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煙身子顫了兩顫,被站起的莫鳶扶住才堅持住沒有摔倒,撩起蓋頭,一臉驚恐地望着陌芊芊。
看到流煙的反應,陌芊芊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即使被攥住手腕,迎着南翼楓的目光也沒有絲毫退卻,嘴角含着的奸詐笑意甚至帶了絲“拼個魚死網破”的決絕:“怎麼?被我說出實情心裡不樂意了?”陌芊芊一把甩掉南翼楓鉗住她的手,聲音放大:“你是怕別人知道你有不育之症嗎?”
頓時,所有在場的賓客無不瞠目結舌,對於這個爆炸性的家醜各懷心思,大部分則是幸災樂禍。南家在雲澗國國都商界中算是大家族,有合作者,亦有對立者,有仇富者,亦有無關痛癢者,南翼楓懷有不育症的事情被陌芊芊說出來,在臺下的衆賓客眼裡,這確實是雲澗國最有看點的醜聞。
南翼楓不可思議地看着陌芊芊,那目光,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鉗住她的手也是越發的收緊,陌芊芊雖然疼,卻倔強的沒有出聲,緊咬着嘴脣一副要和他抗爭到底的架勢。
陌芊芊沒有見過南翼楓狠厲的樣子,這是第一次,劍眉挑起,帶着殺氣的眼眸緊緊盯着陌芊芊,眨都不眨,額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映襯着他因爲憤怒而愈加漲紅的臉。以前的南翼楓,即便對自己冷漠,也決計不會用這種仇恨的目光看自己,如今,自己因爲吃醋不僅僅把流煙的醜聞公諸於世,更讓南家蒙羞,讓南翼楓蒙羞,這一舉動,算是徹徹底底毀了面前的這個男人。
只是停頓的瞬間,陌芊芊卻感覺時間漫長,南翼楓終於忍無可忍,眼看手就要落下,打在陌芊芊的臉上。在孟老夫人驚呼之際,莫鳶鬆開驚呼的流煙撲了上去,雙手抱住南翼楓颳着風勢的手,大喊着:“翼楓!萬萬不可!”
南翼楓怒氣未消,轉頭看向莫鳶的目光也不免帶着犀利和狠意,嚇得莫鳶險些踉蹌在地。
可是她沒有,只是稍稍平定心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還算鎮定,靜靜地回視着南翼楓。
從莫鳶的眼睛裡,南翼楓恍然明白,就算陌芊芊再無理取鬧,犯下滔天大罪,也應該由皇室的人親自裁決,而非他這個當夫君的。
總有一些人,可恨,但是你惹不起,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南家整個家族。
陌芊芊自是認定這一點,所以在掌握十足的證據之後纔敢這麼理直氣壯,爲了一己之私,不顧及任何人的感受。
陌芊芊冷哼,卻是側頭對孟老夫人道:“母親大人,您可都看見了,這不是兒媳的不孝,兒媳用事實說話,拯救南家,夫君卻是這樣對我。”陌芊芊還頗爲委屈地掉了眼淚,在她眼裡,不讓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進入南家,對南家來講是她對南家莫大的救贖。
孟老夫人能說什麼,情急之下喊出“混賬”兩個字,也不知是在罵南翼楓,還是在罵陌芊芊,亦或是懷了別人孩子的流煙?
“對不起,你們都搞錯了,和流煙定過娃娃親的不是我,是我的哥哥。”說話的就是被押解上臺的所謂的和流煙定了娃娃親的男子。男子把頭上的發冠摘下,瀑布般的長髮傾瀉而下。
在場的無不傻眼,這個人,居然是個女子,而非丈夫。
最驚異的,莫過於剛纔信誓旦旦點名“真相”的陌芊芊,長大嘴巴結結巴巴:“你你,怎麼可能?”
趁着陌芊芊駭然之際,南翼楓一把甩開鉗住她的手,陌芊芊站立不穩,竟是朝後面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幸好有紅綾在身後攔住,不然徑直就從臺上掉了下去。
陌芊芊現在沒有時間糾結南翼楓對自己的態度,她驚異的是紅綾帶來的男子,怎麼忽然之間就變成了女子。
猛然回頭,對紅綾壓低聲音厲聲道:“怎麼回事,你到底有沒有調查清楚?”
紅綾語塞,現在這種場面嚇得直打哆嗦,還在辯解:“奴婢所聽到的就是衆人口中知道的那些,哪裡會知道原來還藏着這樣的秘密……”
“混賬,讓你辦件事什麼時候辦成功過,去把李太醫請來!”陌芊芊準備最後一搏,那日的號脈情況明顯,真真切切,就不信面對事實,南翼楓還有什麼要說的!
那女子將頭髮簡單倌了個髮髻,朝着孟老夫人盈盈作揖,這才走到流煙跟前。此時的流煙已是滿臉淚痕,心中委屈至極,沒想到心心念唸的大婚當日居然就被陌芊芊這樣給攪亂了,還口口聲聲說她腹中的孩子不是南翼楓的,若不是因爲懷胎不能動氣,而陌芊芊又是雲澗國堂堂公主的身份,她又怎麼甘心就這樣被不明不白的侮辱名聲!
