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外是陌雲清爲她準備的步攆,莫鳶強打起精神,忍不住問道:“你從何得知?”
莫鳶的話未問明,或許是力不從心,陌雲清望向她的時候,藉着淡淡的月光,但見雙目微闔,一臉的倦怠之色。
不過,即便沒有說明,陌雲清卻是聽出了裡面的含意,他是如何得知自己進了死牢,又如何從太后那裡獲得了免死金牌。
“嫣兒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父皇的命令我不能違抗,故此去找了皇祖母。皇祖母一聽說是你的事情,立馬把免死金牌賜予了我。現如今,你只管去找證據便可。”
陌雲清和太后的支持,算是莫鳶報仇路上最直接的動力來源。
再悽慘的遭遇,在前世都已經親身嘗試過,更何況只是貞潔的失去,莫鳶的心,除了在面對太后和陌雲清時坦露真情之外,堪稱鐵石心腸。
相對於仇恨來講,莫鳶重視生命的程度勝過女性的貞潔。
只要活着,就有報仇的機會。
夜已深,莫鳶不能以現在的狀態回到南家,直接被陌雲清接到了太后吩咐安置的地方。
陌雲清當然希望能夠時時刻刻保護莫鳶,有心把她接到自己的居所,無奈宮中人多眼雜,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察覺到什麼,或者以此做文章,莫說莫鳶這次的事情沒有了結,還會平白給她增加其他煩擾。
臨走的時候,陌雲清不放心的在門外安置了兩名精衛,以此保護莫鳶的安全。
“什麼都不要想,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會有侍衛送你回家,因爲是太后的命令,沒有人會再爲難你,我會加派兩名精衛軍給你,供你調遣。”
莫鳶現下什麼話都不想說,陌雲清的臨行囑託她也只是微微點頭,算作迴應,倒是陌雲清嘆息之後,腳步漸行漸遠,莫鳶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深深,望着陌雲清的背影滿是留戀和不捨。
如今她的計劃還沒有完成,兒女私情太過癡戀,總是會牽絆的人太深太多。今夜他爲自己求情,從太后那裡獲得免死金牌,明日宮中免不了就會有流言蜚語傳出。自己是有婦之夫,他是未婚配的皇子,相對而言,對他的傷害更大。
莫鳶已經無所謂名聲,無所謂貞潔,再大的傷害於她又有何用。
嫣兒端來熱水,輕聲道:“郡主,洗漱歇息吧。”
莫鳶淡淡拂了拂手,未言一語,走到窗邊,推窗而立。
太后安置的這棟別院是距離冷宮最近的一棟別院,不比冷宮蕭索,卻因了距離的原因,多少帶着些蕭苦之味。
想了想,莫鳶被自己逗笑了。
明明是自己的心苦,何苦怪罪到別院的蕭索。
梅氏陷害自己,於她無利,這件事若是被調查,很容易引火上身,既然明知是死罪,又爲何冒着生命危險對莫鳶不利?
能夠讓梅氏爲之付出生命的人,除了嫁入慶王府的李玉寧,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只恐怕,害自己是附加收穫,真正的目標在安貴妃那裡,畢竟,若是今天的一切順利,莫鳶沒有被查處,受害的最終者是安貴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紅花,針對的無疑就是腹中的孩子了。
李玉寧嫁的是陌雲廊,也已經有些時日,安貴妃和陌雲廊的*不分時候和場合,即便有了李玉寧有所收斂,可畢竟安貴妃已然移居在了慶王府,地理條件更便利,時間也更充裕,要想不讓李玉寧發現兩人之間的姦情都有些困難。
瞭然兩人之間的姦情,必然也就知道了安貴妃腹中的孩子爲誰所有。如此說來,李玉寧正是和梅氏商量了此事才作此舉動,眼下李玉寧不受陌雲廊的寵愛,在慶王府中除了皇上冠名的側妃頭銜,沒有任何的地位可言。
她想要的無非就是地位和權勢,以及慶王爺的寵愛,若是安貴妃的孩子生下來之後,第一受到威脅的人,定然是李玉寧沒錯。
如此說來,針對自己受害一事,莫鳶也就瞭然於心。
這件事情一旦從自己這裡中斷也就查不出真正的兇手,可一旦自己獲救,背後的陰謀者極有可能暴露。梅氏怎麼可能讓還未坐穩王妃寶座的李玉寧白白送了今後的大好年華。
莫鳶垂下眼簾,陰風吹來,忽覺陣陣涼意,渾身每個毛孔都跟着發顫,報復的對象之一終於可以以充足且正當的理由被繩之以法,可是內心的淒涼和無奈又從何而起?
擡眼望向和冷宮一牆之隔的枯萎枝蔓,都說冷宮是皇宮中最恐怖的地方,它的恐怖代表着地位的衰落和權勢的喪失,甚至連基本的人權都消失殆盡,冷妃,也只是一個虛名,沒有人會真的專門爲冷妃奉獻自己的殷勤,故此,荒死冷宮也是常有之事。
莫鳶不禁想起自己被關押在柴房中的時候,同樣的無人問津,間或有人去探望,帶來的不是沉重的精神打擊,就是*上的折磨。柴房和冷宮相比,在莫鳶的印象中,相差無幾。
“阿嚏——”一個噴嚏冷不丁地脫口而出,嫣兒忙上前爲她裹上披風:“郡主,不早了,睡吧,凍壞了明天怎麼去找那羣畜生們算賬啊!”
