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19年,也就是漢武帝元狩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史載,元狩四年。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霍去病出代郡塞擊敗匈,封狼居胥。西漢宣佈實施鹽鐵專賣政策。等等等等……
可是,劉據最關心的還是。公元前119年,衛青出擊匈奴。漠北一戰中,飛將軍李廣自盡而亡。
李廣少年從軍,抗擊匈奴。他作戰英勇,殺敵頗衆,使漢文帝大爲讚賞。吳王、楚王叛亂時,李廣以驍騎都尉官職跟隨太尉周亞夫出征平叛,在昌邑城下奪得叛軍軍旗,立下顯赫戰功。且因爲抗擊匈奴的入侵,李廣在匈奴軍中贏得了“漢之飛將軍”稱號。雖然李廣一生沒有封侯,但是屬下封侯者數十人。
如果說衛青是漢武帝時期軍方新晉將軍,那李廣就代表了西漢軍方的老牌勢力。漠北一戰,飛將軍李廣因爲迷路,沒能及時與衛青大軍會合。使得衛青大怒並命長史追究,李廣憤而自殺。這也直接造成了以李敢爲首的一干人等對衛氏一族的憎恨。所以等到舅舅衛青逝世,自己和母后在朝堂上力量盡失。才使得江充、蘇文一干人等有機可趁。
重生一世,劉據要盡所有能量來保護自己和母后。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帝王身上,上輩子的教訓就告訴他這是不現實的。所以劉據要想方設法增加自己的力量。趁着父皇對他還是疼愛有加,沒有厭煩的時候,爭取軍方的支持,是目前最重要的。
所以,當衛青剛下了早朝就莫名其妙的被人叫到建章宮時,茫然不已。
“據兒,你急匆匆的叫舅舅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啊?”衛青有些無奈的問道。
“據兒將舅舅叫過來,是爲了給您看一樣東西!”劉據有些神秘兮兮的說道。
“哦?”聞言,衛青升起了一絲好奇心。眼睛慢慢在殿內轉了一圈。立即注意到劉據身後的案上擺放着一個三尺見方的東西。上面蓋着紅綢。但是依稀可見上面凹凸的輪廓。
“是那個吧!”衛青篤定的說道。
“嗯!”
“什麼東西?”衛青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好奇。
“舅舅,你看!”劉據走到案几面前,伸手扯下蓋着的紅綢,露出下面物體的廬山真面目。
“這是——”衛青震驚的走上前,仔細看着。
面前的物體由三尺見方的木板託着。中間用泥土堆砌出起伏的山川地貌。定襄、狼居胥山、姑衍山、安侯河、餘吳水……還用各色的小旗子標好了匈奴所屬主要兵力佈置。詳實清晰,宛若親臨其境。
“據兒!這是、這是……”衛青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身爲軍部將領,衛青看到這個東西的第一眼就敏銳的意識到它的重要之處。
“據兒閒着無聊,就做出了這麼一個東西。不知道對於舅舅此次的漠北之戰,有沒有用處。”劉據看着衛青激動的樣子,笑道。
“有用!當然有用!而且還是有大用啊!”聞言,衛青大笑着附和道。意味深長的看着但笑不語的小小太子。閒來無事啊!“據兒,這個東西叫什麼?”
“據兒製作此物,用的最多是沙礫。所以爲此起名爲沙盤。”劉據毫不臉紅的將這名字據爲己有。
“沙盤!貼切!”衛青嘴裡唸叨兩遍,高聲讚道。“據兒,你可不知道。這個東西對於這次戰爭來說,一定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既然用得上就好!此番叫舅舅過來,就是給您看這個東西的。”劉據看着神色有些迫不及待的衛青,笑道。“大戰在即舅舅一定有很多事要準備。據兒就不耽誤舅舅的時間了。”
“那好!舅舅最近真的很忙。等舅舅得勝歸來,一定陪你好好玩兒!”衛青也不客套,立即叫人搬着沙盤到兵部。
“等等!”劉據叫住準備離開的衛青,說道。“時間緊迫,據兒只做了倆副沙盤。一個是給舅舅的。還有一個,託舅舅捎給李廣將軍。”
“李將軍?據兒怎麼會想到他?”衛青狐疑的問道。心下有些嫉妒這個李廣得到自己侄子如此青睞。
“怕他迷路!”說着,劉據脣邊扯出一絲完美的弧度。
“……”???
