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嚴從嘉看到蘇泛捏着佛珠的手攥了下,卻是很快鬆開。白皙光潔的面上一貫溫和笑意被凜然代替,然而那也只是一閃而過。他眼睛一轉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大少,我就說不用急着回來,您看二少玩得挺開心的。”

蘇湛出門的時候自然是有衛士着,孟敢也有蘇家軍的聯絡官,所以,蘇泛是一到孟敢晚飯都來不及吃就直接到了河邊。哪裡想到看了這麼一場好戲。

船很快就靠了岸,穆天璋一臉沒事兒人一樣擡頭看看星星,很是自然地和蘇泛打招呼道,“今天晚上天氣真好啊,蘇泛,你不是去了班羊麼,怎麼不多呆幾天再回來。”

蘇湛手忙腳亂地穿着鞋子,此時恨不得一腳把穆天璋給踢下河去。

蘇泛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方纔的一幕,也是若無其事地和穆天璋談了起來,“事情都辦妥了,索性就回來了,剛好在孟敢停了下,聽說你帶阿湛出來玩了,順道把他也接回家。”

“這次的東西怎麼樣?什麼時候拿貨?”穆天璋直接問道。

蘇湛在一旁支了耳朵一聽,心想,我蘇家買武器補給關穆天璋什麼事兒,難道這傢伙也出了一份子但是他買軍火作甚?

“下個月初應該可以。”蘇泛淡淡地瞄了一眼坐在船舷邊跟鞋帶作鬥爭的蘇湛,並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蘇湛亂七八糟地打了個結就準備起身,只見蘇泛卻是突然蹲、□子,按住他的腳,解開鞋帶手指修長又靈活地打了個堪稱完美又對稱的結,“小時候就是亂綁,怎麼現在還是。”

蘇泛的態度相當溫和自然,然而卻讓蘇湛一下子莫名地心虛起來,他甚至想起上輩子自己被關在地下室的時候,蘇泛也是這麼抓着自己的腳還親手洗過,此時他也是這樣蹲在自己面前,微微低垂着頭,只看到溫潤的眉眼,恍如星光墜入眉間。

不知是因爲此時的姿勢是如此相似,蘇湛覺得又慌又亂,一下子抽回來,支支吾吾道,“沒事兒,只要不鬆掉就可以了。”他只覺得耳朵都要燒了起來。

蘇泛自然地拉了蘇湛的手下來,將人往自己身邊輕輕一扯,像是牽着出門貪玩忘了時間的小弟弟,“我替阿湛謝過了,不過,以後還是不要帶阿湛來河邊,他命裡忌水。我們先走了。”蘇家大少爺的心裡頭有個小本子,此時又給穆天璋畫了一筆。

穆天璋不以爲然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好,下次再去別的地方玩。對了,阿湛,回家拿點藥擦擦脖子,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呢。”

蘇泛這纔將視線從某人有點鬆開的襯衫領口投進去,只見脖頸和鎖骨處赫然是幾塊紅斑,被雪般白的皮膚一襯,宛如落了幾朵桃花,是帶着曖昧的好看。

蘇湛只覺得蘇泛握着自己的手陡然一緊,差點沒把他捏得痛死,他家哥哥面上表情不動,然而盯着自己的眼神卻是愈發地幽黑深暗看不出什麼情緒。

然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愈發心虛和不安了。不知怎地,他見到的蘇泛一貫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就連要把自己淹死的時候都能帶着笑,此時依舊是無波無瀾的樣子,他卻敏銳地察覺到蘇泛的怒意。

媽了個叉的穆天璋,佔了我的便宜還要大肆宣揚一番,蘇湛只當穆天璋這是要來真的,跟自個兒表白之後就打算一步一步緊逼,連他家人的堡壘都得攻下來。方纔對穆天璋的經歷還有些許同情的蘇湛,頓時將對面笑得無辜又略帶得意的某人在心裡默默問候祖宗十八遍。

