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
黃天點頭,笑着說道:“陳兄弟,其實我發現,我很喜歡這種當老師的感覺,以前沒有機會,現在總算是給了我一個機會……”
他開始給陳浩講起了在西省的生活。
談到他所在的敖布侖村,黃天嘆息不已:“……陳兄弟,有機會,真希望你去哪裡看看,實在是太窮了,真的,我以前看新聞,看電視,看見那些貧困村的字樣,都只是表面上膚淺的認識。直到我在敖布侖村,我才知道這貧困村的意思。”
頓了一下,黃天接着說道:“那裡的人,怎麼來形容呢?他們有些人家,一家有六口人吧,但每次只能有三個人出門,剩下三個人在家裡待着,你知道爲什麼嗎?”
“不知道。”
陳浩搖頭。
“是因爲他們家裡只有三條褲子!”
黃天加重語氣,一臉凝重的說道:“所以每次只能三個人出門,剩下三個人在家裡待着!”
“……”
陳浩也被震驚了,沉默了一下,他說道:“這樣的事情,我以前聽說過,但那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事情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還有?”
“是啊。”
黃天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沒有想到吧?老實說,我也沒有想到,當時我聽說了之後,我整個人都驚呆了!”
“我能夠明白你當時的心情。”
陳浩笑了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我所在的學校,就只有我和另外一個老師。”
黃天接着說道:“那個老師,今年四十多歲了,我和他聊過,也是在十幾年前,他來到這邊後,看見這邊的情況,然後決定留下來的,到現在都沒有結婚成家,還是一個人,我挺佩服他的……”
他開始講起了那個老師的情況。
張強是個浪漫幻想主義者,大學畢業後,在國企單位裡工作了幾年,由於看不慣單位裡那種官僚氣氛,所以就毅然辭職了。
辭職之後的張強,有一天無意中從新聞裡看見,西省某個貧困山區的孩子們,沒有老師,他就直接打包好行囊,來到了這個山村。
原本張強想着,在這裡,待上幾年的時間就足夠了。
但事實上卻是,這一待,足足待了十幾年,以前,張強想要走,但是村裡面的孩子,都不說話。
只是在張強打包好行李,決定走的時候,所有孩子和村裡的人,都一起送他。
一直送。
一口氣送出十幾裡外。
看着他們懇求,但卻又說不出來挽留的樣子,張強的心,徹底軟了。
將行李丟到地上,眼淚肆意的在臉上流淌着,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張強決定就一直留在村裡。
用他和黃天的話來說,走不了了,也沒有辦法走。
“……這個張老師,的確是很了不起。”
聽完張強的故事後,陳浩也不禁肅然起敬,因爲他知道,如果將他放到那樣的一個環境裡,他肯定早就跑了,待不下去。
就是因爲自己做不到,別人做到了,所以才覺得對方太了不起了。
藥熬好了,陳浩將藥倒入一個碗裡,端給小扎布喝,喝完之後,又領着黃天,扎西和小扎布他們,下樓到自助餐廳裡面吃飯。
看着琳琅滿目,許多都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扎西和扎布父子倆人,端着盤子,不敢下手去拿——因爲他們都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麼吃。
陳浩看出來了這父子倆人的窘迫,不動聲色的幫他們選了幾份食物,到桌上一起吃。
飯後,回到房間裡,陳浩讓父子倆人睡客房,他們兩人欣然同意了。
這段時間,老扎西一直都是在醫院走廊裡面的椅子上過夜的,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差不多頭剛枕到枕頭上,就立刻打起了呼嚕。
黃天卻是沒有心思睡覺。
“陳兄弟,一起喝兩杯?”
他向陳浩發出了邀約。
“好啊。”
陳浩笑着點了點頭。
房間裡面就有個小酒吧,裡面放着兩瓶紅酒。
陳浩拿了一瓶出來,和黃天兩人坐在客廳裡,一人一杯,慢慢抿着。
“黃大哥,你想和我說什麼?”
陳浩笑呵呵的問着,其實,即便就算是黃天不說,他心裡也大概能夠纔出來了,畢竟,黃天今天再給他講張強的故事以及敖布侖村的貧困,講的特別仔細。
“呵呵,被你看出來了?”
