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冷長熙的話,阮如意那強裝而出的笑意就此凝固在了臉上,唐氏的臉也變得極爲尷尬,倒是看到了跟在冷長熙身後的秦玉暖打扮得倒像是一個好相處的人,立刻迎了上去,牽着秦玉暖的手就討好地道:“喲,這就是平郡主吧,果然是個可人兒,我看着就喜歡。”
“唐姨娘喜歡喜歡也就罷了,”冷長熙冷淡地道,冷峻的眼神從黑色的面具裡射出,帶着一種閒人莫近的肅然,“最重要的,還是母妃喜歡,畢竟,玉暖是母妃的兒媳婦,唐姨娘,你自己的兒媳婦可就站在邊上呢。”
冷長熙的話直白犀利,讓原本還想擺出好臉色的唐氏那裝出來的熱情頓時消散,寧王妃坐在半舊的深綠色塌子上,靠着引枕,卻只是十分和緩地笑笑,她沒有阻止冷長熙這般明顯地和唐氏對着幹,因爲她心裡頭素來也不喜歡這個牆頭草唐氏。
當時寧王妃還沒嫁進來的時候,寧王府就是側妃曹舒心一人獨大,這唐氏就是百般依附着曹側妃,而自己嫁進來沒多久,這唐氏就搖着尾巴來投誠了,並且將曹側妃私下底的那些事和所有的軟肋都傾囊相告,幸好當時自己聽了乳母的話,知道像這種如此諂媚地來投誠的人絕對不可信,她能這樣背叛別人,早晚也有一日可以背叛你。
故而這麼多年以來,寧王妃雖爲寧王府主母可是對於曹側妃和唐姨娘都一直保持着適當的距離,若是鬥不過,躲着也是個好辦法,這是寧王妃的乳母從小教寧王妃的話。
“妹妹別是記在心上,”寧王妃笑吟吟地開了口,對着唐氏道,“長熙從小也是被我慣壞了,說話總是那麼直接。”言下之意,寧王妃也是同意冷長熙的說法了。
“直接好,直接挺好的。”唐氏一邊應和着一邊尷尬地坐下。
阮如意卻還不放棄,她腆着臉對着寧王妃道:“那母妃,媳婦剛纔說的那件事,那您看……能不能?”
“你是說城東那幾間鋪子的事?”寧王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是啊,”阮如意厚着臉皮道,“雖然當初那鋪子是西府那邊的,可最近這幾年經營不善,都是咱們東府這邊派人打理,倒不如咱們拿來了自己經營,也免得讓西府那邊白得了便宜去,母妃,您說是吧。”
阮如意口中的西府其實就是寧王府的二房,當今寧王的同胞弟弟冷忠孝那一支,按照慣例,冷忠孝本該是早早地就分府出去,自立門戶,只是這冷忠孝好吃懶做,行事也有些莽撞胡鬧,寧王實在不放心這個弟弟,就在將寧王府四分之一的院子撥給了這個弟弟和弟媳居住,稱爲西府,東西兩府雖然在一個宅子裡頭,可是關係似乎也沒想象中的那麼親密,大抵還是這位西府二老爺太能惹事,總讓寧王頭痛不已。
就拿這城東的幾間鋪子來說,原本地段好,交通也便利,是個賺錢的好地方,可偏偏一間珠寶店,一間綢緞莊還有一間米糧鋪子,原先都是大賺特賺的生意,這西府二老爺一接手,就賠得個血本無虧,也多虧了寧王妃暗中派了孃家人去打理,最近這幾年纔有起色,可這一有點起色,就被這府裡頭的蒼蠅給盯上了,首當其衝的就是唐氏和她的這位精明兒媳,阮如意。
“嗯,說得有道理。”寧王妃點點頭,就在阮如意的面上將要露出一種欣喜的表情的時候,寧王妃話鋒一轉,道:“剛好我還沒給玉暖準備見面禮呢,既然這樣,我就將這幾間鋪子交由玉暖打理吧,也就當送給這個新媳婦的見面禮了,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對吧。”
秦玉暖微微一愣,就感覺到唐氏和阮如意兩人那充滿敵意的眼神又如鋼刀一般地直射過來,她知道這二人的算盤落了空,必定會怪罪在自己的頭上,不過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既然決定嫁到了寧王府來,就註定要面對一些爭奪。
秦玉暖大方地擡起頭,只是朝着阮如意和唐氏微微一笑:“大嫂,唐姨娘,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說完,又是朝着寧王妃端莊地行了一禮:“多謝母妃,這個見面禮,玉暖喜歡極了。”
看到秦玉暖不僅沒有因爲害怕權勢退縮,反而還大大方方地欣喜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寧王妃極爲滿意地點點頭,又朝着阮如意和唐氏道:“怎麼?除了這個,你們還有什麼想要和我商量的?”
