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在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這一桌上坐了下來,宴席陸續上來,少不得一番敬酒恭維,但明天就是文藝大賽,酒自然是不能多喝,但席間氣氛卻是熱烈。
青市一中的校長盧博文說道:“夏總不僅是年輕有爲,學習成績也是相當優異的。當初東市的中考狀元呢!學校特意招收入學的。”
這話一出口,連桌上的專家評委們都露出些嘆然的神色。坐在另一桌上的學生家長們更是相互之間看了一眼,臉色變了變。
有人便舉杯站了起來,“這麼說,夏總可真是品學兼優啊!身爲華夏這麼大的集團的掌舵者,還能兼顧着學習成績,實在是少見啊!”
說話的男人四十來歲,眉眼與程鳴有幾分相似,應是學生會長程鳴的父親。他舉杯笑道:“像我家這孩子,從小就讓他學鋼琴,平時成績也不錯,在學生會混了個幹部,就整天心高氣傲。今晚見了夏總,總算是能有人給他上一課,讓他知道什麼是人外有人!”
“瞧程總說的,程鳴這孩子也是不錯的了。在同齡人裡,有幾個像他這些優秀的?”說這話的是一名女子,一襲深紫長裙,頭髮高高綰着,身段苗條,高雅裡透着貴氣。
這女子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保養得極好。她說話間也舉杯站了起來,對夏芍笑了笑,“只不過,夏總的成就確實是同齡的孩子所不能比的。少年英才,今兒算是見識到了。”
“呵呵,嚴夫人誇獎了。比其犬子來,令嬡纔是冰雪聰明、才氣逼人啊。論琴棋書畫,當今有幾個孩子能學全了的?令嬡從小就請了名家教導,長成至今,也算是人中龍鳳了。”程父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夏總年少有成,那當真是萬里挑一的!”
兩人一人一句,恭維夏芍的時候,也不忘互相恭維。聽着是在相互誇着對方的兒女,倒像是趁機介紹了對方兒女的才藝,只不過比較有技巧罷了。且聽到對方誇獎自家孩子的時候,眉梢眼角還是流露着驕傲的神色。
夏芍坐着,含笑聽着。她轉着頭,笑看着程父和嚴母,笑意靜雅,她手中也隨着二人舉着酒杯,目光也看着他們,並不沒有怠慢驕傲,但偶爾微微垂斂的眸和脣角略略勾起的笑意,都讓人覺得莫測高深。
這分氣度不由讓對面那一桌子的家長紛紛互看,目光驚疑,實在不敢相信這少女跟自家兒女一個年紀。
“呵呵,夏總哪是萬里挑一啊,就是到處找,也難找出年紀輕輕就有夏總這樣成就的。所以說,今晚見到夏總,合該讓這些孩子們都向夏總學習學習。來來來……”程父邊說邊向那邊桌上坐着的程鳴等人招手。
家長們紛紛站了起來,程鳴那一桌的人相互之間看一眼,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嚴丹琪垂着眼,輕輕咬脣,臉上的漲紅還沒下去,聽着剛纔母親不住地恭維夏芍,她臉上都快滴出血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不只是她,在座的學生會七人,心中滋味只怕與她差不許多。這在學校曾一度傳出在宿舍裡給人起卦算命和被包養傳聞的新生,在他們眼裡是看不起的。每年學生會都會抓個典型,在新生中樹立威嚴,但今年的這新生卻成爲學生會的一根刺,因爲學校對她莫名的維護,令他們顏面大失。他們有驕傲的資本,家世好、成績好、多才多藝,在學校裡又有威望,受學生們的尊敬與崇拜,不像她,各種負面傳聞,名聲不好。
他們向來是高人一等的,但今晚才知道低人一等的滋味。
看這架勢,幾人不必想也知道自家父母叫自己起來做什麼。幾人猶豫着站起來,都低垂着眼,臉上一麻一麻的。
果然,程父說道:“來來來,都來跟夏總打個招呼。”
七個人嘴皮子一瞥,嘴角一抽,低着頭扎堆從座位裡挪出來。
這副模樣看得家長們都是一愣,一位家長笑了笑,說道:“這是怎麼了?這羣孩子平時一個個的不挺會來事的?今晚還靦腆上了!呵呵,來來,快來!靦腆什麼?都是一個學校的。跟夏總認識認識,以後在學校裡見了,多跟夏總學習學習。”
校長盧博文和教務處主任錢海強是知道內情的,兩人呵呵一笑,表面上不說什麼,只是去看夏芍。見她端坐着,並無藉機報復的意思,這才放了心。
家長們把自家孩子招呼過來,今天帶着他們來,本就是爲了給贊助商和評委們眼前混個臉兒熟的。雖說明天他們的名字會報給評委們,但這些專家在省內學術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的人不太吃這一套,也有的人會給點面子,打分審評的時候會放寬些,大多數人爲了自身名聲,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顯眼。如果是參賽的學生底子太差,那也沒辦法把分數打得太高。畢竟每年獲獎的作品都會在省報上發表,底子太差的作品刊登上前,不是貽笑大方?
