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素兮本以爲御花園不過自己見到的那般大了,哪知跟着侍衛九曲十八彎的這麼的走來走去,竟是走到了一個自己不曾見過的地方。
四周照樣是花壇錦簇,五顏六色叫不出名字的花兒爭奇鬥豔。中間一塊空地卻極其的大,中間搭建了一處簡易的舞臺,雖說簡易,但卻處處透着精緻。
幾百名秀女按照各家的品級排成了幾條長長的隊伍。
杜素兮站在原地看着那幾百名秀女,衛青自然也不敢動,落在衛青身後的杜雲汐見了,面上一喜。三步作兩步的走到衛青的聲音,壓低了聲音開口嘲諷道。
“姑娘莫要忘記了,你的位置,在最後一個。”
說罷,更加的仰首挺胸,站在了那第一排的第一個。看向衛青的眼神之中,滿是得意的耀武揚威的神采。
她是宰輔之女,她爹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那她也自然是秀女之中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了。而那個精衛,雖說是皇上下了特赦,但卻無品無級,理應站在最後面。
杜雲汐含笑着站在那個位置,坦然接受着衆人向自己投來的豔羨目光。聽着耳邊傳來其他秀女的竊竊私語。個個都是在誇讚着她的美貌。她聽的心中很是愉快,滿足的勾起了嘴角,將頭揚的更高了。
杜素兮只是冷冷看着她,沒有說話。杜雲汐冷不防的對上了杜素兮那冰冷的眸子,心中一寒。她心裡自以爲利用了“單純的慕容公子”到底有些愧疚。將目光偏了偏,杜雲汐看着那還空着的高臺之上,獨屬於七殿下赫連狂的位置,心中又是泛起欣喜。
赫連狂在陌上香坊失態的事情,她也聽說了,可是她根本就不信,一心只覺得肯定是精衛看着赫連狂長得好冤枉他的,這才讓赫連狂背下了這麼大的黑鍋!害得赫連狂被皇上禁足三月,她再也見不着赫連狂!
想到這裡,她斜睨了蒙着厚厚白紗的衛青,嘴角笑容更加泛冷,倒要看看,這世間誰能跟她爭!
其實她猜測的不錯,赫連狂確實是被冤枉的,可惜跌進了愛情裡的少女一向盲目,而精衛便陷入了這種盲目之中,只覺得赫連狂天上地下無與倫比的好。卻是不知道,自己愛上的不過是自己的幻象。
杜素兮極平靜的看着杜雲汐少女懷春所有心思都寫在了臉上的模樣,心中滿是不屑。這樣一個自大自滿的人,根本成不了她的對手。
低了低頭,杜素兮看着衛青,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語氣叮囑道。
“記住,今天的一切都不能出錯,你便去站在那最後一個的位置吧,今日你吃的所有虧,來日記得討回來便是。”
“是。”衛青點頭,她對於杜素兮的話是極聽從的。
平靜的站在了那最後排的最後一個之中。沉默不語。
站在最後排的,都是些平民小吏的女兒,本就沒什麼見識,看着這浩大的場面,本來就慌了心神,有幾個害怕的,雙腿甚至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抖來,惶恐不安的看着周遭坐着的皇家貴族,王公大臣,生怕自己犯了什麼罪,被怪罪了。
衛青平靜的站在那裡,倒顯得有些鶴立雞羣。
“哎。我是湖州縣令的女兒紅蓮,你是哪裡來的?”
站在衛青前方的一個秀女好奇的看着一點都不慌忙的衛青,偷偷的轉頭問道。衛青擡了擡頭,一雙眸子流光瀲灩。
“我叫精衛,不過是一介民女罷了。”
“你就是精衛,那個皇上欽點的精衛?”紅蓮立刻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看着衛青,一張還算白皙的臉上又是驚愕又是震驚,看起來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十分濃墨重彩。
她這一叫喚,因爲激動,聲音提高了些,惹得前面的秀女紛紛朝着這邊看來。
她竟然就是衛青!
衆秀女大多數都是聽說過這個名字的,陌上香坊的頭牌,皇上親自欽點進宮參加選秀的秀女。竟然就是這個帶着面紗的女子麼?