黃天看見他問的這麼直接,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也不算是看出來了。”
陳浩搖了搖頭,晃了一下酒杯,笑呵呵的說道:“猜出來的。”
“既然你心裡已經大概清楚明白了。”
黃天笑了笑,說道:“那我就直接說了啊陳兄弟,我想請你去一趟敖布侖村看看。”
“就只是看看那麼簡單嗎?”
陳浩笑了。
“當然不是了。”
黃天搖頭,收斂起笑容,認真嚴肅的說道:“陳兄弟,你是水滴捐公益網站的創始人,所以我覺得你,應該也是熱心於公益事業的,你能不能抽空去一趟敖布侖村,看看那邊的情況,幫幫那裡的人?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們雖然窮,但是每個人都很熱情,都很淳樸,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認識的人之中,本領最大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我想請你幫幫忙,好嗎?”
陳浩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思忖了一下,他點頭說道:“行,不過,明天我還有點事情,等我忙完,我陪你走一趟,好不好?”
“好!”
黃天登時大喜過望,原本,他就是抱着一絲期盼和陳浩商量的,心裡其實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這種事情說實在的,也是看個人的想法。
如果陳浩不願意去,或者婉拒了,那黃天也沒有任何辦法。
“黃大哥,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陳浩話鋒一轉,詢問着黃天:“難道打算在敖布侖村待一輩子嗎?不可能吧?”
黃天登時一臉迷茫,嘆了一口氣,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發了一會兒呆,苦笑着說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陳兄弟。”頓了一下,他說道:“其實吧,我有些時候也想着,我什麼時候離開,但是每次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就會接着想,我如果離開了,我教的那些孩子,他們怎麼辦?張強老師一個人,也挺孤的,小扎布他以後呢?”
說着,他苦笑着搖頭說道:“這些事情,越想越迷茫了,總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做不到張強老師那樣,十幾年如一日,我將來肯定會離開的,可是我想在離開之前,做一點事情,幫助敖布侖村裡的人。”
“嗯,我能明白黃大哥你的心情。”
陳浩點了點頭,安慰他說道:“其實你現在在敖布侖村教書,也是在改變那裡的情況啊,最終,能夠讓一個地方富裕起來的,還是教育,只不過,這個方法是比較慢一點而已,但卻是長遠的。”
“咦?”
黃天聽到他的話,微微有些驚訝,笑着說道:“陳兄弟,你這句話和張強老師說的一模一樣!”
“哦?”
陳浩一怔,笑道:“是嗎?他也是這樣想的?”
“沒錯。”
黃天點頭,說道:“我倆住一個房間,有一次聊天,我問他,我說張老師,你覺得,敖布侖村將來會是什麼樣子?他說,將來什麼樣,取決於我們現在的努力!我問他,什麼意思,他說道,我們現在教書,讓這些孩子們接受教育,其實就是在改變這裡,只不過,這個時間過程會很慢,或許要十幾年,幾十年之後才能夠看見成效的,但如果我們不在這裡教書,那麼這裡很有可能會一直窮下去。”
“這位張強老師很有遠見啊。”
陳浩感慨的說着:“而且能夠身體力行,這纔是最讓人佩服的。”
“是啊。”
黃天點頭,說道:“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但是張強老師,就是其中一個。”
兩人說說聊聊,不知不覺中,將一瓶紅酒都喝完了。
旋即,兩人回到各自的房間裡休息。
看着房間裝着糯種玉牌的那個皮箱,陳浩忽然間心裡有些感慨,他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看着遠處的夜景。
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將廣市點綴成一幅七彩斑斕的畫卷,夜幕下,街道上的車流,呼嘯而過,來去匆匆,這是一座富裕的城市。
陳浩心裡思忖着。
過了片刻後,他收回心神,開始打坐修煉起來。
第二天清早,孟少強就來了。
黃天等人還在埋頭呼呼大睡,陳浩也沒有驚擾他們,在房間裡面,留了一張紙條,就和孟少強來到了仁愛醫院的病房裡。
只有孟夫人和孟玉祥兩人在這裡。
“陳先生,你來了。”
看見陳浩,這一次孟夫人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
“嗯。”
陳浩對她笑了笑,目光看向了靠坐在病牀上的孟玉祥身上,“老爺子,藥你昨天服用過了嗎?感覺怎麼樣啊?”
“感覺很好。”
孟玉祥臉上露出笑容,客氣的說道:“陳先生,沒有想到您的醫術,竟然這麼精湛,先前待您不周,還希望您別介意。”
現在的孟家,對於陳浩的態度和之前相比,那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