒害我不是?”
“人心隔肚皮,我說你活了半輩子了,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問問夏總,她跟王道林是同行,這人是個什麼人,她知不知道!”熊懷興一指夏芍。
夏芍垂着眼,脣邊笑意有些古怪。真是有點意外,本來是來看看風水的,沒想到還能扯出王道林來。這倒讓她有些想不明白了,王道林給朱懷信找的風水師是哪一個?跟給他那面八卦風水鏡的是不是一個人?從表面上,倒不像是一個人,給王道林風水鏡的那人明顯有些修爲,他少說會給風水鏡開光,而給朱懷信家裡看風水的人,卻是個半調子,假如他有給風水鏡開光的修爲,沒道理連最基本的風水局也不會布的。
可這就叫夏芍不太明白了。王道林性情詭詐,器量狹小,他如果真是跟朱懷信有仇,爲何不趁着給他介紹風水師的機會,來他家裡動點手腳?介紹了這麼個什麼本事也沒有的人,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不像是他的做派啊……
還是說,這裡面有什麼關聯她遺漏了,沒想明白?
夏芍搖了搖頭,站了起來,“現在不好說,妄下結論也沒什麼用。既然問題十有八九是出在祖墳上,那就去朱老師家中祖墳的地方看看吧。離得不遠吧?”
離得雖說不遠,可也不算近,驅車要三個小時纔到。這真是,當真中了夏芍的那句話,中午吃不吃得上熊懷興的飯局還真難說,現在看來,是必須吃不上了。
三人驅車到了朱懷信老家的時候,已是臨近正午。朱懷信家裡的祖墳埋在一處風景名勝區,在那裡買了地,安置的墓地。
“我家裡的祖墳是七十年代的時候,遷過來的。當時也請了位懂風水的老先生,給指了塊不錯的風水地。現在,那位老先生已經不在世了,但是當初他說這裡青龍轉案,宜出功名,應在子孫身上。確實葬後者二十多年,我三弟四弟都有功名在身,我家中也算殷實。”到了山下,下了車來,朱懷信說道。
夏芍則看了看遠處的山勢,發現山腳有條河流經,將山形環抱,形成玉帶纏腰之勢,迴環其間,匯入湖中,可謂山水相依,雄峰清秀。她邊看邊問道:“祖墳大概的位置在哪裡?”
朱懷信一指山上某處,“那個地方。”
夏芍見了點點頭,“果然,可惜那位老先生去世了,若是在世,倒想去拜訪一下。這處陰宅,指得算不錯了。穴場盤龍開口,左青龍有情,右白虎潛伏,穴居分水線,坐鎮中堂,局勢可謂完整秀麗。”
朱懷信和熊懷興兩人吶吶點頭,有聽沒有懂,但都聽得出應該是誇獎之意。朱懷信這時聽夏芍誇獎祖墳風水好,可是一點也提不起高興的心情來,反而急切地看向她,問:“那大師的意思是,祖墳風水上沒有問題?”
她明明斷言說問題一定出在祖墳上,怎麼現在又誇起來了?這到底是有問題,還是沒問題?
夏芍卻沒看他,而是盯着遠處山勢,已是開了天眼。只見朱家祖墳的位置,確實籠罩着濛濛陰煞之氣!
“你家的祖墳風水必然有問題,那邊的陰陽氣場已經亂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要上去看看才知道。”夏芍神情少見地嚴肅下來,說道,“走,上山!”
兩人一聽都是一愣,朱懷信臉色急切,又有些發白,心情矛盾複雜。沒來之前,希望就是祖墳風水出了問題,但當真的被說出了問題的時候,又希望不是。這種心情,實在難言。
夏芍在上山的過程中,邊走邊四面遠眺,留意有沒有因爲什麼工程被挖斷的山體,或者別的什麼壞了山脈大勢的地方,但是看過之後,發現山勢都是完整的,也就排除了是有人無意間壞了風水的情況。
這樣的發現讓夏芍在還沒到達墓地時便垂了眸,因爲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朱家的祖墳之事是人爲的!
墓地在半山腰,到了的時候看見四面打掃得乾淨,看得出子孫們常來掃墓。但夏芍一眼瞥見墓地旁邊不遠一側的松樹長得有些歪,且樹葉已有枯死的跡象,便嘆了口氣。
“風水是好風水,只可惜讓人給破了。不用看了,你家中這處祖墳必然是被人動過手腳了。”
“啊?”朱懷信臉色煞白,“這、這這這……在、在哪兒?”