嫣兒向來說話直,這點令莫鳶很佩服,也很喜歡,很多難聽的話,自己想想也就罷了,但是從未脫口而出,倒是嫣兒,總是代替自己罵的暢快淋漓。
莫鳶聽話地點頭。
嫣兒關上窗戶,服侍着莫鳶洗漱寬衣,吹熄燈火。
當一切歸於黑暗和沉寂,莫鳶選擇的同樣是沉寂,她需要靜思和沉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你們主動發動攻擊,我自然不會像前世那樣示弱,任由你們欺凌。
翌日,陽光大好,許是安貴妃生了小皇子的緣故,皇上這一天心情大好,據說還在朝堂之上賞賜了幾位忠言逆耳的大臣。
莫鳶回到南家,孟老夫人看到她的時候一臉驚訝,卻僅是一閃而過,隨即換上笑顏和如釋重負的表情,莫鳶剛一踏進家門,就快步迎了過去:“莫鳶啊,你總算回來了,令爲娘擔心死了。”
莫鳶淡淡一笑,回敬道:“讓母親大人擔心了,是莫鳶的不對。”
孟老夫人有意在莫鳶身上來回打量,莫鳶低頭看看自己,回到:“那件衣裙已經換下了。”
她沒有說衣裙換下放在了哪兒,有什麼用,只是一句話略過,不等孟老夫人接着問話,莫鳶道:“昨天折騰了一天,又受了驚嚇,現今有些疲憊,莫鳶先去回去歇着了。”
說完,不等孟老夫人答話,和嫣兒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孟老夫人張了張口,終究還是閉上了,她更好奇的是,莫鳶是因何而回來的,真正的兇手找到了?
很顯然,當初莫鳶的辯解之詞在場的人聽的清清楚楚,現今莫鳶回來了,也就是說她口中所言的是在李家換的衣服,後面所涉及到的給她換衣服的人應該已經被繩之以法。
可到底是誰?孟老夫人好奇的是這個,今天早上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丫鬟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回來,李家究竟是否有變故也未可知。
不消片刻,嬤嬤跑到內堂稟告孟老夫人:“回老夫人,有兩個自稱宮中侍衛的人扛着一個麻袋進了莫鳶的院落,管家親眼看到的。”
孟老夫人詫異,麻袋?
“回老夫人,李家直到現在也是風平浪靜,沒聽說有什麼變故。”
這是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鬟緊隨嬤嬤進來稟告的消息。
李家沒有任何變故,宮中扛來麻袋送去莫鳶的房中?事情越來越神秘,可是,真兇沒有捉到,莫鳶何以被放了回來?
這個時候,莫鳶正微闔雙目,眉頭微鎖側躺在軟塌上,聞聽精衛軍到了,才緩緩睜開了眼。
麻袋落地,精衛軍覆命,拆開麻袋,裡面是那天把莫鳶衣服剪破的婢女,被精衛軍點了穴道,不能動不能言。
莫鳶揮手,穴道被點開。
那婢女誠惶誠恐,不等莫鳶問話,“撲通”跪在地上:“回郡主的話,這件事和奴婢一點關係都沒有,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莫鳶倒是笑了,笑裡藏刀:“我都還沒問你,你就知道我要問什麼嗎?”
婢女搖頭:“不論郡主問奴婢什麼,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豈止是生不如死,但凡是在宮中待過的人又有誰沒有聞聽過這種殘酷的刑法?
