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發從建築工地回到家,就見到蘇珍正坐在牀上抹眼淚。李達發把飯店兌出去之後,還了蘇建軍的租金,還剩下不少,原本也夠他們三口人吃喝再做點小買賣。可李亮自從來了城裡就習慣了大手大腳,又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蘇珍雖可勁慣着他,對錢卻還是管得比以前嚴了,李亮幾次三番要不成,就把家裡的存摺給偷了,和他那幫朋友胡吃海喝了一通,又和小姐廝混了一段時間,幾萬塊錢就被揮霍一空。家裡的生活就只能靠李達發到建築工地給人搬磚來維持。如今李亮又出了這麼件事被關進了局子,李達發和蘇珍都像老了幾十歲。都說養兒防老,他們養的純粹是個討債鬼啊。
“你又哭喪什麼?今天不是說去給亮子送東西嗎?那兔崽子在裡邊沒惹事吧?”李達發放下東西,擰了把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眼看着奔五十的人了,虧得他身體的底子好,否則這大熱的天在工地搬磚,哪還受得了。
蘇珍聽了李達發的話,淚掉得更厲害了,“見什麼呀,人家根本不讓見!說是隻有請了律師才成!我好說歹說,說什麼都不成,請律師,咱家飯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那個錢啊?”
“不讓見?”李達發聽了蘇珍的話,心裡就是一哆嗦,原本想讓蘇珍囑咐李亮一聲,在裡邊別惹事,等過一陣子他再去求求蘇建軍,哪怕給他們跪下,也請他們放亮子一碼,他後半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他們。可如今見又見不到,李亮又是個渾人,萬一在裡邊再惹下什麼事端,可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了!
“你說,他們咋就那麼不通人情?不就見上一面嗎?能咋樣啊?”蘇珍哭得雙眼通紅,狠狠的扭着毛巾,“憑啥一樣給抓進去,晨小子就能囫圇個的出來,咱亮子被關到現在連面都見不着?”
“別說了,給我做飯去!都累了一天了,回來就聽你哭喪,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蘇珍卻還不肯罷休,“你上次去醫院,不是見到建軍了嗎?他爲啥不肯幫咱們,咱以前幫了他們那麼多,要不是咱,他蘇建軍現在能坐着享福?早和閻王爺喝茶去了!”
李達發見蘇珍說得有點不像話,把手裡的毛巾甩到臉盆裡,“你還說!給我閉嘴!”
“憑啥!說不準亮子給關裡邊不讓見,就是晨小子在使壞,見亮子碰了他爹幾下,就不讓我們安生!”
李達發聽蘇珍說出這話,舉起手就要給蘇珍一巴掌,可手舉在半空,卻終究沒有落下來,終於癱倒在了地上,雙手抱着頭,四十多歲的漢子,嗚咽得哭不出聲來,“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啊?!亮子是爲啥給關進去的?你不清楚嗎?人建軍和晨小子幫了咱們多少,你不清楚嗎?當年我爲啥要把亮子送回鄉下……”
“達發?”蘇珍見李達發這樣,也慌了神,連忙站起身拉着李達發,“你先起來,先起來,別坐地上。”
李達發卻不理她,仍自顧自的說着,“當年你光知道他偷錢,你知道他偷了多少?他偷錢還不算,人家找他理論,他還把人給打了!被打那孩子家裡是有勢力的,抓着亮子就要給送少管所去啊!那些年正趕上嚴打,真要給亮子送進去,還能得好嗎?”說着,李達發擡起頭,雙眼通紅,唬了蘇珍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我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在那麼多人的面前給人家下跪!給人一個十歲的孩子磕頭!人家罵我像罵孫子!就爲了能讓人放亮子一碼!你還和我鬧,你還和我鬧!你們母子倆是不是要鬧死我才甘心啊!”