這許多秀女之中,有一些是跟衛青同時進宮的,那日杜素兮掌摑知府夫人的事情她們還歷歷在目,看向衛青的眼神之宗,不由得充滿了忌憚。
杜雲汐原本還在享受着衆人對自己
的誇讚,沒想到聽着聽着,卻忽然發覺變了味道,衆人的議論,不知不覺竟然轉到了精衛的身上!
怎麼回事?杜雲汐心底有些惱怒,她轉過頭去,隔着遙遠的人羣,怒瞪着那始終平靜的始作俑者,心頭更是火起。
這個精衛!又是這個精衛,怎麼哪裡都有她呢?怎麼哪裡都有她呢?當真是陰魂不散!
杜雲汐在心中恨道。看着那張帶着厚厚白紗的臉,心頭的惱怒又轉化成得意,心道到時候他們看見了你面紗下的這張見不得人的臉,我看你還拿什麼來得意!杜雲汐這般想着,心中總算好受了許多。
歷史上大人物都是最後出場,姍姍來遲,這樣才顯得身份尊貴。因此,現在坐在兩排,坐在大太陽下苦苦等候的,都是一些小臣子罷了,杜素兮環顧一週,倒是認出了不少熟人來。只可惜,她認識他們,他們卻一個也不認識她。
這些人都是常來陌上香坊捧場的人,此時一個個都將猥褻的目光看向了衆多的秀女。尋找着他們心中的精衛女神的身影。
好戲還沒開始。
杜素兮乾脆找了一個最偏僻的角落,所有人都不會注意的地方坐了下來。
桌子上端正的擺放着幾個小菜和新鮮水果,美酒鮮蔬,看起來十分新鮮,可是所有人都不曾動筷真的去吃。杜素兮心中嘆息着這麼好的東西實在是糟蹋了。卻也明白,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該成爲擺放之物,若是真的有不怕死的吃了,等等皇帝來了,衆人都低頭參拜,獨獨看見你在那伸着手抓住一隻豬肘子啃咬,那實在是有失體統。說不得什麼時候,皇帝就真的將你記上心了,那着實是得不償失。
她心中正覺得浪費,忽然眉目一皺,看向了身旁。
荊軻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轉過頭來,露出一絲笑意,十分有禮的開口道。
“慕容公子,我可否坐在這裡?”
杜素兮見着是老熟人了,十分爽利的點了點頭,抓起自己的衣袍,往邊上拖了拖,給荊軻讓出一個位子,開口打趣道。
“你不是安排這次百花節的麼?怎麼當的這麼窩囊,連個位置都沒有?”
荊軻臉上一紅,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看着杜素兮解釋道。
“我只是一個跑前跑後的打雜的罷了,怎麼會有位置坐?如今能夠坐在這裡擠擠,看一看錶演,就覺得很知足了。”
“……”這人,說的還不知是真是假。杜素兮翻了個白眼,心底裡確是十分不信的。還想說什麼。卻聽見了一聲十分尖利的聲音。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太后娘娘駕到。”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衆人一聽見聲音,還沒見人,就立刻跪下,一個個低下頭來,看着地面,不敢擡頭。高升呼道。對於他們這些做臣子的來說,這種禮節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是對於杜素兮這個二十一世紀的靈魂來說,一下子反應不及,竟是下意識的擡起了頭看着來人。
典範!
杜素兮眨了眨眼,呆愣愣的看着典範一步一步十分威嚴的朝着自己走來。
典範今日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陽光下,胸口那條做工十分精緻的龍像是活了一般,張牙舞爪的看起來十分可怖。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不知怎麼的,杜素兮忽然想跳出去將一切都說出來,將杜雲汐所做的一切全部都說出來,她有些厭倦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
前世當殺手之時,她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的人命,她日日夜夜都夢見自己殺死的人前來找自己報仇,讓自己償命。
重活一世,她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世便好,只是命運卻似乎從來都不放過她分毫。
心裡正掙扎着,一隻手忽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杜素兮下意識的正要低下頭,卻聽見一聲厲喝道。
“大膽,竟然敢端詳皇上的容貌,當真是目無王法,來人,把這個刁民給我拖下去!”