但今晚來的這幾人,底子都是不錯的,丟人現眼是不會的。只是怕難免報名參賽的學生裡會有特長才藝特別好的,所以家長們才帶着孩子來跟評委和贊助商打聲招呼,希望如果遇到這種事,會看在印象和麪子上,給個高分,把一等獎拿到手。畢竟連續三年能獲得一等獎,便可以角逐每年兩名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
京城大學,國內一等一的高等學府,這樣的名校和榮譽,對家長來說可是大事,自然要爭一爭。
今晚,家長們就是帶着孩子來評委們面前混個好印象的,也順道介紹介紹自家孩子的才藝,讓專家們心中有個數,明天好辦事。
程鳴七人今晚打扮得也很正式,男生穿着西裝,女生穿着禮服,手裡拿着香檳,被家長們推到了夏芍面前。
程鳴和嚴丹琪被推在最前頭,臉上火辣辣,低垂着眼,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敢看夏芍。表情也很是僵硬,只是微微點頭,香檳不自然地舉了舉,“夏總。”
這稱呼一從嘴裡出來,程鳴便臉上感覺有點掛不住。在學校的時候,他幾次暗示過自己學生會長的身份,還在她被傳喚去學生會的時候,故意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權威。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很蠢,她那時候心裡指不定多笑話自己吧?
嚴丹琪跟在程鳴後邊,聽見他這麼叫,低垂的眼底百般神色涌出,冷若寒霜的臉微微低着,脣蠕動了幾次,沒張得開口。
後頭跟着的人有的扯了扯脣角,尷尬地笑了笑,氣氛沉默。
“瞧瞧,還真靦腆上了!哎呀,這羣孩子……”有家長說道,邊說邊把自家孩子往前推,希望自家孩子能有點眼力勁兒,跟夏芍多攀攀關係,打打招呼。這可是贊助商呀,跟她打好了關係,比給評委個好印象都管用!而且,都是同齡人,又是校友,這關係多好拉呀?怎麼就不知道把握?
家長們急得不輕,嚴母也往女兒腰上推了兩下,見她回頭,使勁兒給她使了個嚴厲的眼色——平時高傲也就算了,今兒擺這股子傲氣幹什麼?只比你強一點的,你可以拉不下臉來,比你強上這麼多的,也不是你較勁就能較得了的!還端着個姿態幹什麼?還不趕緊?
程父也給兒子使眼色,雖說兒子是跟夏芍打招呼了,但他總覺得不夠——就算華夏集團不是這次活動的贊助商,你也得打好關係呀。從長遠來說,跟這麼大的集團掌舵者搞好關係,對自家生意也有天大的好處不是?這小子平時見了女孩子挺會來事的,怎麼今晚就怯場了?怎麼說夏總也是女孩子,還是正值花季的女孩子,相貌氣質也是極好,這小子該爭氣的時候怎麼不爭氣了?就算人家看不上你,女未悅己者容是沒錯的!這麼帥氣的男生在面前,是個女孩子就該有點好感。有了好感,不就好辦事了麼?
