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總是很藍,襯着飄蕩的幾多雪白的雲彩,那種藍幾乎能讓人癡迷其中,但是鮮少有人能有份閒情逸致來享受這份癡迷,他們需要太多的時間和精力讓自己融入世俗,雖然癡迷的感覺是美好的,但是安逸的生活更加現實。
一身青白色長衫的少年對着天空嘆口氣,之後還是苦着一張臉埋首在桌案上的書中,人啊,到底是要面對現實的!
一刻鐘之後少年再次擡頭看天,眼睛微微眯着,表情看上去委屈的要死,這次終於沒能沉住氣“呼”一聲站起來開始圍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轉,桌案底下的大黑貓似乎已經完全習慣了,懶洋洋的睜開眼瞥了一下,然後輕蔑的閉上繼續入睡。
少年即是再生後的念久,大黑貓則是念久再次復活之後見到的第一個生命體,也是他現在的這具身體的主人生前唯一的寵物加伴侶。
念久再生了,再生的結果讓他既欣喜又憂鬱。
欣喜的是他現在所在的朝代還是大原朝,再生的時間與在軍營消失的時間是銜接的,他沒有再次跑到莫名其妙的朝代或者更加莫名其妙的異次元,而且還有了一隻寵物貓。
憂鬱的是,他再生的這個身體是個家徒四壁的無親少年,而且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窮,那隻被稱爲大黑的貓除了在休息的時候有固定落腳點之外對這個家沒做過任何貢獻,甚至有時候念久找到的點吃的還要被瓜分掉一半!
說出來可能有點不好意思,這少年平時的生活來源是給人算卦看相,外加幫一些死了人的家裡搞些烏七八糟的法式,坊間小範圍傳言,說這少年有同陰的體制,能夠預知人的未來,並且爲死人的靈魂指路。
這種傳言相當玄乎,奈何大街上算命的太多,小縣城裡也是隔那麼個把月才能死一個人,這少年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少年名叫季川,今年十七再過三個月滿十八,按照大原的風俗,那時候就算是青年了,少年魂魄離體的原因是在白天的時候爲一個剛剛去世的少婦引魂,引魂的時候還好好的,到了晚上自己的魂就不見了。
念久對此相當無語,猜測這季川是送人家的時候把自己也給送走了,不過他要是不走也輪不到自己來,但是……你特麼再窮也不能窮成這樣啊!
念久繼承了季川的記憶的時候完全沒有領會人家的能耐,也就是說在用光了季川拿命換來的那幾兩銀子之後他就真的是一貧如洗了,面對着一整書架的玄學書本,捏着衣兜裡爲數不多的一點錢,念久覺得學會一技之長實在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他沒有季川的特殊體質,那就只能在專業知識上下功夫了。
大概是祖上三代都做這個的原因,少年的收藏簡直就是整個大原裝神弄鬼的典範,從面相到看風水,從個人養生到五行八卦,只有想不到沒有找不到。
念久在這些書中沒日沒夜廢寢忘食的啃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纔算是了了個大概,再加上現代時候學過的一些算命“技巧”,基本上已經到了出位擺攤不會被直接打死的地步。
錢花完了,念久出關了,聽說齊蠻淵從西疆勝利歸來了。
念久抱着大黑扛着季川生前的行頭在一個不偏僻,人流也不多的巷子裡擺起了攤位,這是季川的老地盤,周圍的相親都是已經熟識的,有時候到了上午還會送兩個饅頭給自己,念久不承認自己貪小便宜,但他確實很需要。
那一天巷子裡的人很少,大黑乖乖的躺在念久懷裡任他上下其手,念久總覺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有些不安,撫摸大黑的手不免重了,於是連大黑也把他拋棄了。
賣魚的張老虎挑着擔子從念久身前過,“哎呦季小弟怎麼也不去看看熱鬧,聽說這靖蠻王打勝仗從西疆回來了,大家都去看熱鬧啦!”
念久一使力拽着大黑的尾巴把它從桌子底下拉出來抱在懷裡繼續揉,臉上帶着笑道:“是嗎,那王爺可真是英勇,那宣夷的蠻子哪是咱們王爺的對手!”
張老虎將擔子一放乾脆和念久聊起來了,表情、一唬一唬的,“那可不是這麼說的,咱們王爺打宣夷蠻子那可是費了大力氣的,要不然怎麼能用幾個月那麼長的時間,而且我告可告訴你,咱們王爺的一條胳膊可差點給廢了,王爺的胳膊唉,不打得厲害的話那是想傷就能傷的麼!”
念久半眯着的雙眼咻的睜開,“你說王爺受傷了?”怎麼可能!他可是齊蠻淵!張文宇幹什麼去了!影衛幹什麼去了!三萬大軍幹什麼去了!
張老虎點頭,“那可不是,我小舅子可是當兵的,哪能有錯。”看看前面,又道:“不跟你說了,我得去看看了,晚了就看不上嘍。”扛起擔子一步三搖的走了。
念久抱起大黑眼對着眼的看着,“大黑,你說我要不要去?”