說這話的是一位老太監,他因爲激動,那不男不女的嗓音更加的不男不女,尖銳刺耳,站在一旁的血性侍衛,離得近的都忍
不住的皺起了眉頭,事實上,他們更想捂住耳朵,卻是又怕被老太監看見,記恨在心。到時候尋事報復他們,得不償失。
立刻就有人朝着杜素兮走去。
杜素兮終於反應了過來,該死的,自己想事情想得太過於入神,卻是在無意之間竟是褻瀆了皇上了。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
滿朝文武的目光卻全部朝着他一人看過來。
有戲謔的,有幸災樂禍的,有覺得好奇的,還有搞不清狀況的……
卻沒有一個人開口爲她說話。
典範的目光也朝着她看來。低沉的像是一座山。
“你是誰。剛纔爲什麼要看着我?”
杜素兮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忽然覺得掌心一痛,確是荊軻在自己手中暗暗掐了一把。示意自己不要亂說話。
杜素兮呆了一呆,眼角餘光落在荊軻身上,她看見荊軻站起身子,恭恭敬敬衝着皇上福了一禮,低着頭,語氣十分恭遜。
“還請皇上恕罪,他是我至交好友,初次進宮,不懂宮中的規矩纔會如此冒犯了皇上。”
這荊軻,竟然在爲自己辯解。
杜素兮心裡說不感動,那是假的,暗暗記下了這份情,杜素兮也站起身來,她本就是極爲冷靜的一個人,只不過剛纔想東西想的入神,纔會犯錯,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
她反倒是冷靜了下來。沉聲說道。
“皇上恕罪,在下粗鄙,實是第一次見這等大場面,一時之間被嚇住了,這才忘記了不該直視皇上,還請皇上寬宏大量,饒小人一命。”
她這話說的,誠惶誠恐。若是典範真的怪罪下來,倒顯得有些無情了。她在賭,典範會因爲她這番話放過她。
畢竟今日是百花節,是個喜慶的日子,應該不會與她計較的吧。
典範忽然笑了起來,杜素兮小心翼翼的用眼光掃了一眼。那典範似乎很開心?
“罷了罷了。你是哪裡來的官吏?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
咦?怎麼好端端的問起這個來了?杜素兮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但還是開口回答道。
“在下身份卑微,只是陌上香坊一名小小的管事。跟隨精衛姑娘而來。”
典範認認真真的端詳了杜素兮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陌上香坊?你是陌上香坊的管事?看你舉止,倒也算是斯文。”
典範竟然當着衆人的面開口跟杜素兮拉起家常來。
原本準備看好戲的衆位大臣們紛紛都驚奇的瞪大眼睛,沒想到杜素兮竟然如此的逃過一劫。
皇后看了一眼杜素兮,只覺得心中只覺得十分不喜。赫連狂的事情在皇宮之中鬧得沸沸揚揚,害得她也聽說過了精衛的名聲。
一個女人,不管她什麼地位,什麼身份,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嫉妒比她長得好看的。
皇后心道,萬一糾纏下去將那什麼精衛也給喊了出來,自己年老色衰,皇上早就瞧不上了,萬一瞧上了精衛怎麼辦?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還不知道多少鬼心眼。要是入宮爲妃了,時久天長起來,還不爬上自己的頭上來作威作福?這種女人,萬萬不能進宮!
百轉千回之間,皇后已經十分堅定了主意。
只是她這樣的想法,當着衆位大臣的面,卻又不好表露出來,只能看着皇上,輕聲開口道。
“皇上,今日是百花節,該是個高興的日子,既然他是無心之失,那便放過了他了,也顯得皇上有度量。”
杜素兮餘光看見典範點了點頭,顯然是同意了,正要鬆一口氣,典範又忽然看了她一眼,開口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
衆位大臣開始看出皇上對這個小管事的不尋常了,似乎,算得上是器重?可對一個不知禮數的小管事器重?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衆人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卻又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一個個都不敢吭聲,心道這個小管事,當真是走了狗屎運了,竟然得到皇上的垂青了。
“我叫慕容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