“呃,那個,阿泛,這裡蚊子確實很多,咱們趕緊回家吧。”蘇湛很想把自己可憐的手從蘇泛那兒抽出來,順便在蘇泛身後狠狠瞪了穆天璋一眼。

“也是,阿湛皮嫩,是要好好小心。從嘉,我們走吧。”蘇泛淡淡地說了一句,就放開蘇湛的手喚了一旁的嚴從嘉準備上車。

聽到這句話,爲什麼蘇湛莫名覺得,蘇泛有一種在說——阿湛皮嫩好好楱上一頓效果會很好的感覺……這是怎麼一回事……

蘇泛方纔到的時候,剛好看到的是蘇湛和穆天璋打完最後一拳,自家弟弟還差點晃晃悠悠地就滾到水裡去而穆天璋伸手一撈。想着倆人只不過是在嬉鬧玩鬥,並沒有什麼。

然而看到蘇湛身上的那些痕跡,他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看來,自己還是錯過了什麼。

想着自己有可能錯過的某些東西,蘇泛的嘴角抿了下,徑直上了車……

蘇湛一看那背影就知道自家哥哥生氣了,還被撇了下來,頓時擡腳就想追,不過仍不忘回頭小聲地咬牙切齒朝穆天璋道,“回頭再跟你算賬!”

“隨時歡迎。”穆天璋翹着一邊嘴角相當無恥地迴應道。

某人厚着臉皮坐到了蘇泛旁邊,而嚴從嘉正和蘇泛說着話,故而自己是一句都插不上。

“大少,要不直接在孟敢吃了晚飯再回家,中午沒來得及吃飯就往回趕了,要熬不住的。”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嚴從嘉關切地說道。

“沒事,小嘉,你要是覺得餓可以去吃點,我先回去,有點累了。”蘇湛用餘光瞄着坐在身邊的自家哥哥,只見蘇泛修長的手指捏着兩眼山根,露出了一絲少見的疲乏。

“不用,既然大少想直接回去,那我也回去。”嚴從嘉說完吩咐司機直接開回孟果。

蘇湛心裡打着小鼓,接了話題趕緊問蘇泛道,“阿泛,爸爸說你不是至少要去兩天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蘇泛緩緩地轉過頭看着蘇湛,微微笑着說道,“你離家十年,這一回來最多呆個兩個月就要回美國讀書,我又不能去美國看你。能在家裡多陪你一天是一天,咱們兄弟也好好說說話。”

蘇泛的表情堪稱認真真誠,話裡的兄弟情義絕對是真摯得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一想到蘇泛在外事務繁忙,但是一辦完事卻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趕,而自己卻和穆天璋出來吃吃喝喝到處亂跑地玩,蘇湛果斷是愧疚了。

某個傢伙完全是毫不設防的,心裡想什麼,絕對會掛在臉上。蘇泛笑着觀察着蘇湛的神色,果然,弟弟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歉意,長長的睫毛一下子沒了精神靜謐地垂着,眼裡的內疚是再清晰不過。

態度不錯,可以消一半的氣了。

蘇泛默默地在心裡轉了一番心思,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語氣是兄長該有的關心和愛護,以及那麼點恨鐵不成鋼的語重心長,“我知道你和穆天璋關係好,但是——阿湛啊,你過了今年生日纔是十九週歲,說起來是雖然剛剛成年,但什麼是情愛,什麼是友情,要分清楚。我——”

活了兩輩子加起來明明快半百的某人顯然不樂意被當做剛成年還啥都不會分辨的小嫩瓜,蘇湛當即打斷蘇泛的話表明立場,“這麼簡單的東西,我當然分得清了!”

蘇泛安撫性地點了點頭,“好好好,分得清分得清。要是真——我覺得穆天璋不是個良配,再說了你們都是男的——”

蘇湛此時是又羞又怒,當下紅着耳朵梗着脖子再次打斷自家哥哥的諄諄教誨,“放屁!老子眼睛歪了纔看會看上穆天璋!”

“那你身上這是——”

“壓着我強吻的!我又怕掉到水裡頭去,沒敢多掙扎。”蘇湛壓着聲音怒氣衝衝地說道,只覺得蘇泛如此語氣和神情,簡直就是把自己和穆天璋當一對兒了,無法忍受!