不僅是程父和嚴母對自家孩子今晚的表現不滿意,其他家長也是一樣。拼命在後頭推着上前,眼色使了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嚴厲。
有幾人跟夏芍沒有過直接衝突的,硬着頭皮上前,跟夏芍打了招呼,“夏總,你好。呃……以後就請多關照了。”
夏芍沉穩地坐在椅子裡,看着幾名學生會的幹部對她舉了舉手中的香檳,她依舊脣邊掛着淺笑,意態閒適淡雅,並沒有算舊賬的意思,但卻是穩穩坐在椅子裡沒起身。
今晚她的身份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此次文藝大賽的贊助商,自然受得起他們這一敬。無需起身,同樣對他們舉舉酒杯,已算是很給面子了。
今晚程鳴和嚴丹琪幾人的表現都很靦腆,氣氛有些尷尬,家長們雖然是心中不滿自家孩子的表現,但畢竟處事上比他們老道,這種尷尬的氣氛,不好叫他們太長時間地杵在這裡。因而看着差不多了,便打着圓場攆他們回去自己那桌坐下了。
然後,程父和嚴母便跟其他幾位家長一起來給夏芍敬酒套近乎了。這回夏芍倒是起了身,笑着與幾位家長少少地喝了幾口香檳。她笑容一直是寧靜淡雅,不失禮貌,亦不失沉穩。
這氣度看在身爲學校領導的盧博文和錢海強眼裡,倒是暗暗點頭,心中喟嘆。他們是知道夏芍與學生會之間的不愉快的,以她這年紀,本該也有些少女心性,今晚身份公開,揚眉吐氣,就算是換做成年人,也難免不想把場子找回來。沒想到她能這麼沉穩,一點也不找茬,就連眉眼間的傲氣都看不見,這份心性,難怪撐得起華夏這麼大的家業來。
而省內的專家評委們也是暗暗稱奇,他們倒不知這裡面的一些事,但外界這段時間對華夏集團的報道和讚揚滿天飛,是個人都難免有點驕傲,更何況她是少年有成呢?但今晚看來,這氣度倒絕不辱華夏集團當家人的身份。
這些專家,尤其是書畫方面的專家,由於跟朱懷信走得近,知道他家裡的一些事,也最近時常聽他把夏芍掛在嘴邊,因而對夏芍本就有些好感,今天這一照面,好感更勝。而其他的一些評委,或因爲夏芍的身份,或因爲她的氣度,都對她十分地熱情。
程鳴等七人坐回去之後,家長們也敬了酒,菜餚也都上齊了,不好一直杵在這裡,便只得都先坐回各自座位,先吃一會兒,再接着下一輪的敬酒、套近乎。
席間,家長們這一桌和學生那一桌都是靜悄悄的,說是用着宴席,其實都豎着耳朵聽着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那一桌上話題。
在座的那些專家,都是學術界有名望的學者,討論的話題也有些深度,大多是學術界裡的事。但令人驚奇的是,夏芍竟然能插得上嘴,且談吐不凡,頗有見識與見地。不僅僅是古玩方面涉及到的書畫、歷史等事,她知道得甚多,就連學術界領域一些常人不太清楚事,她都能說上些來。這讓不少專家學者都是眼睛一亮。
有些人就好奇了,“夏總對書畫、瓷器、古書籍方面的事知道得倒多,這也能理解。但是歷史方面,有些野史可是尋常讀不到的。有一些根本就沒成書,只是學術界裡的猜測,夏總從哪聽來的?”
夏芍聞言不免一笑,“以前受過周教授一段時間的教導,在他老人家的薰陶下,聽了不少學術方面的事。不過,也只是聽聽,再深的我就不懂了,今天在這兒我也算是獻醜了。”
夏芍其實並沒有說全,她之所以知道這麼多,與師父唐宗伯也有些關聯,師父年輕時候走南闖北,華爾街裡也闖蕩出過盛名。他知道的奇聞異事不少,她以前可都是當故事聽的。
“周教授?哪位周教授?”專家們眼前一亮,趕忙問。
夏芍一笑,也不隱瞞,“周秉嚴,周教授。”
“周、周老教授?”夏芍雖是說得很淡定,在座的專家們坐不住了,就連盧博文都是一驚,擡眼看向夏芍。
周老教授,早年就從京城大學退了休,在國際學術界那是相當有名望啊!在國內,老教授可是國學方面的泰斗!這些年在京城,又出了一些關於《易經》方面的研究,成果顯著,發表過不少論文,引起了很多大學的重視。學術界里正在爭論,要不要在大學開設風水方面的選修課程呢!