聽完李達發的話,蘇珍愣住了,她當年以爲李達發把李亮送回家就是因爲李亮偷錢,沒想到還有這麼件事!和李達發幾十年的夫妻,李達發是個多要強的人她比誰都清楚,他當年給一個十歲的孩子磕頭?
“達發啊!”蘇珍終於跪下一把把李達發抱到懷裡,泣不成聲。
自從蘇建軍出院,蘇記老店就重新開了張,通過李亮這件事,蘇晨也得到了教訓,他平時不在店裡,店裡就只有蘇建軍和兩個小姑娘還是不行。蘇晨就又到之前簽約的廚師學校跑了一趟,簽下了十個畢業生,八個分別到蘇記五個分店見習,兩個就到了老店。蘇晨帶了兩個人一段時間,見兩個人都挺勤快,手藝也不錯,就把廚房交給了徐娟和這兩個小夥子。他現在正想着給蘇記做一下調整。
這天晚上,蘇記關了門,幾個人吃過飯,劉霞和徐娟都回去睡了,兩個小夥子也回家了。蘇晨把熬好的中藥端到蘇建軍的屋子裡,這是他之前特地和一個老中醫要的方子,補身體的,蘇建軍一開始不肯喝,覺得中藥太浪費錢,經不住蘇晨的勸,一段時間喝下來,身體還真有不少起色。至少臉色比剛出院那會好得多。
“爹,喝藥吧,小心燙。”蘇晨一邊把藥交給蘇建軍,一邊把蘇建軍的洗腳水端出去倒了。回來,就見蘇建軍苦得直哈氣。放下藥碗,就灌了一杯蜂蜜水。蘇晨見中藥太苦,每次給蘇建軍送藥,都要順帶一杯蜂蜜水,對身體好,也去苦氣。
“兒子,別忙了,你也早點去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公司看看嗎?”
蘇晨答應着,“爹,其實,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啥事?”
“我想從旭日撤股。”
“啊?”蘇建軍被蘇晨的話驚了起來,見蘇晨一臉嚴肅,不像在說笑話,連忙坐起身,“不是做得好好的?爲啥不幹了?難不成,有什麼事?”
蘇晨扯過被子給蘇建軍蓋好腿,自己也坐到了牀了,“爹你多心了,我在旭日的股份只佔了小頭,以前蘇記沒開分店還好,如今蘇記開着這麼多家分店,恐怕遲些還要再開幾家,旭日那邊也要忙,還要兼顧學業,我一個人精力實在有限,實在要忙不過來了,如果還硬撐着,恐怕就是熊瞎子掰苞米,啥也剩不下了。再說這段時間我也從旭日賺了不少,想想,也可以收手了。畢竟蘇記這裡纔是我的根。”
蘇建軍看着蘇晨,“你真想好了?”
“恩。”蘇晨點點頭,又把被給蘇建軍掖了掖。
“既然你想好了,爹也不說什麼了,就像之前爹和你說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摔倒了爹也能扶你起來。”
蘇晨關上燈,又給蘇建軍點上蚊香,就出來了。靠在牆上長出一口氣。還有一件事他沒告訴蘇建軍,他之所以要離開旭日,是因爲他發現杜氏開始對旭日有了一些動作,前天他去旭日,就發現公司裡多了兩個人,問了一下杜昇,都是從杜氏過來了,說是前段時間旭日太忙,杜衡派來幫杜昇的。而看這兩個人的架勢,也不是幫幫忙就走。私下裡黃瑜也知會過蘇晨,新來的兩個人看過蘇晨電腦裡的資料,也拷貝過去一份,黃瑜想阻止那兩人,盧渝卻讓他別多事。那份資料到了哪裡,蘇晨想也知道。
不過,杜家的耐性也太差了,蘇晨以爲他們至少會等到杜昇大學畢業才動手的。嘆了口氣,蘇晨搖了搖頭,算了,有舍纔有得,現在他爹在他身邊,他還有蘇記,還有什麼不能捨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遠方昨天睡晚了,剛爬起來,唾棄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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