三兩句話就把真相問了一個一清二楚,蘇泛瞧着耳朵尖紅紅,眼睛亮亮,像只伸着爪子要發怒的小獸一般的弟弟,欣慰地笑了笑,安撫般地伸手在人毛茸茸的小光頭上摩挲了幾下,“那就好。”看來,事情不是那麼糟糕。

然而一想到蘇湛身上留下來的痕跡,蘇泛又覺得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小弟是不行的。故而一路上和蘇湛儘量保持着距離,沒了往日兄弟倆在一塊兒時無法言說的親密和默契。倒是和嚴從嘉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雖說倆人算是上下級的關係,卻反而更顯親近。倆人甚至還說起了蘇泛十五六歲時一起去清邁夜市玩的情景,那是蘇湛和蘇泛十年分別並沒有的記憶。

果然,他就知道,蘇泛這傢伙執拗得很,看來氣還沒消。

嚴從嘉自然知道大少這是打算晾涼二少,但自從他和蘇泛年歲漸長,已經很少能這麼平常悠哉地說說話,因此也非常配合。

蘇湛先是靠在一旁聽着,好不容易和蘇泛不痛不癢地說上兩句話,又被嚴從嘉搶了話題。後來索性眼皮子一閉,讓他們倆人痛快地聊,一仰頭準備閉目養神能睡着就睡着,眼不見心爲淨。

蘇湛的大少爺脾氣也上來了——都把我當透明人,我還懶得理你們呢!

說是閉目養神實則那眉毛皺出了一個川字,長長卷卷的睫毛相當不耐煩地時不時動一下,一直注意弟弟動靜的哥哥含着笑意,表示,現在他更滿意了。

車子一停,蘇湛假裝睡醒的樣子揉了下臉,心想這下好了可以擺脫嚴從嘉好好說蘇泛說道說道了,某人看着蘇泛態度親和但顯然不親密的樣子,只當蘇泛還是認爲自己和穆天璋關係不一般,好吧,誰家出了個喜歡男人的弟弟,當哥哥的都會不高興。

哪裡想到蘇泛卻是直接帶了嚴從嘉去蘇家的小餐廳裡吃飯,蘇湛磨磨唧唧地蹭到二樓,又心有不甘地從樓上蹭下來,幾次從小餐廳門口路過,只看到蘇泛側着臉,俊朗的眉目氤氳着笑意聽着嚴從嘉在說些什麼。當然中間還見到蘇泛給嚴從嘉夾菜五次,嘴角的弧度增大笑出聲來三次,而嚴從嘉則是拋掉平時見到他時木材板一樣的臉,笑得眉眼彎彎,牙齒雪白。

好一副相談甚好的景象。

一直沒把嚴從嘉當回事的蘇湛當下就想起小時候他們三個在一起時,這小子整天跟在蘇泛身邊,拽着蘇泛的衣角叫哥哥的小樣兒,又想起剛剛在車裡時他被倆人撇到一邊只能假裝閉目養神的氣憤……他知道蘇泛待他很不錯,但是沒想到蘇泛對嚴從嘉也不賴,他離開的這十年,看蘇泛的態度儼然是將他當弟弟了。

後知後覺的某人一想到這點,心下立馬就不爽了。

終於等嚴從嘉吃完飯滾了,沒想到蘇泛又去大書房找老爹談事情,蘇二少心裡估摸着應該是今天的軍火採買,於是這才放心地等人出來,不去書房門口徘徊了。

蘇湛想着既然阿泛和嚴從嘉一起吃了飯,那我等下就和他一起洗澡,順便再解釋一下。於是,從來都是發少爺脾氣,沒想過安慰人的二少分明沒有察覺到自己居然也有生怕蘇泛生氣不消的一天……

正琢磨着怎麼開口,蘇泛開了門,見蘇湛正站在門口,微微一笑,“阿湛是要進去找爸爸麼?不好意思跟阿爸多談了會讓,等很久了吧。趕緊進去,沒什麼事兒讓阿爸早點睡,你也是,早點休息。”說罷,便風度翩翩地一側身子走人了。