大貓依舊不屑的撇白眼。
念久猛一點頭,“大黑你也這麼想?我覺得也是!大黑你真是太瞭解我了!”隨即將貓一扔尋着賣魚的去了。
小鎮距離京城還有幾十里路途,只是靖蠻王返朝路途中經過的一個用來補給糧食和水的站點,大部分士兵還是駐紮在城外的樹林裡,進來鎮裡的只有不到一千的人數,作爲羣衆崇拜的主要對象,齊蠻淵也在這人羣之中。
念久憑藉着瘦不拉幾二兩身材千辛萬苦的擠到了人羣裡面,齊蠻淵騎在戰馬上衝着周圍的人羣微笑,念久看在眼裡莫名就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只是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但是眼前這個人卻變了好多,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
念久站在遙遠的人羣裡看着那個背影,以前的齊蠻淵是驕傲且孤僻的,那麼現在的靖蠻王在表面上似乎已經看不出得驕傲,相反更加孤獨。
念久弓着身子捂着胸口,那裡面的東西一抽一抽的疼,鏡子老頭曾說過,“你們兩個血脈相連,心意相通”,自己是這樣,那齊蠻淵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念久開始懷疑自己當初一心一意的想要脫離齊蠻淵,到底是對還是錯,而這個人對於自己到底意味着什麼?
齊蠻淵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往前走,總覺得周圍有一雙眼睛在看自己,猛地轉頭,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是凝聚在他身上的,崇拜的,熱烈的,感激的,但是……齊蠻淵搖搖頭,或許只是錯覺罷了,明明已經只是自己一個人了。
念久拼命的往回跑,跑到掛攤的位置隨意的收拾完東西抱着大黑就開始往家跑,大黑莫名其妙的喵喵叫了兩聲,換來的結果是差點被人在懷裡勒死。賣魚的甩着擔子招呼,“季小兄弟這是看完熱鬧了?跑這麼快有急事啊……”
念久跑回家關栓上門,抱着大黑蜷着腿靠着門坐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跑,齊蠻淵現在根本就不認識他也沒有要抓他的意思,可是自己爲什麼要跑?念久使勁敲了下腦袋“傻啊你!”
念久跑的快不知道齊蠻淵來這裡除了在羣衆面前露個臉之外還聚集了整個鎮上的大夫一併帶到了城外的軍營,之後被帶過去的大夫三三倆倆的回來了,念久纔在坊間聽到了那麼點流言蜚語。
“靖蠻王胳膊上的傷沒什麼大問題,但是王爺身邊跟着的那個人可就慘嘍,也不知道是中毒還是什麼,整個人看着都快變成青色的了!還有一個大概是個副將還是參軍什麼的人,整個胳膊都沒了啊!”
什麼叫不知道參軍還是副將?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好不好!
念久坐在攤位上聽着旁邊幾個女人嘮嗑,面無表情,嘴脣卻咬得死緊,他知道當初那把大火是誰放的,也知道放火的目的是什麼,雖然他現在又活了,那場火對他沒產生實質上的影響,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忍氣吞聲下去。
左暮然,左參軍。
念久開始回憶當初大火中的一點一滴,自己最後用白慈安的身體醒來的時候那場火已經將整個帳篷包圍,好在當時銀環並不在裡面,也就是說“死”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周圍負責守營帳的人拼命救火,但奈何帳篷本身就是易燃物體,再加上深秋風大,火勢根本控制不住……似乎根本就沒人知道自己在裡面……那是袁三聲的營帳,銀環不在平時也沒有人靠近,那麼,齊蠻淵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已經不在了呢?
齊蠻淵雙手抄袖眺望着前方一馬平川,什麼時候養成了抄着袖子的習慣了呢?
齊蠻淵想將手抽出來,奈何這着實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不喜歡,但也完全沒有要改掉這個習慣的想法,袖子裡空蕩蕩的,總是感覺少了什麼東西。齊蠻淵當然知道那裡少了什麼,但是他不想去想,拒絕回憶,每當腦海裡出現那場火的時候,他的大腦幾乎就會完全中斷一樣,事情到此結束……其他的什麼都沒了……
但就算不用腦子去向,他還是知道了結果。
齊蠻淵本來還想告訴那個人,告訴他自己已經想清楚了,雖然他不會飛了,不能做影衛了,不能聽牆角了,其實自己還是可以勉爲其難的收留他的,但是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要聽話,讓做什麼的時候就做什麼,不能惹本王生氣,不準和本王頂嘴……
齊蠻淵想了很多,但是到最後卻發現自己連述說對象都沒有了。
他看到了銀環那孩子除了瞪眼睛和麪無表情之外的第三種表情,他扯着自己的袖子讓自己去救他,他也想啊……但是那隻剩下一片灰燼了啊孩子,你讓我怎麼辦呢?
也是那一天,靖蠻王見識了西曼山的狠毒,銀環發怒了,那是真正的天地爲之變色,秦洛歌之前說過這孩子有召喚蛇的能力,所有人包括他都以爲那是個藉口,是個傳說一般的故事,但是那一天軍營被上萬只蛇包圍了,銀環身上佈滿了與那塊刺繡上一模一樣的繁複花紋,就像是成千上萬只蛇錯綜複雜的盤附在一起一樣……
那不是花紋,該是一種符文,或者乾脆是一種詛咒。
齊蠻淵還沒來得及從那片灰燼上收回視線,銀環就已經走了,只剩下被毒蛇襲擊的左暮然。
齊蠻淵看着那個躺在地上不斷抽搐的人,那時候想殺了他,但還是忍住了,這樣的死法太容易,太沒水準。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去宜興累死勞資了,明天據說還要去看一個展會……要俺死了算了!!!如果能不去的話白天會更新,去的話更新就只能等到晚上了,修文神馬的以後再說~~~
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