“是啊,夏總!在什麼地方?”熊懷興也趕緊問,臉色發黑。
夏芍卻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走了過去,開了天眼,細細查看陰陽二氣的分佈情況,邊看邊問道,“有鏟子麼?”
後頭兩人一愣,熊懷興道:“喲,這還真沒帶!我車裡有撬棍。”
“那不行,要鏟子。”夏芍道。
“那……山腳下有人家,我去借來用用。”朱懷信說完,轉頭就要下山。熊懷興卻一把拉住他,表示這是他家的祖墳,要他在山上陪着夏芍,自己去山下借鏟子。
夏芍點頭,囑咐道:“最好別是村子裡那種大號的鐵杴,如果有工兵鏟那種小一些的鐵鏟是最好的。”
熊懷興應下,剛忙下山去。
朱懷信問道:“大師,這是要……掘墳?”不能怪他這麼問,誰家的祖墳,就算是有問題,要挖也會心裡有點疙瘩。
“我懷疑這下面有東西,必須挖開看看。放心吧,我會很小心的。”夏芍說完,又低頭查看陰陽二氣的分佈去了。
等了約莫小半個小時,熊懷興才喘着氣回來,他已經不是年輕那時候了,這些年身爲企業老總,把肚子也養肥了,不鍛鍊已經很久了,爬個山已經能把他累得氣喘了。
夏芍接過他手中的鐵鏟,熊懷興一見便說道:“這是要挖?哎,這種活兒怎麼能叫夏總幹?我來我來!挖哪兒,您說!我老熊以前可是當過工兵的,這活兒我在行!”
夏芍卻是笑着搖頭,“不用了,我自己來。這可跟熊總挖開山隧道不一樣,不能壞了地氣,挖哪裡,挖到哪兒,只有我清楚,還是我來吧。”
她這麼一說,連想上前朱懷信也不好說什麼了,兩人這便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瞅準了墓地裡腳的位置,下了鏟子。
夏芍一點一點地挖,時刻注意着陰氣的變化,她只撿着陰氣聚集之處挖,還得注意着必要挖去別處,這一挖就挖了半個多小時,眼看着越挖越深,都估摸着快要跟埋骨灰盒的深度平行了,夏芍手上的鏟子忽然碰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輕輕掃開一看,土下露出點點金屬質感的東西來!
“有東西!”熊懷興眼尖,立刻就發覺了,與朱懷信探着頭看,兩人臉色都是發白,只見那土下面,埋着七根鋼釘,上面包着符紙,排列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圖案,大白天的,詭異的感覺透心而來,看得人頭皮發麻。
“七煞釘!”夏芍眯了眯眼,臉色也在看見這釘子的一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好陰損!”
朱懷信已經在後頭臉色白得發青了,向來老實的他,也不由握緊了拳頭,“這是誰幹的!誰這麼跟我們朱家過不去!”
就在剛纔之前,夏芍說他家裡這三年來的不幸都是祖墳風水有問題,他還將信將疑。畢竟這種事,聽着很玄乎,甚至他剛纔還在想,要是挖不出什麼東西來該怎麼辦?莫名其妙掘墳,驚擾祖宗先輩,這在傳統思想裡,不管有沒有那些玄乎的事,這首先從人的感情上,就覺得對祖輩不敬。
但此時此刻,明顯挖出了東西,上面還包着符紙,明擺着的證據,讓他不信也得信了!
真是家中祖墳被人動了手腳!
誰這麼陰狠!害他全家?
“夏總,你說的七煞釘是?”熊懷興在一旁咬着牙,眼瞪得嚇人,黑着臉問道。
夏芍說道:“七煞釘是由風水師制的符包裹住下去墳裡的釘煞之術,下釘的時辰、位置和排列都有講究,以這種排列和下的位置上來說,主家中男丁不旺。也正是這三年來,朱家出事的都是男丁的原因。這些釘子下去地裡,又包着風水師所畫的符紙,勢必亂了這地裡的地氣。你看遠處山上的那些松樹,本有福壽延綿之意,如今都長勢歪斜,且枝頭髮黃,就是地氣已亂的最好證明。連樹都活不下去了,必然影響到墓裡安葬的老人。古語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雖故,遺體尚存,其氣尚存。這種氣也有一說是與腦電波和各人的磁場有關,總之,葬地是好是壞,對後輩都是有些影響的。”
夏芍皺了皺眉,搖頭,“一命二運三風水,四陰德五功名。壞人祖墳,實在太損陰德!這遲早是要遭報應的,也不知下咒的風水師是怎麼想的!”