“回孟老夫人,和流煙定了娃娃親的人是我的大哥,不過,他在一歲的時候就已經夭折了。因爲村中的人忌諱,流煙的父母和我家父母擔心流煙因此落個剋夫的不好名聲,所以我就頂替了哥哥的名字,直想着,等到了兩家娶親的時候再想個權宜之計退婚。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日後流煙進了南家當丫鬟,事情一拖再拖,直到現在也沒來的及澄清事實。”
說完,那女子歉意地擡頭看了看孟老夫人,尤爲歉意道:“抱歉,讓孟老夫人擔心了,還望孟老夫人原諒流煙和小女子之過,實屬無心。”
孟老夫人的臉色緩了緩,許是剛纔所受驚嚇過大,饒是已經澄清事實,臉色依舊煞白,話也不願多說一句,無奈又無力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事實澄清了就好。”
莫鳶微微嘆口氣,上前給孟老夫人撫摸着後背,舒緩着驚嚇帶來的氣息不暢,擡眼看向陌芊芊,話卻是說與孟老夫人聽的:“母親大人,既然事情已經搞清楚了,讓婚事繼續吧。”
孟老夫人還未點頭,陌芊芊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慢着,事情還未有結果,不能拜堂!”
“妹妹,你可是鬧夠了沒有!”莫鳶的聲音也不覺提高了許多,細眉挑起,眼睛不怒而嗔,面部神色掛着慣常的冷豔,在這種紅色渲染的氛圍中,再加上莫鳶穿了一身紅色錦緞的薄襖衣裙,本來目光都集中在陌芊芊和可憐兮兮的新娘身上的賓客,都相繼把目光轉而集中到莫鳶的身上。
早就聽說李家三小姐豔壓羣芳,皇室中那些後宮女子能比得上的也不見得有一二。方纔所有注意力都在新娘這邊,陌芊芊出來搗亂又都轉移到陌芊芊身上,莫鳶一直站在最角落中,不動聲色,現下也着實忍受不了陌芊芊的無理取鬧了。
冷豔高貴,端莊典雅,如畫中仙子翩然降臨人間。莫鳶只一個側身居高臨下的站姿,就足以傾倒看熱鬧的賓客,如今面對陌芊芊的挑釁,微嗔的面色都顯得嬌柔悽美。
“鬧?本公主有憑有據你居然說我無理取鬧?”眼見李太醫還沒趕來,陌芊芊想辦法拖延時間。
莫鳶看她眼睛不時朝着紅綾離去的方向張望,自是知道她在等誰,有淺淺的愉悅在眼底流淌,隨即波瀾無痕,迴歸平靜和嚴肅。
“人你帶來了,卻是個女子,而流煙也確實懷孕了,剛纔南翼楓有不育之症的謊言又不攻自破,妹妹,你還說自己不是無中生有?難不成今日在這大喜的日子,非要南家的顏面掃地你才甘心嗎?”莫鳶的聲音恢復了平淡,卻自帶威懾。因了之前的一聲厲喝,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大氣都不敢出,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公主,亂嚼舌根得罪了哪一個都不好。也難怪南翼楓不好出聲呵責,孟老夫人也是由得兩人去了,都是皇室的人,即便兩人針鋒相對,就算有哪一方出了事情,也不會怪罪到南家的身上來。
陌芊芊面色有些難堪,血紅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更讓人不寒而慄。
“姐姐莫要把話說的圓滿,在事情還沒有真正完結之前,你憑什麼斷定我是無中生有!”莫鳶的挑釁和輕視挑起了陌芊芊已經萎靡了一半的鬥志,“就算流煙和這個女扮男裝的人沒有任何關係,她腹中的孩子也決計不會是南翼楓的,那日太醫給南翼楓診脈,他根本就身有不育之症!”陌芊芊指着南翼楓喊得撕心裂肺,幾近抓狂,卻再也得不到在場人的絲毫迴應。
莫鳶的沉穩淡定相比陌芊芊的癲狂喊叫更有說服力,有理不在聲高,越是慌亂,越沒有人相信你。
莫鳶穩穩捉住大衆的心理,保持自身的端莊典雅,事實上,她勝券在握,又有何畏懼之說。
早在十天之前,莫鳶就已經派嫣兒去流煙的老家調查了她定娃娃親這一事,當時得到的情況和陌芊芊得到的消息一樣。
經過了前世,莫鳶做事甚爲謹慎,絕不輕易下定論,後見男子曾經進出流煙的房間,特地讓嫣兒把他“請”來,意味深長地交流一番,得知真相。
那日對陌芊芊假意說錯話,透露出流煙已經懷孕一事,又在她和紅綾前去證實的途中,讓嫣兒把這個八卦消息仿若不經意地透露給了兩位嬤嬤,自此,陌芊芊對流煙腹中的孩子,對南翼楓的懷疑浮出水面。也就上演了今天這出鬧劇,只是,按照莫鳶的計劃,還未到最後結果。
“妹妹執意堅持說郡馬有不育之症,那煩勞證實一番,也省得我們在此做無謂的口舌之爭。”莫鳶淡淡拂袖,落座一旁,不再理會。
說實話,郡主和公主互掐,的確很傻。
陌芊芊昂首哼鼻:“好,我已經叫紅綾去請宮中太醫,答案馬上便知曉。”
太醫來的及時,南翼楓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手腕伸到太醫面前,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屏息凝視,靜等結果。
最緊張的莫過於是陌芊芊,馬已經失了前蹄,這次絕不能失算,否則日後在南家哪裡還能站得住腳。就算南翼楓礙於皇室壓力不能休她,她在孟老夫人面前的那點兒僅剩的皇室尊嚴也都盡數消耗,何談受寵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