全身裸露,摧殘身體最隱秘的部位,直至死亡。死不可怕,刑法不可怕,可怕的是屈辱而死,尤其對於把貞潔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女人來講。
婢女渾身發抖,即便是這樣的入冬時節,額頭上依舊冷汗直冒。
莫鳶不是狠毒之人,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會走上威脅這一條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早先堅守的八字箴言於現在的莫鳶已經不適用,狠、快、準,不單單適用於練武之人,如今莫鳶已經收入囊中,就等東風來襲。
“時間到了。”莫鳶聲音淡淡,不大不小,敲在婢女的耳膜之上卻着實令她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來人……”
“奴婢招!奴婢什麼都招,一切都是梅夫人指使的,她讓奴婢把繡線放在紅花汁中浸泡,然後才繡在衣服上的。都是梅夫人讓奴婢做的,奴婢所說句句屬實,絕沒有半點假話!”婢女不等莫鳶把話說完,一口氣全都招了,蜷縮在地上,頭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擡起來。
莫鳶心中長舒一口氣,只要她招了,剩下的就看梅夫人怎麼接招了。
“你,把她好生看管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若是她出了什麼意外,你會跟着陪葬。”
莫鳶指着兩名精衛軍中的其中一位精瘦的說道,聲音不大,面無表情,眉眼淡淡,似是不經意,目光輕輕掠過兩名精衛軍,眼神中的肅殺已是比這寒冬更令人膽寒。
難怪陌雲清對郡主不一般,皇宮之中,有這樣氣勢的人寥寥無幾,皇室中的人都少之又少,莫鳶,也算是人中之鳳了。
梅氏的到來,莫鳶一點也不意外,自己從宮中出來的消息,想必在她還未到南家的時候,梅氏就已經聞聽了吧。後李家又久不見婢女回家,聰明如梅氏,就在女人堆中勾心鬥角,自是知道莫鳶的釋放必定也是她落入法網之時,故此不等莫鳶去請,自己送上門來。
梅氏徑直奔向了莫鳶的院落,連孟氏都無從告訴。
萍兒眼尖地看到梅氏夫人的身影,站在門口,邊翹首邊對正在悠然喝茶的莫鳶道:“郡主,你說的太對了,梅夫人來了。”這話說的甚爲沒有底氣,待梅氏走近的時候,萍兒卻是忽的轉身走到了莫鳶的桌旁,掂了掂茶壺,說道:“郡主,奴婢去續茶。”
“等一下,”莫鳶叫住了她,“今兒個來的不是客,沒有那麼多的待客之道,你站在旁邊聽着,好歹也算是多個見證者。”
萍兒無法,只得緩緩將已經拿起的茶壺放回原來的位置,站在了嫣兒的身邊。
嫣兒詫異地看着她:“你怎麼和我站在一起,往常不都是站在郡主那邊嗎?今天的你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萍兒笑笑,趕緊換到了原來的位置,卻是離梅氏更近,兩人相對視的機會更多的方位。
嫣兒撇嘴:“審犯人又不是審你,你笑得那麼悽慘幹嘛?”
萍兒沒說話,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
嫣兒這話是故意說與梅氏聽的,沒指名沒道姓,話中卻實實在在寒磣了梅氏是“犯人”。
梅氏也不和她計較,和莫鳶對視,目光沒了先前的堅定和故作的溫和。
“大娘別來無恙,是否因爲聽聞我從死牢中釋放出來,心中牽掛更甚,故此來看上一看?”梅氏盯着莫鳶久久不說話,莫鳶唯有淡淡笑笑,開場白說的實在是別有深意。
“嫣兒,給大娘看座。”莫鳶沒有讓梅氏坐在早就陳列的座位上,而是讓嫣兒單獨給她闢開一個椅子,放在屋中的正中央,和莫鳶對視而坐。
這樣的感覺,任是誰都能感覺出其中的異樣和這異樣中的屈辱。
像審問犯人一樣審問自己的大娘,莫鳶算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人,也算是間接承認了嫣兒剛纔所說的話,梅氏即是莫鳶審問的犯人。
半晌,梅氏盯着放在自己身側的椅子,冷笑:“郡主這是何意,大娘不過是來看望你,順道打聽一個人,這樣的禮遇似乎不合乎情理吧?”
莫鳶眉毛微挑,手執僅剩的一杯茶悠悠晃動,纖纖玉指晶瑩剔透,甚至於比那青花瓷的茶盞更光滑白皙。
莫鳶的美,不止是外貌之美,氣質的靈動,體態的韻味,心思的縝密和巧妙,再加上遇事的沉穩機智,都不是李玉寧能比得上的。
本想一石二鳥,不料今非往昔,莫鳶的聰明遠遠在自己掌握之上,她背後的力量也不是自己能估量的,不然,何以進了死牢的人居然能在一夜之間被放了回來,並且毫髮無傷?
本想爲李玉寧鋪路,奈何一路走來,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想想,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連累女兒絲毫。
“那依大娘所看,如何做才合乎情理?”莫鳶反問,挑起的眉毛依舊聳立,連帶周身散發的都是挑釁意味。
梅氏沒有說話,反倒是在爲她準備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大娘臉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嗎?”
即便早知來到這裡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到了臨頭,依舊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倒是莫鳶,不住地誘導梅氏說出真話。
梅氏搖頭:“聽聞昨日貴妃娘娘分娩,郡主因犯了罪被皇上打入死牢,不知現今如何?”
莫鳶一撩衣袖,似是把完整的身段展現給梅氏看:“如大娘所見,我很好。”
“可是因何入獄?”梅氏問到重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鳶。
莫鳶回望着她,四目交匯,太多的信息掩藏不住,傾瀉而出。梅氏的緊張一覽無餘,莫鳶的瞭如指掌也盡數被梅氏看得一清二楚。
彼此清楚對方的心中所想,手中籌碼的大小,高低立現,梅氏能做的,是讓所受牽連之人降到最低,尤其是不能牽扯到自己的女兒。
“我的衣服上沾有紅花,致使貴妃娘娘分娩的時候血崩,差點造成一屍兩命,故此皇上憤怒異常,把我直接打入死牢。”莫鳶描述的平淡無奇,彷彿這件事的當事人並不是她。
也正是由於這份淡定,讓梅氏心中僅存的唯一希望破滅。莫鳶這般篤定,自然是已經掌握了自己犯罪的所有證據,現在差的,恐怕就是自己的投案了吧。
“但凡是進入死牢的人,沒有人活着出來,郡主是因何而被釋放的?”就算死到臨頭,最好也做個明白人。
“太后聞聽此事,知道我有冤屈,事出有因,故此也就把我放出來,專門調查此事。而後盯着梅氏又道,“話說,衣服還是大娘派婢女從大姐屋中拿來給我的,莫不是大姐在衣服上做了什麼手腳?”