“夏總說的真是周老教授?可……您怎麼跟周老教授認識的?”朱懷信對周秉嚴那是崇敬得不得了,一聽這話,不由激動了。
“朱部長有所不知,周老教授的老家就在東市,我跟着老教授學習過五六年的國學,是他的學生。”夏芍笑着解釋。
“什麼?學生?哎呦!”朱懷信激動得一把握住夏芍的手,“夏總是周老的門生?這、這可真是……周老近來可好?有機會還請夏總引薦一下,我想拜會他老人家很多年了!”
“是啊是啊。”另有兩位國學方面的省內專家也連連點頭。
一頓飯局沒吃多久,沒想到就打聽出了這麼件事。夏芍身爲周秉嚴的門生,這身份讓她跟在座的學者們不由感覺上又拉進了距離,這倒不是說這些人想攀她的關係見見周教授,而是有學識的人,對有學識的人的一種心理上的親近。夏芍雖然稱不上是學者,但她是國學大儒的門生,被周老看上的門生,那自然是有天賦的。這是一種對“自己人”的親近,跟知識分子看滿身銅臭的商人的那種應酬,就明顯不一樣了。
這氣氛上的突然轉變,令家長們也都吃驚不少!有的人聽說過周老,有的人平時不關注這方面,並不太清楚,但現場的氣氛轉變還是能感覺到的。
看着那些態度總是不冷不熱、端着學者姿態的專家評委們,轉眼就對夏芍從客氣和表面上的應酬,變得很隨和、很和藹,簡直就像是把她當做後生晚輩來看待一般,這更加讓家長們確定了一件事——今晚可以不搞定這些專家學者,但必須要搞定這位華夏集團的年輕董事長!
但這氣氛的轉變,對學生會七人來說可稱不上好事。
宴席進行的時間越長,越是有人坐不住了。
許媛滿心焦急,臉上的憂心也越來越重,拼命地拉嚴丹琪,嚴丹琪見事情變成了這樣,也終於是看向她,兩人對視了一眼,目中同樣有光芒一閃。
接着,嚴丹琪便起身走去母親那一桌上,說了聲要去洗手間,嚴母囑咐道:“快去快回,回來再去敬敬酒,好好表現!今天把你們都帶來,怎麼沒眼力勁兒?”
嚴丹琪板着臉,對母親一點頭,便走了出去。她出去的時候,許媛也跟了出去。
兩人來到了酒店這一層走廊上的盥洗室,關了門,許媛就拉着嚴丹琪急道:“怎麼辦呀副部長?你看今晚上這情況,明天她會不會公報私仇呀?”
嚴丹琪寒着臉不說話。
許媛繼續道:“咱們可是得罪過她的!在學校裡打的那一架,昨天我還說了她一句,樑子早就結下了!要是明天她說一句話,那些評委不給我們過了怎麼辦?去年你可是在書法和古箏上拿了兩個一等獎證書呢!我在舞蹈上也拿了一等獎的證書。咱們再堅持兩年,到了畢業那年,說不定能搶到保送京城大學的名額呢!要是明天毀在她手上,那這兩年在文藝方面下的苦功不是白費了?”
嚴丹琪還是不說話。她們在才藝方面從小就受家庭重視,確實下過苦功,也有真本事。正到了要出成績的時候,怎能眼看着毀了?
若是毀了,這些年的努力又是爲了什麼?
