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夏久久盯着沈檀夕不說話,直到他終於嘆了口氣,然後坐了起來。
“其實我並不是不信,”他猶豫着開口,小心地觀察着沈檀夕的表情,“只是我不想去探究他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檀夕,我不想再知道的更多了。”
“抱歉,讓你這麼難過,”沈檀夕摸了摸蕭夏的頭頂,“但如果我親口告訴你‘我沒有’,你信不信我?”
“信,”蕭夏鄭重地點頭,“但不管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想再知道了。”
沈檀夕沉悶地籲出一口氣,抱歉地說:“我明白,以後都不會有了。”
“檀夕……”蕭夏主動抱住沈檀夕,像是有話要說,過一會兒更是整個人都偎在他懷裡,而在此之前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的動作了。
沈檀夕也先是一愣,然後高興壞了:“想起什麼了?這麼粘人?”但蕭夏並不說話,只是在他懷裡縮了縮,像是十分享受這種感覺,於是沈檀夕輕輕摟着他,感慨道,“我還以爲你長大了,都不喜歡我這麼抱着你了。”
“…沒有不喜歡……”蕭夏小聲地說,“只是會覺得很難爲情……”
“爲什麼?你剛來的時候可比現在還粘人,”沈檀夕故意打趣他,然後拉過被子來把彼此都圍住,“記得那年冬天暖氣壞了,我也是這麼抱着你的,你還說以後冬天都要跟我一起睡,可到後來還不是春夏秋冬都跟我一起睡了?”
說到這個,蕭夏立馬仰起頭來指控他:“你就會欺負我什麼都不懂,暖氣沒有也還有空調啊!那次分明是你故意的!”
“你這個控訴也太晚了,都過追訴期了,”沈檀夕仍舊淡定地壓他一局,又調笑道,“再說了,現在既有暖氣又有空調,你怎麼還在我懷裡?”
蕭夏瞪大眼經啞口無言:“你,,!”
“別走別走,我說着玩兒而已,”沈檀夕忙拉了他一把又再次按回自己的懷裡,力道上又一次完勝,“小東西,勁兒還真是大了不少。”
“那和你比起來呢?”蕭夏試着撤手,卻發現沈檀夕明明五指都沒怎麼用力可他就是撤不出來,“唔……”而且這種伴隨的拉扯疼痛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這麼用力幹什麼?手腕兒都紅了。”沈檀夕始終觀察着蕭夏的表情,終於適時鬆開了手,然後一下下幫他輕揉着,語氣十分心疼。
但蕭夏漸漸沒了笑容,咬着下脣不再說話。其如果是從前,他或許不會想太多,可現他清楚地知道,這是沈檀夕在‘提醒’他:傷害,只是因爲掙脫。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沈檀夕說着便又幫蕭夏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顯然是並不準備離開的意思,“我等你睡着了再去書房,你也別胡思亂想了。”
於是蕭夏的頭依在沈檀夕的胸口,那裡寬厚而又溫熱,很是熟悉。
曾幾何時,他也這樣依賴着他,親密的動作總也不覺得羞愧,就好像只要沈檀夕一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能忘記所有年齡上的顧忌,安心地享受這份溫柔的寵溺。
倆人片刻無言,沈檀夕清楚地知道蕭夏根本沒有睡意。
“夏夏,”他親吻他的發頂,“你雖然還小,但我早已經把你當成我的愛人,以後也一樣。”畢竟有着十年的生命差距,小孩兒不懂這份愛有多深終,正常,他不怪他。只要他健康快樂,只要他能心裡有他,這也算是一種愛情的迴應。
而蕭夏不擡頭,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依靠沈檀夕懷裡,直到很久過去了他纔開口叫了他一聲:“檀夕……”
哽咽顫抖,似有千言萬語。
“我懂,也信,不然我怎麼敢把餘生都賭在這棟房子裡?”蕭夏揚起頭看向沈檀夕,一雙眼眶忍的通紅,眼淚就在裡邊打轉,充滿了猜不透的悲慼,“我並不是覺得外邊的世界有多美好,也不是擔心咱們的關係還有多少不穩定的因素,只是我不知道我還能陪在你身邊多久,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我爭不來、搶不來,我……”
沈檀夕驀地托起蕭夏的下巴,用霸道一吻結束了這不安的自白。
他不知道他小小年紀爲什麼會想得那麼長遠,明明生離死別這種事連他不曾考慮,更何況他才二十一歲?
“過年的時候,咱們去瑞士怎麼樣?”沈檀夕攏了攏他的頭髮,“你現在這麼健康,說不定到時候也能爬上雪山,然後咱們就在安納西多住幾天,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的嗎?”