衛青將沙盤搬到兵部後,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在場的都是混跡軍隊的老油條,對於沙盤的作用,自是不用多說。讚歎之餘,也震驚太子殿下的聰慧。
於是各種讚美之詞溢於言表,太子殿下少年早慧,文成武功,穎悟絕倫,敏而好學的形象霎時間傳遍了整個大漢宮廷。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傳向民間。無意間鞏固了太子的地位。
與此同時,太子特別爲李廣將軍制作一副沙盤,怕其迷路的傳聞也傳遍整個長安城。李廣聽聞,頓時氣得一佛出竅,二佛昇天。他不認爲年僅十歲、長於深宮的太子會對自己有什麼印象,當然也不會認爲太子會故意造出沙盤羞辱自己。所以他認定是衛青消遣他,故意說出來的謊話。本就因爲軍事部署暗生嫌隙的兩人更是水火不容。至此劉據的一番心意算是白費了。
不過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上輩子劉據之所以會成爲太子,主要是因爲漢武帝劉徹的喜愛。隨着衛子夫的色衰愛弛,他的太子之位也漸漸危險,直至衛青至死,大廈將傾。
而這輩子只是爲了化解李、衛倆家仇恨的無意之舉,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後果。本來劉徹堅持立年僅七歲的劉據爲太子,大家都是不以爲然的。立太子所說有幹於朝廷社稷,但歸根結底也是皇帝自家的事。只要太子不是白癡,在朝廷上不是一點勢力都沒有。就是不甘,除了少數別有目的外戚的想。其他閒雜人等可不會當面駁了皇帝的面子。所以劉據當這個太子,大部分都是漢武帝的一廂情願。
可現如今太子劉據所表現出來的聰穎早慧,無疑堅定了漢武帝劉徹的目光。一時間,面對朝中大臣如江水般的讚美之詞,本就好大喜功的劉徹頓時飄飄然了。不論說太子如何如何好?這太子可是他親自選的。這也就間接說明了他的識人善任,知人善用。
所以當晚武帝一陣風般的走進建章宮,一把將正在練字的劉據抱起時,劉據依舊是懵懂不已。
“父皇?”劉據看着分外歡喜的漢武帝劉徹,小心翼翼的叫道。
“據兒!你果然是朕的兒子!聰慧絕倫,肖似於朕啊!哈哈……”劉徹邊說着,邊興奮的朝劉據白皙的臉蛋親了一口。
“……”劉據捂着被吻的溼淋淋的側臉,有些茫然。他搞不清楚劉徹爲什麼這麼說。
“哈!哈!據兒!你今天做的事,父皇很高興。你說,想要什麼獎賞?父皇通通答應你!”劉徹有些忘乎所以。抱着劉據嬌小的身子大步走出建章宮。
“父皇?”劉據有些疑惑的看着劉徹。
“據兒,你是怎麼想到製作沙盤的?”劉徹走在去未央宮的路上,問道。
原來是這件事!劉據恍然大悟。沒想到居然弄出這麼大聲響。他前世本就不喜征戰,所以對於軍工方面的事不怎麼在意。這輩子也是突然想起來,漠北之戰,李敢將李廣之死退就與舅舅的身上。爲了避免李、衛倆家的嫌隙,才製作出的沙盤。初衷不過是怕李廣迷路罷了。他雖然知道沙盤對於軍事運動上的作用很大,但想到會這麼轟動。轉眼看向興奮不已的劉徹,心底產生了一絲暖流,這個時候的父皇,是真心爲他高興的吧!
“啓稟父皇,據兒製作沙盤,不過是一個想法。真正做出沙盤的,是工部衆位大臣。而沙盤的作用,更是爲了方便決戰沙場的大漢將士。他們浴血奮戰,才保我大漢威名赫赫。番邦不敢進入大漢一步。比起他們,據兒所作所爲實在是微不足道。況且據兒身爲大漢太子,這些本就是職責所在,怎敢邀功行賞?”劉據靠在漢武帝的胸前,低聲說道。
“好!說得好!不邀功,不自傲!不愧是朕的太子!“劉徹聞言,大樂。據兒是他最寵愛的女人衛子夫所生。從他一生下來,自己就對他抱有很大的希望。直到他長到七歲,自己力排衆議理他爲太子。現今看來,果然不錯。想到這裡,劉徹突然停下腳步,有些遲疑的看着懷中的劉據。他隱約記着,自己的小太子一直是十分討厭他四處征戰的……
“據兒!”
“嗯?”劉據好奇的看着突然停下來的劉徹。
“你對於父皇,幾次征討匈奴的做法,怎麼看?”劉徹定定的看着劉據,說道。
“……”聞言,劉據低頭沉吟不語。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一世,他都很討厭這種血腥的殺戮。可是在靈魂飄蕩的那些年,他看到大漢分崩離析,黃泉交替,看到三國鼎立,看到五胡亂華……
他方纔明白,對於一個政權來說,沒有強橫的兵力保護,就像是一個三歲孩童抱着赤金於街上漫步,都是十分危險的。所以之於漢武帝的種種舉措,他可以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認同,不代表他也會這麼做……
劉徹定定的看着默然不語的劉據。時值深秋,清冷的月光傾灑在他的臉上,身上。愈發顯得少年眉目精緻如畫。和衛子夫的容顏有七分相似,但卻莫名多出了幾絲……空靈。完美的輪廓,雌雄莫辯的容貌,本就是他的所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劉徹看着依舊沉默的劉據,心漸漸冷卻下來。他突然有些害怕聽到少年嘴裡的話。劉據是他盼了十三年才盼到的兒子,是他最寵愛的女人的兒子。他在劉據的身上花了太多精力。總是想把劉據塑造成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太子。他無法想象,當他確認自己傾力培養的繼承人居然否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時……自己會怎麼辦?
劉徹緊了緊摟住劉據的手臂,決定逃避這個問題。當他擡起腳步時,一道清澈空靈的聲音傳入耳中——
“兒臣以爲,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少年的聲音空靈,澄澈。帶着這個時期的孩童特有的軟綿。卻透露出無上的意志與榮耀。
霎時間劉徹所有的不快、忐忑煙消雲散。他七歲成爲太子,十六歲登基。至今在位22年。他聽過無數的歌功頌德,卻從未像今天一樣暢快。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之!”一句話,簡單十個字,卻道盡了他一生所求。
劉據看着激動不已的漢武帝,心下一鬆。這句話是他死後從他的子孫漢元帝的臣子那裡聽到的。不可否認的是,當他聽到這句話時,心裡也是激動不已,恨不得馬革裹屍,爲國征戰。自那時起,他由衷的欽佩自己的父皇,因爲父皇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這句話。看着快樂的像個小孩子一樣的父皇,劉據淡然一笑。
罷了……上輩子自己和父皇的矛盾是大漢長期征戰,弄得國庫空虛,百姓民不聊生。說到底還不是銀錢逼得。既然這輩子自己重生了,就利用這幾年好好賺錢,幫助父皇填滿國庫好了。也不枉他經歷過那場經濟爆炸的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