“副部長你說句話呀!”許媛都快急死了。
嚴丹琪一眼掃向許媛,她立刻一驚,住了嘴。嚴丹琪這才寒着臉道:“知道了。確實不能毀在她手上,要想個辦法……”
“想什麼辦法?”許媛試探着小聲問道。
嚴丹琪垂着眼,神色變幻,很明顯在急着想主意。
就在這時,盥洗室的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嚴丹琪和許媛一驚,後者更是險些叫出來,但兩人猛一轉身,當看見來人的時候,都是鬆了口氣。
來的人是學生會長程鳴。
“你們想幹什麼?”程鳴陰鬱着臉,臉色不太好看。他在席間就看出兩人神色不對勁,於是便跟了出來,剛纔在門口已是聽見了她們的談話,這才進來問道。
“當然是想個辦法,明天過關了!難道會長不想麼?”許媛理所當然地道。
“你們想出什麼餿主意?還嫌不夠亂的!她可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這次文藝大賽的贊助方!”程鳴怒斥道。
沒想到他竟然不贊同,嚴丹琪看着他俊帥的臉上滿是怒意,斥責的看着她,她便是一皺眉,接着,竟然輕輕笑了。
嚴丹琪平時多是冷豔的面孔,很少有笑顏,這一笑不覺得多美,反倒有些陰森,“華夏集團的董事長?董事長就了不起了?有把柄在我們手上,她照樣得乖乖聽我們擺佈!”
程鳴一愣,許媛臉上露出喜意,忙問:“副會長想到辦法了?”
嚴丹琪不看她,只看着程鳴,“想是想到了,就看咱們的會長肯不肯幫忙了。”
“你想做什麼?”程鳴皺眉問。
嚴丹琪又是一笑,衝他鉤鉤手指,許媛也湊過頭來,聽嚴丹琪一番吩咐。
“你瘋了?!”程鳴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會長不同意?這可真是奇怪了。你不是想她想得吃不下睡不着麼?從開學開始到現在,看見了眼就拔不下來。今天晚上這種情況,還偷偷看了好幾眼。沒想到,給你創造個機會,你倒不幹了。”嚴丹琪脣邊勾起冷嘲的笑,哼道,“我只要拿到照片,後頭的事,會長怎麼對她,我就不管了。我只管拿着這些照片在手,讓她保證我們過了明年和後年的文藝獎項,說不定,連保送名額都提前到手了。這麼好的事,對會長一點損失也沒有,你真的不考慮考慮?”
許媛也連連點頭,“是啊,會長!我覺得副會長的主意,是現如今最管用的了。我和副會長還在二年級,可會長已經是三年級了!你已經連續兩年拿了省級一等證書,只要過了這次,以學長的家世,保送名額肯定是你的!你就願意這麼放棄了?辛苦兩三年了,就差臨門一腳,你願意明天都毀了?”
程鳴聽着,眼底神色變幻,臉色複雜。
“咱們會長改了風流性子要當癡情郎,說出去,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反正,我是覺得這癡心要付諸東流。人家可是從開學到現在,正眼都沒瞧過你一眼。你在這兒扮情聖,她能知道?搞不好正在想着明天怎麼報私仇,你倒是一心一意對她,可到頭來,人家既不會多看你一眼,你這三年的努力還得白費了。女人,前程,一個也得不到。呵呵。”嚴丹琪嘲諷地笑看着程鳴。
程鳴臉色變幻更重,心情複雜。嚴丹琪那句“正眼都沒瞧過你一眼”就像一根刺紮在他心頭,她確實從來沒正眼看過自己。今晚證實了她就是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兩個人的身份就更是天差地別了,永遠沒有在一起的機會。
他家裡不過千萬家資,拿什麼配得上她?
或許,今晚要了她,她……她以後會跟着自己呢?
畢竟,她是女孩子,女孩子總有柔弱的一面,自己要成了她的男人,或許,她就對自己不同對待了呢?
這件事情,父親也該支持的吧?畢竟他要是拿下了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對他家裡也有很大的幫助。
最重要的是……
程鳴閉了閉眼,嚴丹琪的主意總是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儘管他是掙扎的,但他其實腦子裡自打聽見她主意的那一刻,就全是她衣衫盡褪的模樣。當初在校門口一眼驚爲天人的白裙少女,後來在校內撂倒一羣學生會男女的颯爽英姿,再到今晚,那一襲紅豔旗袍古典裡添上的幾分成熟風韻,都像是一縷罌粟纏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這樣的她這半個學期以來令他朝思暮想,她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不可征服的存在,若是這樣的她褪盡了衣衫,在自己身下承歡,任他欲與欲求,那……
程鳴深吸一口氣,只是想着,身下已有些反應。他忙轉過身去,平復自己,告訴自己,這麼做,確實像嚴丹琪所說,對他沒有壞處,說不定是一舉兩得。他這才轉過身來,目光陰鬱幽暗地看了兩人一眼,點下了頭。
……
嚴丹琪和許媛先回到了宴會廳中,程鳴則離去的時間有點久,回來的時候,程父都已是有些着急了,看見他不由瞪了一眼,問:“怎麼去這麼長時間!”