梅氏連忙擺手搖頭:“郡主莫要污衊慶王妃,自從嫁入慶王府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李家了。”
“可是,據慶王府的下人們說,大娘曾經在不久之前去過慶王府,不知所爲何事?”莫鳶聲音放輕,卻是令梅氏更加膽寒。
莫鳶,究竟在慶王府佈置了多少她的眼線,以至於自己的和李玉寧的行蹤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無非就是當孃的想念女兒,過去看看而已。”梅氏佯裝底氣十足,說出的話,聲音雖大,也是事實,卻漸漸沒有了說服力。
“哦,看看而已。”莫鳶重複着梅氏的話,“只是看看,就要找個替罪羊,讓貴妃娘娘滑胎?若是我記得不錯的話,你們母女的對話中應該是有這些吧?”
莫鳶講完,再看梅氏,已然臉色大變,瞪大眼睛指着莫鳶:“你從何處聽來的這些謠言,簡直就是污衊,污衊!”
莫鳶沒有接她的話茬,轉而問道:“對了,大娘今天來除了看我,不是還要打聽人嗎?打聽哪位?”
梅氏剛纔的情緒還未平復,氣喘吁吁,本以爲露餡了,聽聞莫鳶自動把話題轉移了,她倒是樂得緩上一緩。
“那日爲你拿衣服的婢女,一大早就不見了,有人看見她出現在南家附近,順道過來看看,郡主要是看見了,記得知會一聲。”梅氏平復心境,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莫鳶倒是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顯然,梅氏心中的猜測不假,果然,婢女已然被抓了起來。
跟了自己這麼多年,梅氏自是知道婢女的性格,可凡事總有個萬一,針對皇上的問題上,再加上莫鳶的狠毒之心,這個萬一非成立不可。
“不僅看到了,”莫鳶把最後一口茶喝盡,脣齒間溢出一片青色的茶葉,莫鳶緩緩取出,起身把它放進了盆景中,當作肥料,“而且我還請她來喝了一杯茶。”
“那現在她人在哪裡?”梅氏自知白問,人都是這樣,即使到了絕望的邊緣,也總還抱有一絲希望能夠柳暗花明。
“大娘真的想知道?”說話間,莫鳶已經走到梅氏的身邊,圍着她轉了一圈,最後站定在梅氏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在皇上關押我的死牢中。”
梅氏臉色暗下去,渾身仿若不經意地震顫了一下,木質的椅子也跟着顫了一顫,拿着絹帕的雙手攪在絹帕之上,緊緊纏繞,指節泛白,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壓抑自己的情感。
“大娘難道沒有疑問,爲什麼她會在死牢中,究竟犯了什麼罪,何至於押送死牢?”莫鳶欺身,盯着梅氏的眼睛。梅氏雙目躲閃,言辭閃爍,試圖做最後的掙扎:“這,她做了什麼事情,我又怎麼會知道?”
莫鳶冷笑:“大娘不知道嗎?可是她說是您讓她做的,莫不是大娘記性不好,連這都忘記了?”
梅氏佯裝一臉茫然:“我讓她做什麼了?”
起先你裝模作樣也還罷了,現今事實都已經擺在面前,你都沒有退路了還在這裡裝腔作勢,莫鳶懶得和她在兜圈子,直切主題:“我的衣服上的繡線曾經浸泡過紅花,這件事大娘知道吧?”
梅氏只得點頭。
“您讓她做的就是這件事。”莫鳶見梅氏仍舊一臉茫然,索性道出所有,“紅花能致使孕婦滑胎,大娘是過來人,不應該不知道,可是您讓我穿上這件浸泡過紅花的衣服回到南家是何用意?我想,不用我說您應該也都知道了吧。”莫鳶半含蓄半直白的把事情講明,看向梅氏時,卻見她面上現了少許的得意之色。
“沒錯,這件事是我讓她做的,可是這又怎麼樣呢,誰知道貴妃娘娘就正好在那一天分娩,而她分娩的時候你又恰好在?僅憑這一點就斷定我和婢女是罪魁禍首?”分明是垂死掙扎,梅氏卻說的理直氣壯。
梅氏大概斷定莫鳶拿捏不到她的軟肋,故此纔會虛張聲勢。
莫鳶望着梅氏投向自己的得意目光,心中覺得好笑至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已經展露一半的真相,她覺得自己還有遮掩的能力嗎?