她轉頭看向朱懷信,“你做過什麼得罪人的事了?對方要下這種狠手?倘若你是大奸大惡之人,害人無數,對方請了風水師這麼對你倒也算替天行道。但我看你面相應是安分守己的,這就怪了,你跟誰結了什麼深仇大恨了?”
“嗨!夏總,我這老弟,平時老實巴交的,誰見了都說脾氣好!他哪是得罪人的人?”熊懷興道。
“這咒下在三年前,你好好想想,三年前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夏芍問。
“三年前……”朱懷信白着臉喃喃。
熊懷興一瞪眼,“三年前還能有什麼事?不就跟王道林有點摩擦?他不是看上了你家祖傳的張大千的畫,你家老爺子不肯賣,他三番五次上門,最後和老爺子發生了點口角,老爺子住了院。你忘了?”
朱懷信張了張嘴,“那不能吧?就因爲這點事?我家老爺子住了院,我爲人子女的,當然是着急上火了,正在氣頭上,就說了他幾句重話。他當時氣哼哼走了,我家大哥不肯算他,還去跟他要了醫藥費,說是不給就打官司,反正是他把老爺子氣病的。後來去找他時,他還賠禮道歉了來着,把住院的花銷都給結了,兩家的事就算這麼了了。後來我家裡出事,急等着用錢,我這才變賣了這些年家裡收藏的古董,省裡古玩行業王道林一家獨大,我去別的店,人家一看東西不錯,數量還不少,就讓我找王道林,我也想着他財力雄厚,能多給點錢,這才硬着頭皮去找他。結果他對我態度還挺好,價碼也合適,還給我介紹了風水師,我當時心裡還挺感動,覺得外界對王道林的傳言也不完全可信。老熊你懷疑是他,說實在的,我現在還覺得……不能吧?”
“那你就給我想想!除了他,你還得罪別人了?”熊懷興明顯認定是王道林,沒好氣地瞪着自己的老哥們兒。
“……沒有吧?”朱懷信心煩意亂地嘆了口氣,皺着眉不說話。
夏芍在一旁聽着挑挑眉,雖然說確實是這麼點事兒,但對器量狹小的王道林來說,從此記恨上了朱家也不是不可能。
那他當年介紹的風水師是怎麼回事?故意介紹了個半調子,訛了朱家十來萬?
“啊!我想起來了!倒真是還有件事!”朱懷信突然擡頭說道。
夏芍和熊懷興都是看向她。
朱懷信道:“那也是三年前了,確切的說是在九三年底、九四年初的時候,我剛入了國內書畫家協會的評審委員會。當時有一場宣傳和推廣書畫作品的展銷會,省裡和國內的古玩行業的人都有參加,來展銷的都是書畫作品,有一張任伯年的《三友圖》,我在審查鑑定的時候,發現這張畫非常的傳神,但可惜有那麼一點點做舊的痕跡,很難看出來,但我還是懷疑是臨摹的贗品。最後請了國內的幾名書畫方面的專家一起鑑定,最後斷定是煙燻過的,但是很小心,紙上幾乎看不出火氣來,只有角落那麼一點點被我給察覺了。當時以任大師的肖像畫,真品的價格很高了,這麼張贗品要是賣了,那就跟白撿的鉅款沒什麼兩樣。最後一查這畫是誰送的,發現是王道林店裡送的!當時找到他,他也表示很驚訝,連說自己也看走了眼,委員會對此也是相信的。畢竟王道林算不上書畫方面的專家,那張畫就算是專家,也差點被騙過去。”
朱懷信臉色不太好看,瞧了眼熊懷興和夏芍,驚疑不定地問:“會不會跟這件事也有關係?”
夏芍垂眸,熊懷興卻氣得牙癢癢,高聲怒道:“什麼會不會?肯定就是他!這個人本來器量就不高,你得罪他兩回了,他能不整你?”