程鳴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只說是肚子有點不太舒服。
程父聽了瞪了他好幾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覺得兒子今晚表現實在是差得走樣,“趕緊的!這飯局都進行一半了,趕緊去給夏總敬杯酒,套套近乎!這些事,還用教你麼?”
程鳴這回倒是點頭答應了。他不僅是答應了,還很主動地叫來了服務員,開了一瓶紅酒,親自去酒櫃旁拿了新的酒杯倒酒。程父見了這才暗暗點頭,心道這還差不多。
但他哪裡知道,在倒酒的一瞬,程鳴手裡一顆不起眼的小藥丸入了酒杯,一進去便化開了——這是他剛纔出了酒店,去不遠處的一家酒吧裡買的。有迷幻的性質,喝了也催情。那酒吧本就離得近,他來回還打的車,這纔在時間上瞞過了程父,沒讓他覺得去的時間久得不正常。
他倒酒的時候,嚴丹琪和許媛也走了過去,兩人也拿了杯子,倒了香檳。三人都是在酒櫃跟前,背對着酒席,又以倒酒的動作爲遮掩,相互之間擋着視線,因而下藥的過程很順利,酒席上學校領導和專家評委那一桌都在談着話題,壓根就不注意他們幾個,家長們那一桌倒是對他們投來了目光,但靠着相互之間的掩護,並沒有被發現。
程父、許父和嚴母還挺欣慰,覺得自家孩子總算是開竅了。其他家長見勢也趕緊給孩子使眼色,等學生會的其他人也去倒酒倒香檳的時候,程鳴、嚴丹琪和許媛已經是一人端着兩隻酒杯,來給夏芍敬酒了。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一個敬一杯,給夏芍的那一杯裡都放着東西,以防她一人只喝一小口,藥量不夠。
三人來到夏芍面前,表情還是有些尷尬,但卻比夏芍剛宴會廳時放開得多。
“呃,學妹……不,夏總。這杯酒是敬你的,開學時就聽說過華夏集團的董事長在學校裡,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誰。我們對夏總都是很崇敬的,你是我們的榜樣,值得我們學習。這一杯你一定得幹了,以後在學校就請你多多指導了。”程鳴深深看夏芍一眼,眼神在她擡眸看來的時候略微有些閃爍,接着便笑了笑,把酒遞了過去。
夏芍接了過來,笑容不變,只是垂眸看了眼酒杯,就對程鳴舉了舉杯。程鳴眼底光芒又是一閃,趕緊仰頭把自己手中的酒喝了,然後看向她。夏芍笑了笑,把酒觸到脣邊,只是還沒喝,就忽然想起什麼般地說道:“倒是忘了,明天有文藝大賽,今晚還是不喝酒的好,免得早起頭痛。學長也別多喝了,一會兒讓服務生倒點茶來,雖說一杯紅酒度數不高,可也還是早早解了的好,免得傷頭,影響明天發揮。”
她不喝這酒,雖說是顯得有點不給面子,但這一番話卻是比喝十杯百杯的酒都管用!
程父聽得眼底一喜,這話聽着倒是有點關切啊!兒子給力!
程父讚許地看了兒子一眼,程鳴卻是眼底神色複雜,衝夏芍點了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身後的嚴丹琪和許媛卻是垂着眸,眸底冷笑——她們早就想到這種情況了。就怕夏芍不喝紅酒,這纔沒三人都端了紅酒過來,程鳴端的是紅酒,兩人端的可是香檳。
拒絕了紅酒,總不能再拒絕香檳吧?