“大娘,你這話說的嚴重了。我自是沒有這個能力,不過,皇上自有他的論斷依據,我們又何必在這裡爭搶既成的事實?”莫鳶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太監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
莫鳶微微皺眉,她一直不喜歡的就是這個拉長的聲音,總有種杜鵑啼血的聲嘶力竭,不如它動聽,卻還這般的不要命。
身爲奴才,就要恪盡奴才的職守,爲了寵愛,爲了地位、權勢,總是要相應的付諸諂媚和尊嚴。諂媚廉價,尊嚴無價,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什麼最重要,也因爲知道,便更加懂得采取手段獲取自己的想要的,相比這些還在爭搶道路上的人,她的唯一優勢就是什麼都不怕。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梅氏聞聽皇上駕到,嚇得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顫顫巍巍扶着椅子背站起來,未等回身,皇上已經路過她,來到了首位之上,撩衣端坐。
莫鳶盈盈下拜,對萍兒一使眼色,萍兒忙不迭取過茶壺去沏茶。
“案件進展的如何?”皇上剛剛下了早朝,沒有功夫和莫鳶整那些有的沒的,甚至於茶水他都沒有等候的意思。
“回皇上,現下已然全部明瞭,還望皇上明鑑。”莫鳶回答的聲音清脆響亮,相比平日裡的嬌弱,現在的她更令梅氏膽戰心驚。
全部明瞭?
明明剛纔還有問題沒有解決,她就要定自己的罪嗎?
歷史上的空穴來風不是沒有,可這是在皇上面前,沒有證據平白訂自己的罪,皇上豈是那種容易被騙之人?
梅氏心中敲鼓,既擔憂又害怕,擔憂的是莫鳶手中除了那名婢女之外還掌握了其他的證據,害怕的是自己終究逃不過牢獄之災,更甚者,直接被送上了斷頭臺。
皇上的目光淡淡掠過梅氏,已經見過太多這種事情的王者,單從梅氏的神態和表現細節的小動作之上,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端倪,自然知道此事和梅氏脫不了干係,多餘的話一句未說,理都未理梅氏,直接道:“莫鳶,把你的證據呈上,直接開始吧。”
莫鳶應聲,一掌擊過,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丫鬟,是南家的。
“這是南家的廚房中的燒火丫頭,她能證明昨日梅夫人的確派人來請孟老夫人去看戲,其中還包括貴妃娘娘。怎料,去看戲的,除了梅夫人未去,其他二人都去了。而我則被通知去看望孃親何夫人,怎料衣服被毀,換上梅夫人爲我準備的新衣,然後往南家趕回。”
莫鳶緩緩敘述,沒有急於證明清白的焦急和不耐。梅氏聞聽,心中有什麼東西應聲碎掉,她或許猜到了事情的結局,只是沒有想到,結局到來的這麼快。
“而恰恰在我回來之後,貴妃娘娘分娩,而且是難產。這樣的巧合一點都不難解釋,曾經在一次偶爾的談話中,貴妃娘娘透露了太醫告訴她的接生時間。這樣關鍵的時刻,記下的恐怕不僅僅是貴妃自己,還有別有用心之人。”說這話時,莫鳶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旁邊一直端莊站立,雙手卻攪在一起打顫的梅氏。
“宮中太醫醫術高超,他們定下的分娩日自然相差時日甚微,再加上貴妃娘娘所食用的一切食物和茶水,都有專門的人員進行試吃和試喝,且要經過太醫的檢查,故此排除了在食物中投放催生藥物的可能性。”
“算準了分娩時間,我又換上了浸泡過紅花的衣服,略懂醫術,自然會在貴妃娘娘分娩的時候出現在房中,也必然會近身貴妃娘娘,對娘娘造成傷害,重則一屍兩命,輕則血崩。”
又是一掌擊過,精瘦的精衛軍帶着當初毀掉莫鳶衣服的婢女走了進來。那婢女腿腳發軟,幾乎是被精衛軍強行拎到皇上面前跪下的。
雖然一早就料到她已經被莫鳶抓了起來,但是現下真的看到她這副樣子,心中僅存的一絲絲希望也破滅的一無是處。連同她,也背叛了自己。
經過梅氏身邊的時候,婢女頭都不敢擡,蔫了吧唧地跪在黃上面前,還問等莫鳶說什麼,皇上問什麼,婢女一下跪就忙不迭地招供:“回皇上,回郡主,一切都是梅夫人指使奴婢做的。把衣服的繡線浸泡在紅花中,然後故意劃破郡主的衣服,讓她穿上這件衣服,究竟爲何用奴婢並不知道,只是按照梅夫人吩咐的行事而已。求皇上開恩,饒了奴婢吧。”
皇上臉色微變,強壓着怒氣看向梅氏:“她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梅氏“撲通”下跪,恨不得不頭埋進地下,哆哆嗦嗦道:“回皇上,是真的。”
“啪!”皇上拍案而起,怒指梅氏:“最毒婦人心,說,你因何要害安貴妃,還要嫁禍在莫鳶身上!”
因何?難道說是因爲發現安貴妃和陌雲廊通姦,腹中所懷的孩子是陌雲廊的,爲了鞏固李玉寧的地位,爭得寵愛,故此才下毒手?