熊懷興氣得滿地走,“這他媽不是戰爭年代了,要還是,老子他媽拿槍崩了他!太陰損了!你家老爺子,你大哥,你一家兄弟幾個!都遭了他的暗手了!”
“那、那……那真是他?”朱懷信兩眼無神,眼神都要發直了,眼裡更是泛紅,當即就回身跪在地上,衝着墓地磕頭拜了拜,給老人賠罪,直說是自己不孝,得罪了人,害了一家,場面讓人心裡難受得發堵。
“該來給老爺子磕頭的,應該是王道林那個鳥貨!老弟,你不用自責,你做的那些事本來就沒有錯!”熊懷興勸着拉他,卻怎麼也拉不起來,四十來歲的男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得夏芍也背過身去。
卻聽熊懷興問道:“夏總,既然是問題找到了,那趕緊把這釘子給拔了吧!拔了是不是就好了?”
“雖然說拔了就沒什麼大礙了,但此地的風水地氣卻還是傷着了,要恢復需要些年頭。我可以再指處風水佳穴,朱老師還是擇吉遷墳吧。”
朱懷信跪在地上哭,也不知是應了還是沒應。夏芍也不催着問他,這事得他自己決定,當務之急,她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七煞釘給取出來。
熊懷興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看着那釘子就想衝上去親手拔了,卻被夏芍給阻了。
“這是風水師下的咒,沒有修爲的人碰不得。退後吧,我來。”說罷,夏芍便盤膝坐了下來。
在風水師一行,破別人的招法向來是取禍之道,但此事夏芍卻是必爲!救人一家性命,本就是功德之事。朱家並未做什麼大惡之事,完全是對方損了陰德,既然被她碰上了,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且,回去之後,她勢必要查查這風水師是誰了!
此人跟王道林關係極近,爲了錢財便不在乎做下這些害人的事,這樣的人,留着是個禍害。夏芍倒沒什麼救世主或者替天行道的心態,她只是認爲王道林跟福瑞祥已經結仇,保不準會找上這人對付福瑞祥,事關自己的公司,她自然不會姑息。
想着,夏芍已調集周身元氣,掐起指訣,結外縛印,念金剛普賢法身咒,念動三遍,又結了智拳印,念動大日如來心咒。
她在做這些的時候,身後的朱懷信和熊懷興兩人驚異不已,在他們眼裡,那些指法和咒語簡直是太玄乎了,而更玄乎的是,隨着夏芍的動作,前面土坑裡的那七根冒頭的釘子外圍裹着的符紙,顏色正慢慢變淡,連字也慢慢消失了!
正當兩人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瞧着這一幕時,夏芍忽而怒喝一聲:“起!”
隨着這一聲喝,她的手往地面上一拍!一股暗勁擊得腳下的地面都似乎微震,那七根釘子竟齊齊自土裡彈起,夏芍伸手一撈,七根鋼釘皆握在手中,頓時一聲“滋啦”的聲響,上面的變得空白的紙化作灰飛,隨風散去。
而等夏芍把那七根釘子丟去地上,那釘子表面已是鏽跡斑斑,完全發黑了。
這一切的事情皆發生在兩人眼前,看得兩人吞了吞口水,看向夏芍的眼神不由變得畏懼。
如果說,以前只是覺得眼前這名少女只是給人看風水運程極準的話,那麼今天就是對她完全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這、這些手段,怎麼看都不應該是常人能有的吧?這已經超出普通人的範圍了!
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麼?
那些上層圈子裡稱她爲風水大師的人,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平時他們眼裡認爲的那些足以稱之爲大師的事,跟今天的事一比,簡直就不值一提!他們或許根本就沒見識過這少女的真本事!
夏芍見兩人的目光,只是淡然笑了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可以了,把土填上吧。”
朱懷信怔愣看着夏芍,直到熊懷興反應過來,暗地裡推他,他才趕緊吶吶點頭,去把土填好了。
“那個……大師,今天真是謝謝您了!我、我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好……”
“不必謝我。這風水上咒術雖然是解了,但你們家中兄弟幾個的身體卻還是需要求助於醫學,畢竟已經生了病了,那就得有病治病。如果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去朱老師家中幫忙布個五行調整的風水陣,但那也只能是助力,陪着你調理身體,希望你們一家能早日康復。”夏芍笑了笑。
“哎,好!好!”朱懷信吶吶點頭,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有點尷尬,“不過,我聽說夏大師的收費方面比較……呃,我家中這些年……”
“這沒關係。”夏芍聽出他的意思,笑了笑,“等家中什麼時候寬裕了再說吧。亦或者,日後多行善事,即便是不給我也可以。”
“那哪兒行!”熊懷興突然插過一句話來,眼瞪起來,“不行不行!夏總這可是救了我兄弟一家的命了,這哪能叫您白忙活!該多少就多少,這辛苦費,我老熊出!”