夏芍確實沒拒絕,她神態自若地接了過來,微笑着喝了一口。雖說只是一口,但也算是喝了。
嚴丹琪和許媛敬的香檳,夏芍都喝了一口。兩人雖說是覺得有點少,但也不敢勸,就怕她看出不對來。見她喝下去了,也微微放了心,這才轉身走回自己的宴席上入座。
三人沒看見的是,他們轉身的時候,夏芍轉過頭去,拿起手旁包裝好的溼巾擦了擦嘴。她動作自然,只是輕輕拭了拭,旁邊人也沒看出什麼。
但拭過之後,夏芍卻是垂了垂眸,眸底一片冷意。
她雖說是卜算不出自己的吉凶禍福來,但對方臉上顯示出的詭計之相,豈能看不出來?眼神閃爍,神不欲露,露則神遊,其心必兇!嚴丹琪和許媛是這樣,程鳴更是眼神虛浮、雙目四周泛桃紅,這可不是什麼好心思!
夏芍不露痕跡地眯了眯眼,害人之心不可有。
害人,終必害己!
夏芍垂着眸,隨後,其他幾名學生會的人也來敬了香檳,夏芍同樣一人喝了一口,這些人才回去了。沒過一會兒,學生家長又來敬她,學生們則倒了酒來圍着敬學校領導和各位專家評委。
敬酒的時候,嚴丹琪和許媛不停地看向夏芍,她喝的不多,兩人就怕沒有藥效。
但好在藥效是有的,只不過發作得慢了些。
約莫半個小時,夏芍便有點頭暈,她這副模樣立刻引起了盧博文和錢海強的注意,“夏總這是不太舒服?”
“沒什麼。可能是喝得有點多了,我去趟洗手間,抱歉失陪一下。”夏芍笑了笑,說着便起了身。她身子有點搖晃,那邊桌上嚴丹琪和許媛趕緊起身,走了過來。
“夏總喝多了吧?我們陪你去趟洗手間吧。”邊說,兩人邊扶住了夏芍。
嚴母和許父神色讚許,夏芍也由着兩人扶着出了宴會廳。
到了走廊上,夏芍沒走兩步就更是腿腳發軟的模樣,嚴丹琪和許媛扶住她,兩人互看一眼,前者眼神冷厲發狠,後者則一片喜意。
兩人根本就沒扶着夏芍去洗手間,而是來到了這層上的一間房間。房間是程鳴去酒店外弄藥回來的時候開好的,三人敬酒完後坐回去時,偷偷把房卡遞給了嚴丹琪。
到了房門外,兩人把夏芍架進去,關了房門,嚴丹琪便道:“扶她上牀!”
說着,便把夏芍交給了許媛,自己快速走去窗邊,拉上窗簾,回頭就去開燈。
她開的是牀頭燈,燈光暖黃曖昧。燈光一開的時候,嚴丹琪便露出抹冷笑——這麼曖昧的光,拍出來的照片會不錯吧?
她邊冷笑着邊瞥去牀上,打算好好看看夏芍迷濛的臉,看看她栽在自己手上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
然而,嚴丹琪一將目光放在牀上,卻是愣了愣。
牀上……
牀上是有人,可——爲什麼是許媛?!
嚴丹琪一驚,霍然擡頭,看向一直站在牀邊,讓她剛纔一直以爲是許媛的人。
那人不是許媛,而是夏芍。
她站在牀邊,脣邊依舊掛着淺笑,但笑意在暖黃的燈光裡卻是發冷。她意態依舊那麼閒淡,談論天氣般問:“你也要上牀嗎?”
她這一開口,驚醒了嚴丹琪,她鬧不明白在她拉窗簾的那一息之間的工夫,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是覺得此時此刻的夏芍,笑容在房間裡看起來令她恐懼,她張嘴就想喊出來!