如此這般,不但有謀殺之罪,還要罪上加罪,加上一個污衊之罪,更是百口莫辯。
若是和安貴妃與陌雲廊鬥,自己唯有一死。梅氏把心一橫,盯着面前的黃色鸞鳳靴,一字一頓道:“回皇上,老身從未有害人的心思,請孟氏和貴妃娘娘看戲純屬偶然,老身是因爲府中出現了些異況,何夫人生病,身邊沒個利落的丫鬟,故此才留下來照顧她。這點郡主也可以做證明。”
梅氏把責任盡數都往莫鳶的身上推,“再者,紅花有特異香氣,又能活血通經的功效。當初給玉寧製作衣服的時候,只是想着她身體自小羸弱,這才浸泡過紅花。而後來把衣服拿給莫鳶的時候,老身也曾經提醒過她,奈何是她自己不甚小心,造成如今的局面,卻要把罪過盡數強行壓制在老身的身上,若是這般,老身也無話可說。”
梅氏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問題的關鍵是,梅氏並沒有對莫鳶說過衣服曾經浸泡過紅花。而剛纔她也提到,紅花具有特異香氣,身爲對醫術略懂的莫鳶,即便梅氏沒有說,又怎麼可能聞不出來?
所有的問題和疑點,重新跑到了莫鳶的身上。
莫鳶唯有淡淡笑笑,看來梅氏假裝的“好記性”又開始作祟了。
被浸泡過紅花的衣服曬乾之後因爲晾曬早就散去了紅花的味道,莫鳶當時心思又不在衣服之上,自是不會察覺。梅氏所言的,曾經和她說過,莫鳶更是嗤之一笑。
不管真假,在當時只有兩個人的房間中,又有誰會證明她究竟是否說過?
案件陷入了僵持之中,雙方的拉鋸戰對莫鳶沒有絲毫的有利點。
“莫鳶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皇上把目光投向莫鳶,莫鳶則緩步走到那婢女身邊,指着她:“你說,往日裡,李玉寧經常穿什麼樣的衣服?”
婢女不知她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卻還是依言回答:“色彩豔麗,凸顯醒目的衣服。”
“那你拿給我的衣服是什麼樣的?”
婢女恍然:“色彩素雅,清新脫俗的。”
莫鳶側頭看向另一側的梅氏:“身爲一個母親,自然比丫鬟更瞭解自己女兒的穿衣品味,如何還會做到明知故犯,這件衣服,究竟是爲了慶王妃準備的,還是爲了我準備的?”
“那日我的衣服損壞,可是你故意爲之?”莫鳶再次問婢女。婢女點頭稱是。
莫鳶點頭,回稟皇上:“皇上,現下一目瞭然,若不是別有用心,又怎麼會故意劃破莫鳶的衣服,換上浸泡過紅花的衣服?”
梅氏聞言忙不迭道:“皇上,老身真的並無其他心思,李玉寧已經身爲人婦,總該有一些素雅的衣服收斂她的性子,如今她不是也被太后派去了寺廟中帶髮修行嗎?老身做這些素雅的衣服只是爲了她修行回來之後的穿着打扮,必定經過寺廟的洗滌,心性總會有些變化,並無郡主所言的那般嚴重。”
這樣說來倒也是合情合理。
“梅氏,你最好清楚你在說什麼,事實面前,永遠容不得虛假!”沉默已久的皇上終於發話了,卻是對梅氏說出這樣的話。
梅氏本就抱着必死的心來的,聞聽這話,嚇得渾身一抖,竟是連杵在地上的雙臂都不足以支撐自己的身體,險些倒下去。
突然,梅氏仰起頭,大聲道:“皇上,現今郡主已經認定是老身陷害她,可事實上,老身確實是清白的。不管怎麼樣,衣服繡線是老身讓婢女用紅花浸泡過的,也確實是老身提供給郡主的衣服,老身也的確請孟老夫人和貴妃娘娘去看戲,若所有的一切都是老身一人所爲。可的確沒有害人之心,若是皇上不相信的話,老身願以死明志……”
話未說完,起身撞向牆壁。
莫鳶大驚,試圖喊話精衛軍去阻止,不料,迴應她的竟是精衛軍別過去的面孔。他們不想救她,故意不救她,爲什麼?
是陌雲清,精衛軍紀律嚴明,若非不是他下令的話,精衛軍此時早已經出手制止了梅氏的行爲。
“嘭”
沉悶的聲響過後,是頹然倒地的梅氏。
額頭上鮮血順着臉頰往下淌,雙目微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在場的婢女太監皆是嚇得驚叫起來。
莫鳶站在原地,驀然心中騰昇出一股悲涼,這就是自己要的吧,把當初她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一一復還給她們。可是事到如今,爲何她不是開心,而是滿腹的傷感?
皇上下令急救梅氏,梅氏被擡出去治療,屋中唯一剩下的只有莫鳶這一個嫌疑人。梅氏以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莫鳶還有什麼話說?