“老熊……”朱懷信有些感動。
“別跟我來這一套!當年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老熊也沒有今天了!我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你也別跟我客氣!”熊懷興一擺手,當即就拍板決定了,“夏總,我兄弟家裡的風水陣還要勞煩您哪天有空去看看,辛苦費方面您照收,我付!哦,對了,還有遷祖墳的事,也麻煩您了。”
對方這麼說,夏芍也不再推脫,當即便點了頭。
她當即便在這處山上又尋了一處不錯的風水穴,告訴朱懷信哪日遷墳等她擇了吉日再告訴他。布風水局的事,等明天再說。
兩人自然是千謝萬謝,不敢有一絲懷疑,熊懷興更是十分熱情,開車回青市的路上就直說要請夏芍去酒店吃飯。
三人中午都是沒吃東西,在山上折騰了兩三個小時,約莫着等回到青市就該是下午五點多了。
夏芍一算時間,正是她跟徐天胤約定好的時間,於是便推了酒店的飯局,改去明天中午。熊懷興自然是熱情勸說,但見夏芍主意已定,便不好再說什麼了。現在在他眼裡,對這少女比以前更多了分敬畏,她說哪天就哪天吧,他可不想得罪有這種神鬼莫測的本事的風水大師。
夏芍讓熊懷興把車子停去市中心的一家法國餐廳門口,這裡是她和徐天胤約好了見面吃飯的地方。車子到了的時候,徐天胤的車已經停在門口等了。
夏芍下車笑着走過去,熊懷興見她上的車竟然掛着軍區的車牌,不由心驚,留了個心眼兒,多瞧了那車牌一眼。這一看不得了,那車牌竟是司令部的車!
熊懷興驚疑不定,軍區司令部?聽說省軍區新來的司令來頭不小啊!有消息稱是那位老人的嫡孫,不知是真是假!這位司令自從來了,很少接觸外界,從來沒有交際飯局之類的事,因此外界猜測紛紛,卻誰也不敢肯定。
夏總難不成跟這位紅頂子司令員認識?
熊懷興心裡咯噔一聲,雖然也知道司令部的車,裡面坐着的不一定是司令員,但熊懷興卻是當即決定,這位小姑奶奶,日後可得供着!
他的車不好在這裡停着看太久,怕引起夏芍的反感,因而這才邊驚異着邊開車走了。
夏芍上了徐天胤的車,習慣性地坐去副駕駛座,一坐下來便倚在座椅裡舒服地融了融,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感覺放鬆了下來。這一天的事忙得,連午飯都沒吃上,一放鬆下來,就感覺乏了。
身旁卻看來一道定凝的目光,這目光自打她上車就沒放過她,夏芍自然是知道,但她卻是佯裝不在意,笑着就閉了閉眼,看起來像在閉目養神。
頭頂上卻明顯地罩來一大片陰影,帶着男人身上的氣息,讓夏芍一下子睜開了眼。
她一睜眼,便挑着眉,想也不用想就知這男人必然是要抱她,或者……
但剛想着,卻是一愣,見徐天胤確實是傾身過來,但他卻並未拉她過來抱,而是回過身,手臂一伸,從後座上拿了一捧玫瑰花和百合花包起的花束,遞給了她。
“給。”
“……”夏芍訝異了。
她接過來,臉上的驚訝卻沒來得及掩飾,正撞進徐天胤漆黑深沉的眸中。那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但胸膛卻是微微起伏,似乎……有些緊張?
夏芍的目光在那胸膛上一定,接着便垂眸笑了起來,低頭去看懷裡的花。她是不在意這些的,都說女孩子愛花,她以前卻有些不以爲然,總覺得可有可無,自己也不是很愛花。但今天在看見徐天胤回身從後座上拿過這一束花的時候,她心底真的有驚喜的感覺!
原來,這花,要喜歡的人送,纔會歡喜麼?