不知是真的忽略了,還是刻意忽略,沈檀夕似乎從不認爲他‘心臟’的意外恢復是一件多麼不合常理的事情,就好像真的是老天平白賜予的禮物,不必在意‘代價’。
但就目前的所有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來講,一切都彷彿還在原有的軌道上進行。
也許他還能活到三十五歲,又或者他根本連三十五歲都活不到,天知道這健康的身體到底是不是用生命的長度拿來替換的?而唯有經歷過死亡的人,纔會整整的畏懼死亡,對此蕭夏滿心擔憂,甚至是感到恐慌,這幾乎令他失去了大半的活力。
“怎麼不說話?”沈檀夕捏了捏他的鼻尖,語氣中也滿是擔心。
蕭夏握住他手,然後慢慢地捧在胸口:“我愛你……”
當重生後欣喜與新鮮感全部耗盡、當一切劇情始終無法被改變,他終於想起自己最初的願望無非就是陪在愛人的身邊而已,什麼自由、什麼夢想、什麼拯救,通通都只是過眼煙雲,他要的就是留在他身邊,他要觸碰得到他,也能被他看到。
沈檀夕半響說不出話來,看着蕭夏依戀愛慕的神情,滿足感無限膨脹。
“乖,早點兒睡吧……晚安。”
,,再不離開這裡,怕是真的要忍不住了!
但蕭夏卻偏偏一動不動,像是故意耍賴的孩子一般偎在他懷裡,柔軟的頭髮偶爾擦過他的下巴,每每都引出異樣的感覺。
“夏夏……”
“你等我睡着了再去工作行嗎?”
“行,但你還是先……”
“就這一次,你就這麼抱着我行嗎?”
“……”難得又找到一次被依賴的感覺,即便是沒有‘邀請’的意思,沈檀夕也不能因爲定力的問題而拒絕他,“好,就這麼睡吧。”
於是蕭夏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抱着他手就閉上了眼。直到時針一點點接近十二點,沈檀夕纔將他緩緩放回牀上。
“好夢,晚安。”又輕輕親吻他的嘴脣,沈檀夕便滿心愉悅地去工作了。
一到年底,很多事都要進入收尾工作,但有些事好處理,也有些事不好處理。
因爲過度曝光使得沈檀夕及其名下產業成爲媒體的焦點,很多項目都不得不暫緩一些,而且雖然影響了不少生意,但大家都想要錢也要命,所以也無可奈何。
“城南那塊地皮進展的怎麼樣了?”
“地名申報剛下來,建設用地規劃許可證正在審批,”姚特助回答的十分利落,似乎是連查閱的功夫都沒有,“現在正在籌備環評報告,以及水保方案所需的設計材料。”
“嗯,這項目現在誰負責和那邊洽談?”
“遊曉,徐經理手下的四星公關。”
“這個懶蛋……”沈檀夕不由嘖了一聲,“他不願做就算了,跟andy也說一聲,以後也別給ehtan分配長期項目,省得他敷衍了事也做不好。”
“明白,”已經臨近十二點,姚特助的聲音仍舊清亮,甚至沒有絲毫的倦意,“今年所有項目的現況資料我也已經發到您郵箱了,其中一個風投項目虧損嚴重,而且主要負責的項目經理現在也已經離職,您看需要處理一下嗎?”
此時屏幕上正打開着那份資料,虧損的數額確實不是小數。
但沈檀夕表情平淡,似是不覺得擔憂:“看起來不像是項目本身的問題,等我全部審覈之後再給你指示,時間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好的,再見沈總。”
掛下電話,沈檀夕又仔細研究起那份資料。
風險投資本身就具有高風險、高潛在收益的特性,即便是閱歷豐富也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如果只是因爲前期考察的不夠仔細,那隻能說該罰就得罰,但如果是後期人爲沒有盡力,又或者是爲求個人私利而從中作梗,那就必須嚴懲。
尤其是這次風投的金額較大,沈檀夕親自審查,一個都跑不了。
凌晨一點半,終於把緊急的幾個項目處理完畢,沈檀夕捏了捏鼻樑,想起牀上還有個‘暖牀’的寶貝兒,便也無心再繼續當工作狂。
此時臥室,巨大的牀上只有蕭夏一人,他正蜷縮成一團,只在厚被中撐出一塊小小的凸起。沈檀夕一步步走過去,厚實的地毯令他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一盞橘黃色的燈光亮在牀頭,令那纖細平滑的後頸看起來十分美味,但難得他這麼早就能入睡,沈檀夕拼命忍住揩油的衝動,洗漱完就動作輕柔地上了牀。
牀墊極軟,他的手穿過蕭夏的頸下,很輕易地就將他擁進了懷中。可嘴角還來不及愉快地挑起弧度,沈檀夕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蕭夏的眉頭微微隆起,隔着眼皮也能看到他眼球轉的飛快!
“唔……”
在一聲似是極爲壓抑的悶吟之後,蕭夏的眼角滑落出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