皇上盯了莫鳶半晌,莫鳶則盯着地半晌,皇上在想如何斷案,莫鳶在想今後的征途。
有太醫前來稟告皇上,梅氏並無大礙,不過就是震動了頭部,止住血,死不了。
“今天就這樣吧,把梅氏救醒之後帶着去宮中,莫鳶,你一同前往。”下了最後的命令,皇上離開了南家。
孟老夫人一直守在外面,見皇上出來,連忙請安送別。
從皇上進去,到先後兩個丫鬟被帶進去,再到後來梅氏鮮血淋漓地被送出來,後又看到皇上一臉陰沉的走出,直到莫鳶淡然的表情重現。從頭至尾的分析,孟老夫人未得出正確答案,究竟是莫鳶順利解除了犯罪嫌疑,還是梅氏畏罪自殺?
看到孟老夫人想問又不好意思問的樣子,莫鳶沒有心情和她周旋,索性道了聲問候,轉身回屋。
看這個樣子,莫鳶並未完全脫身。
自從讓萍兒去倒茶,久不見她的身影,直到皇上離開,萍兒才端着茶壺磨磨蹭蹭走進來,輕輕置於桌上。
“往日裡見你幹活也挺勤快的,怎麼今個倒是這般扭捏?”嫣兒不知其中的緣由,忍不住出聲問道。
萍兒張張口,卻是沒有辯駁,也沒有解釋。
嫣兒好奇地上下打量她:“你哪裡不舒服嗎,怎麼看起來蔫了吧唧的?”
莫鳶擡眼看向萍兒,正巧看到萍兒偷望自己的目光,見莫鳶看自己,萍兒連忙收了視線,低頭不語。
莫鳶叫住了還想一探究竟的嫣兒:“算了,這樣的場合,不進來更好。”
嫣兒想想也對,畢竟皇上氣場大,威嚴謹慎,像萍兒這樣怯懦的性子最好還是莫要出來的好,尤其是梅氏還血濺當場,若是萍兒在場,鐵定成爲她噩夢的源泉。
“梅氏被送去了哪裡?”莫鳶一隻手支着額頭,面帶倦色,聲音裡滿是疲憊。
“回郡主,被送去了孟老夫人院落中閒置的房間之內。”嫣兒回答。
停頓了片刻,嫣兒見莫鳶仍舊保持原來的姿態沒有動絲毫,試探着問道:“郡主,您要去看看她嗎?”
嫣兒已經很久沒有稱梅氏爲“梅夫人”了,在嫣兒心裡,她已經配不上“梅夫人”三個字了。
又是半晌的沉默,莫鳶緩緩擡起頭,揉了揉太陽穴:“宮中來的太醫怎麼說?”
“雖說沒有大礙,但是因爲受傷的部位在頭部,又受了驚嚇,故此醒來之後究竟是什麼樣子,誰也不能保證。”嫣兒如實轉達。
莫鳶揉太陽穴的手忽的頓住了,太醫的意思換句話說,即便梅氏醒來,頭腦也不甚清楚,已經沒有再審問下去的必要了。
如此一般,這件案情就成了死結,而且結在莫鳶這裡,梅氏以死明志,換來的混沌讓所有的疑點重新轉移到莫鳶這邊。
細眉勾起弧度,丹鳳眼攝人魂魄的眼神重新聚焦了當初的靈氣。剛纔還痛苦自己逼人逼到了絕路,可事到如今,逼到絕路的仍舊是自己。
到底還是太過心軟,苦肉計瞬間就把自己當初所受的仇恨一筆勾銷,這樣的心理歷練如何還能對應以後的坎坷。
多少人憋着想把自己解決掉,梅氏這件事是個很好的契機,若是自己不能找到根本的方法成功脫困,會成爲前世的第二個冤死鬼。
“醒了嗎?”
“還沒有,說是要過一段時辰。”
前途猶可未知,何必太早下定論?
孟老夫人沒有從莫鳶那裡得到半點和案件相關的消息,只好回到前院內堂,靜等太醫的診斷結果,聞聽梅氏醒後可能神志不清,孟老夫人心中五味雜陳。
究竟是好是壞,到如今的地步,她也說不清了。
莫鳶身後有太后,案件又到了死渠,很明顯,皇上拗不過太后,而安貴妃又不可能白白受罪,梅氏所受的傷李玉寧又不會善罷甘休,安貴妃是聰明多疑的人,暗中同樣會調查梅氏和李玉寧之間針對自己的陰謀。沒有空穴來風,梅氏不做虧心事,莫鳶何苦挖掘那麼多的證據去把她牽扯進來?