夏芍看着懷裡一大捧的鮮花,笑容微微露出喜意。卻沒發現,對面駕駛座上的男人在看見她這笑容後,胸膛的起伏才微微落下,像是放了心。
但,他的心剛剛放下,對面少女便擡起了眼,眸中明顯有調笑打趣的神色。
“師兄,送花爲什麼要在車裡送?不應該是在車外麼?”夏芍挑眉。一般來講,送花的橋段,都應該是男人開着豪車,抱着鮮花,在車外等候女友,等人來了的時候就遠遠迎上去把花送出,順道讓女人享受一下週圍豔羨的目光吧?
男人剛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默默轉頭,看了看窗外,夏芍翻譯那動作應該是有些難爲情的意思?
剛想着,就見他把頭又轉回來,臉上面無表情,目光卻是看看那花,再看看她,問:“你喜歡在外面?”
夏芍笑而不語,徐天胤卻是伸過手來,把花從她手裡又接了回來。
夏芍一愣,目光呆愣地看着徐天胤把花重新放去後座,然後去開車門。
“下車。”
“……”下車?
夏芍一咬脣,看着徐天胤半個身子已在車外,下車前回身又從後座上把花拿出來,看樣子是想要拿去外頭,再送她一次?
夏芍坐在副駕駛座上不動,卻是眉頭一擡,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最終忍不住地抱着肚子笑了起來。
“哈哈哈!師兄,你都已經送了,哪有收回來再送一遍的?哈哈……你、你以爲是拍電影,還能咔嚓了重來的?”夏芍越笑肚子越疼,一天的勞累忽然就散了。她揉着發疼的肚子,覺得她的師兄真的是她的樂子,好多年不記得自己這麼笑了。
徐天胤默默站在車外捧着花,目光定在少女嬌俏的臉蛋兒上,看見她手不停地揉肚子,這才又上了車。花卻是沒有再給她,而是放回了後座,伸手想要幫她揉揉。
夏芍卻在見到他伸來的手時,笑着躲了躲,道:“好了,我不笑了。快去吃飯吧,一天沒吃東西,餓了。”
徐天胤本僵着手,一聽她這話,便微微蹙眉,“中午沒吃?”
“沒有,去了趟山上,給人的祖墳看了看風水,一會兒再跟師兄說。先去吃飯。”
徐天胤微微點頭,卻是拿出手機來撥了個號碼,“喂?早晨訂的位子不要了。”
夏芍看着他掛了電話,不由問:“幹嘛不要了?不是要在這家餐廳吃麼?”
“換一家。”徐天胤說着,已是發動了車子。
最終換的是市中心的假日酒店,徐天胤叫了貴賓間,夏芍一見菜譜便會心地笑了。
徐天胤點的都是量足又合口味的京菜,吃起來確實比法國菜合口,又能吃飽。法國餐廳雖然比較有情調,但是他卻是想叫她吃飽飯。
夏芍垂眸淺笑,暖黃的燈光染了少女的眉眼,瞧着有些暖意。
她就是要這樣的感覺,這種最細微之處的體貼,比那什麼送花啊發肉麻情話的短信之類的,更叫她覺得心裡安定。
等着上菜的工夫,夏芍這纔將今天發生的事跟徐天胤說了說,主要講了講那七煞釘的事,又說了說當初王道林店外掛着的風水鏡的事。
徐天胤聽了眼神微冷,哼了一聲,“不入流的手段。”但說完卻是看着夏芍,“你跟在師父身邊,接觸鬥法的事不多,還是要小心。今天起,我給你的東西,都戴在身上,別摘了。”
夏芍笑着應下,雖然她身上有師父給的玉葫蘆在,但她明白徐天胤的意思。他的東西上面都有他的氣機,一旦她有點事,他便會知道。畢竟比師父離她近,也好護着她。
但夏芍卻是垂了眸,她從不做輕敵的事,今天那七根釘子她帶在身上呢,要通過這釘子找出對方的所在,也不是沒有可能!
夏芍不知道的是,正當兩人在酒店談論此事的時候,市中心一傢俬人茶座裡。
王道林邁着大步,急急忙忙地塌了進去,一進屋,便對屋裡一名略微有些禿頂的老者問道:“閆大師,你說有人破了你的招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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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本來字數夠了的,但是考慮到末日前最後一天了,還是把師兄寫出來給乃們看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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