蘇湛憋了半天,一句話沒憋出來,只能眼睜睜看着蘇泛分花拂柳般走地瀟灑。而書房裡頭的蘇將軍嗓門忒大,一看小兒子站在門口,立馬爽朗地笑着道,“喲,你小子,難得見你主動來找我,是不是要和爸爸下棋?來來來,可以再來幾局,多了你媽要說我了。”

蘇湛繃着一張臉表示,他要抓狂頭髮了,然而因爲某個粗心大意的哥哥,他現在無頭髮可抓……

被老爹抓着下了幾盤棋之後,蘇湛終於從越下越精神的老爺子那裡抽身出來洗了個澡,昨晚是他將蘇泛鎖在外頭的,那麼,今晚該自動回來了吧,他還得給他弟弟我捏腿呢。被蘇泛一段時日慣回少爺病的某人如是想到。

然而一回自己房間,空空如也,蘇湛覺得自己使的力氣就像是打到了棉花上頭,雖然不疼不癢卻也毫無反應。於是揣着一肚子氣兒的某人掀被子睡覺,碎碎念道,“明天就找穆天璋玩去,看阿泛還能繼續笑眯眯不……”

沒躺一會兒卻感覺到身邊牀一陷兒,身後有人靜靜貼了上來,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是帶着笑意的戲謔,“還敢去找穆天璋?是不是以爲我真不敢打你?”

蘇湛一個愣神,立馬腹誹道,這傢伙怎麼跟賊貓似地無聲無息就溜進來了?一想到在車裡和家裡對自己的冷落,蘇湛更是緊緊閉着眼睛準備無視之,甚至還加重了呼吸,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

蘇泛見那人就露着一個毛茸茸的光頭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已經陷入了深睡中,更是壓抑着笑意一伸手將人撈到自己懷裡,一隻手先是按照往常一樣往下摸去幫弟弟按摩膝蓋小腿。蘇湛繼續無動於衷地閉眼裝睡,心頭卻是起了一絲絲得意,又想着自己今天不但被人莫名其妙地啃了幾口,蘇泛不去揍穆天璋居然還敢生自己的氣,更加不想原諒。

只不過那按摩的頻率和力度漸漸地就有點不一樣,改按爲摸,手法輕柔帶着說不出的曖昧並且順着小腿一點點往上,最後滑過自己的大腿停在凹陷下去的腰間,那裡是他的癢癢肉。終於忍得受不了的蘇湛不再裝睡了,一把拍開蘇泛的手就想轉過身來算總賬,卻忽然被蘇泛從身後緊緊抱着,只覺得身後那人連頭都貼了過來,呼吸打在自己的耳朵後頭。

蘇湛一下子動彈不得,不知道是因爲耳朵被蘇泛的呼吸吹得敏感還是因爲蘇泛擁抱自己的力度太大。

蘇泛卻是隻想能夠抱着懷裡的這人,抱到天荒地老,只有像這樣把蘇湛擁在懷裡他才能確定,這人目前暫時還是屬於他的。但是,蘇湛和他都長大了。不像小時候,可以只有他們倆兄弟無憂無慮地在一起。

某人被哥哥抱着動彈不得,默默地開口道,“阿泛,你別生氣啦,我跟穆天璋真沒什麼的——”他正打算再次強調自己不是同性戀,卻被蘇泛打斷了話,“我知道。”

“那你——”某個完全抓不住重點的人剛想質問蘇泛,卻是終於察覺到蘇泛的態度怪怪的,就像昨晚他二話不說地親上來一樣。

蘇泛將自己的頭埋到了弟弟脖頸處,“我希望我們兄弟倆中間沒有別人。”

“那當然沒有別人了,我就你一個哥哥,你就我一個弟弟,哪裡來的別人。”蘇湛對於蘇泛莫名其妙的擔心很是無語,原來鬧半天,這傢伙心裡想的是這個。

蘇泛被屬性遲鈍的弟弟逗笑了,無可奈何地說道,“是,沒有任何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心愛的人。

=?屬黑芝麻的尼桑,他這麼腹黑這麼狡猾腫麼可能主動做出啥捏=?=?唔,他放長杆在釣弟弟呢……手指頭動動,弟弟就被鉤回來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