一切事件交織在一起,太過複雜,權勢相連,無論幫哪個,到最後都不是南家所能承受的了的,現今靜觀其變,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之策。
直到晚膳時刻,進入梅氏房中的丫鬟忽然大叫着從屋中跑出來,一臉驚恐狀。
孟老夫人聞訊在婢女的攙扶下忙走出來觀瞧,卻見頭上攙着紗布的梅氏,滿臉傻笑地捧着飯碗,一手抓着米飯,一手往自己嘴裡大口大口地塞,邊吃邊向外走,邊走邊掉飯。
孟老夫人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梅氏,輕輕叫了聲:“梅夫人。”
梅氏怔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停頓片刻,卻是猛地轉身瞪向孟老夫人,嚇得孟老夫人和她身邊的婢女都是一個激靈,掩着嘴纔沒有叫出來。
卻見梅氏忽的嘻嘻哈哈起來,把碗一扔,伸着兩隻手向孟老夫人走來,口中不斷重複着孟老夫人剛纔所說的話:“梅夫人,梅夫人……”
婢女連忙攙着孟老夫人離開,口中大叫着家丁,讓下人們把她抓了起來,關進了原來的房間。
孟老夫人驚魂未定,拍着胸口對身旁的婢女說:“去,告訴莫鳶,梅夫人醒了,但是瘋了。”
與此同時,莫鳶那邊已經聽到了前院的喊叫只聲,細問下人得知,梅氏果然瘋了。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是真正聽到的時候,心中難免還是一沉。
嫣兒鬱鬱寡歡,鼻子裡冷哼一聲:“要裝瘋奴婢也會,真懷疑她是真是假。”
莫鳶搖搖頭,不說話,真也好,假也好,都已經不重要了,即便自己和皇上沒有辦法再從她那裡得到半絲的真實消息,可安貴妃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會放過存心傷害自己的人?
暫且不論她是否信服自己沒有想要害她,即便她知道莫鳶的爲人,也會借這個機會向皇上哭訴想當初自己對她的過分言辭和舉動,藉以堅定皇上處決自己的決心。借刀殺人這一招,最是不留痕跡,也最精明不過。
這麼好的機會,安貴妃豈會放過?
再說李玉寧和梅氏,太過天真的以爲這樣安貴妃就會認定兇手是自己嗎?錯了,對李玉寧有威脅的是安貴妃,李玉寧能分析的出來,精明如安貴妃,她能分析不出來?
只是,這一切沒有證據佐證,完全的推理猜想和想當然是女人最擅長的。
明日的終審,莫鳶逃不過,不過她還有最後的籌碼——太后。
得到前院婢女送來的消息,莫鳶點頭說知道了,讓下人們好生看好了梅氏,莫要讓她再傷害自己,按常理推斷,瘋子是完全沒有意識的。
一夜,只隱約聞聽前院傳來梅氏的哭喊,哭求把她放出來,她要去給孩子餵奶,孩子在哭之類的。
這一撞,竟是把她撞到了早先入李家時生下李玉昭和李玉寧之時,滿口說的都是當時的情境。
這一夜如何入眠的,莫鳶沒有印象,滿腦子都是梅氏隱隱約約敘述的當年的情況,都是些自己記憶中的零碎片段,勾起些許回憶,卻是令莫鳶更堅定了要活下去的信念。
從小就受氣的她,如何再能容忍今後的時間何氏和自己還要寄人籬下的生活?
梅氏是被捆綁着從前院出門的,口中流着哈喇子,傻里傻氣地衝着前來迎接的太監直樂,太監一見這樣,對莫鳶搖了搖頭:“既然已經瘋了,奴才和皇上稟告就是了,不必再讓她進宮了。”
莫鳶明白,宮中豈肯允許瘋子進入。
前後擡轎的是四名宮中侍衛,都是陌雲清手底下的好手,莫鳶知道,這是陌雲清在叫她安心,宮中一切有他在,自是不會讓莫鳶受半點委屈的。
撩開轎簾,莫鳶覺得方向不對,不禁對隨行的太監道:“公公,這不是去皇上辦公的地方,再往裡都就是太后居住寢宮了。”
公公笑笑,多少帶着些諂媚:“應太后娘娘的要求,皇上把審問的地方挪到太后寢宮了。”
莫鳶知道了,怪不得陌雲清讓自己安心,有太后撐腰,何愁皇上會把她再次打入死牢?
落轎下轎,步入宮殿,公公傳話:“郡主駕到。”短促聲音清晰卻不如稟報“皇上駕到”時響亮。
殿中寂靜不同尋常,莫鳶緩步入內,低頭前行。
今日的她特意挑選了更爲素雅的白色素裙,其上點綴淡藍色的花瓣,頭上珠花兩三,髮髻簡單,加上昨天晚上聽梅氏的叨唸到很晚才睡着,儘早的脂粉又特意祝福萍兒少爲她擦抹一些,連腮紅都直接省去了,端的襯得一張小臉慘白嬌嫩,楚楚可憐,如弱柳扶風,羸弱不堪。
太后看着這個心疼啊,埋怨地看了皇上一眼,看看,才兩日不到,把莫鳶折磨成什麼樣兒了!
皇上理虧,乾咳了兩聲不說話。
莫鳶盈盈作揖:“莫鳶參見太后娘娘,參見皇上。”
太后朝她招手:“來來來,趕緊過來讓哀家看看,瞧你憔悴成什麼樣兒了!”
莫鳶聽話地走到太后面前,任由老人家拉起自己的手,上下打量自己。
“陌衾,你該當何罪?”太后忽然蹦出一句,言辭中的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很少聽到太后叫皇上的名字,這是第一次,連皇上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