阮如意和唐氏都是縮縮頭。
“行了,既然沒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去吧,如今我也乏了,長熙和玉暖留下,好好地陪我說說話。”這明顯地是要和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私聊的意思了,到底是兩個院子的人,隔閡是必定會有的。
看着阮如意和唐氏不甘心地退下,秦玉暖只是回頭微笑着看着寧王妃,寧王妃的丫鬟下人有時候還會在私底下說寧王妃就是太過善良,不敢爭鬥,所以才讓唐姨娘和曹側妃如此囂張,可是秦玉暖倒是覺得,寧王妃這招裝傻裝得極爲高明,又或者說,寧王妃心裡頭是極爲清楚各種事項的利害關係的,在小事上失去一點,在大事上堅持原則,穩賺不賠。
“來,坐過來。”看着秦玉暖一副恬淡乖巧的樣子,寧王妃忍不住朝着秦玉暖招招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邊,這樣一個親密自然的動作讓秦玉暖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彷彿就像自己小時候孃親喊她上牀榻看着孃親繡花的樣子。
寧王妃斜了斜身子,換了一個更爲悠閒舒適的姿勢,笑吟吟地牽着秦玉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我聽長熙說過你的身世。”寧王妃開口道。
秦玉暖下意識地看了坐在旁邊低頭喝茶的冷長熙一眼,她知道冷長熙和寧王妃的關係素來親密,冷長熙會和寧王妃說這些也絕非善意,只是秦玉暖害怕,她害怕寧王妃心中會有芥蒂,一直以來,秦玉暖都是被人指着罵是繡娘生的庶女,即便她現在被冠上了一個郡主的名號,若是寧王妃也抱有這樣的想法的話……
“真是可憐見的,”寧王妃愛憐地摸了摸秦玉暖的臉龐,那溫軟的手掌心帶着一種母親的慈愛和溫度,“一想到你一個女兒家,帶着胞弟獨自在太尉府裡頭,我都心疼,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寧王妃的語氣是真摯的,飽含着一種真心的憐惜,秦玉暖聽得出來,也懂得判別。
秦玉暖微微低下頭,只瞥了冷長熙一眼,柔聲道:“如今玉暖,已經苦盡甘來了。”是啊,遇到了冷長熙,遇到了這麼多的好人,今生的結局已經比前世好了太多,如今秦玉暖唯一擔心的就是寶川,不過好在太尉府還有常姨娘可以照料一下,世上總是好人多的,秦玉暖堅信着。
“好,苦盡甘來便好。”寧王妃和藹地笑道,又轉頭朝着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青竹道,“去將我準備好的見面禮拿過來。”
“之間那幾間鋪子不是就已經是……。”
“那是我哄她們的,”寧王妃笑道,“長熙喜歡的女子,長熙的正妻怎麼會只有那幾間鋪子?”寧王妃一邊說,一邊接過青竹遞過來的一個一掌大的錦盒,交到秦玉暖手裡頭。
“打開看看。”寧王妃道。
秦玉暖低頭應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寶藍色的錦盒,裡頭紅色的軟絨棉布上放着一把銅製的鑰匙,鑰匙頭上還牽着一根紅繩,似乎是做了什麼標誌。
“這是我們寧王府賬房的副鑰匙。”寧王妃索性開口道。
“母妃,玉暖何德何能。”秦玉暖當真是受寵若驚,這只不過是第一天,寧王妃就將掌管整個寧王府財政支出收入的賬房鑰匙交到她的手裡,這驚喜簡直就像從天上掉下來的,砸得秦玉暖措手不及。
“你先別急着推拒,”寧王妃笑着將鑰匙推回到秦玉暖的手裡,“這鑰匙自然也不是平白地給了你,你先將我方纔交給你打理的鋪子打理一個月,我看看效果如何,畢竟,這只是賬房的副鑰匙,沒有我的這一把鑰匙,你也管理不了賬房,這樣如何?”
這是挑戰,也是機會,更是寧王妃對秦玉暖的信任和主動親近,秦玉暖沒道理拒絕。
“謝謝母妃。”秦玉暖坦然接受了。
說了一會兒話,冷長熙還有軍中的事務要處理,先行離開,等秦玉暖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晌午了,四周寂靜無人,就連麻雀都懂得快些回巢避暑,可走到抄手遊廊的時候,遠遠地,秦玉暖卻是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三弟妹。”看到秦玉暖走近,阮如意主動迎了上去,頭髮已經溼漉漉地貼在了額頭,也不知道是在這烈日下等了多久,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大嫂怎麼在這等人呢?瞧瞧這日頭,曬得人都要暈了。”秦玉暖明明知道阮如意是在等自己,但是卻沒有點明說透了,她偏就要等着阮如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