一條綿軟的東西掃過來,纏上了她的脖頸,讓她一時間睜大眼,竟是聲音都發不出。
那條綿軟的東西是夏芍今晚披着的披肩,嚴丹琪根本就鬧不清,這東西怎麼就隔着牀纏上了自己的脖子。她只看見夏芍溫柔地衝她一笑,身手敏捷地翻身、越牀,手刀在暖黃曖昧的燈光下像一道雪光般掃過來。
嚴丹琪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她倒下的一刻,夏芍披肩一收,在嚴丹琪栽倒在牀上的一刻,她已將披肩披回肩頭,連看也沒看牀上的兩人一眼,便回身走到了房門後。
房門沒一會兒就被敲響了,程鳴藉機從宴會廳裡溜了過來。
他一敲門,房門便虛虛地開了。程鳴溜進房裡,氣息有些沉重,迫不及待便往牀上看,希望看見那讓他朝思暮想的少女。
然而,他一看去牀上,卻是一愣。
牀上,嚴丹琪和許媛以有些古怪的姿態倒在上頭。
程鳴愣了愣,隨即便是一驚!他霍然轉頭,然而頭還沒轉動,脖頸便是一痛!程鳴兩眼一黑,直直栽倒了下去。
他倒在房間的地毯上,夏芍立在他身後,冷淡地垂着眸。過了一會兒,才蹲下身子來在他身上翻了翻。
她不確定能不能翻出東西來,但等她當真翻出來的時候,心底便是一怒!
混賬!
夏芍倏地站起身來,眼神冷寒地注視着手中一包小塑料包裡躺着的幾粒小藥丸。目光緩緩在地上的少年和牀上的兩名少女身上掃了掃。
她脣抿着,眼眸微眯。今晚,她只是看出三人沒存什麼好心思,但不敢保證一定是酒杯裡有東西,所以便小心着沒喝,之後又裝了裝樣子。嚴丹琪和徐媛一來獻殷勤地扶她,她就證明了心中所想。然而,她總不願做這種隨意猜測便出手的事,難免鑄下大錯。但此時此刻,在程鳴身上翻出的東西,已經是證據了!
真是沒想到,她跟三人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他們對她的那些敵意,在她眼裡就跟兒戲一般,不願與其計較。倒不想,她不計較,敵不過人有害她之心。
夏芍一握手裡的塑料包,冷哼一聲。
想毀人一輩子?先嚐嘗自己一輩子懊悔的滋味吧。
她將程鳴也摔去牀上,接着一人喂下一顆藥丸,把剩下的放回程鳴身上之後,便冷冷地看了三人一眼,“害人終害己,是個什麼道理,自己慢慢體會吧。”
說罷,她便再不看三人,轉身離開了房間。
回到宴會廳後,夏芍看起來清醒了很多,但陪她一起去的嚴丹琪和許媛卻是沒回來。嚴母和許父很奇怪,但卻沒馬上過來問。直到過了一會兒,見女兒還沒回來,兩人便奇怪了。這才站起身來走過來給夏芍敬酒,順便問道:“呃,夏總,她們兩個不是陪你……”
“嗯?”夏芍神色如常,笑了笑,“她們說有點私話要說,我就先回來了,想必現在還在洗手間吧。”
嚴母一聽就皺了皺眉頭,這怎麼剛覺得女兒今晚有點長進了,就又辦出這麼不靠譜的事?有什麼私話說,比陪着夏總回來還重要?
她心中惱怒,但面兒卻是笑了笑,與許父一起回去坐下了。兩人都是打算等女兒回來,好好訓斥一番!
但左等右等,等了老長時間,那些學生又去敬過一輪酒了,兩人還沒回來!
嚴母和許父坐不住了。不僅他倆坐不住了,程父也有點坐不住了。兒子今晚鬧肚子,說是去洗手間,怎麼也這麼長時間沒回來?
“我去看看。”嚴母起身道。
“我也去。”程父說道。
兩人一齊出了宴會廳,往洗手間去,一人去找嚴丹琪和許媛,一人去找程鳴。可結果卻是,洗手間裡哪裡有三人的身影?
嚴母和程父奇怪了,在走廊又找了一圈,回到宴會廳後,悄悄與許父一說,許父也愣了。三人又藉故出去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三人這才急了!一齊下了樓去,到了酒店大堂詢問,酒店服務員聽了三人的描述,記起了程鳴來。
“那位先生剛纔出去了酒店一趟,回來的時候開了間房,應該是在房間吧?”
“開房?”三人一愣,面面相覷,“在哪個房間,帶我們去!我們是家長。”
這麼一說,服務員只好查了記錄,帶着程父、嚴母和許父上了樓。房間就開在宴會廳那一層,只是待房門打開,裡面的場景卻是讓三名家長都驚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嚴母發瘋般地驚叫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