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小丑
季蘇菲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無疑是在後座的朱珠心裡丟下了一顆炸彈，整個人都被炸懵了，臉色有些蒼白的看着平靜的通話中的季蘇菲，以及依舊老神在在開車中的殷寒，彷彿他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直到季蘇菲掛了電話，朱珠終於忍不住的咧開嘴，笑得比哭的還難看的問道：“你剛纔是在說笑話吧？是打遊戲嗎？”
朱珠是在給自己一個最安心的解釋，仿若是在安慰自己，一定是網絡遊戲，一定是這樣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玩網遊，動不動都是打打殺殺的，其實就是虛擬世界。
季蘇菲沒有回頭去看朱珠，她就是故意讓朱珠聽到自己的通話，讓她懂得什麼叫知難而退，他們和她絕對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繼續纏着殷寒，那麼從這個世界消失的人下一個就該是她了。
季蘇菲多多少少能猜到殷寒的性子了，之前那些個纏着殷寒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消失的太過詭異，或是輟學回家或是墮落沉淪或是意外事故，這些並不是季蘇菲的手段，她或許會給對方一點小小的教訓和警告，但也不至於這般的趕盡殺絕，唯一的解釋就是，殷寒動手了。
這個自以爲是的朱珠，將季蘇菲設定爲假想敵，卻不知道，剛纔殷寒說出拿飯殘忍的話羞辱她時，已經動了殺念。
“遇到麻煩了？”殷寒一邊開車，一邊淡定的問道。
季蘇菲搖頭，“一點小事，朱晴會解決，環球可以發展到今天，朱晴的實力和魄力都不容小覷。”
朱珠在聽到朱晴這個名字的時候，留心了一下，大約是因爲同姓，隨即聽到環球的時候，頓了一下，好奇的問道：“環球？你們說的是那個環球娛樂嗎？就是最近特火的那部電視劇《帝宮妃》的投資方？我特別喜歡卓洛，你是不是認識裡面的工作人員，可不可以幫我要一張卓洛的簽名照。”
季蘇菲垂眸，沒有言語，粉絲追明星的戲碼多了去了，卓洛是她引薦給朱晴的，之後她就不在過問，說白了，卓洛這個人不過是她手裡的一個商品，一個搖錢樹。
朱珠見季蘇菲不回聲，就覺得她剛纔是吹牛，還說認識環球的人，便是哼哼兩聲，“殷老師，你……”
“你肚子不疼了？”季蘇菲突然打斷了朱珠想要說的話，這一開口，也讓朱珠的臉色難看起來，她差點兒都忘了自己剛纔裝肚子疼的事情了。
“呃……有點疼……一陣一陣的……”朱珠努力的給自己圓謊。
季蘇菲惡俗的問道：“莫不是小產了？或者動了胎氣？”
“你胡說什麼啊？你嘴巴怎麼這麼賤？”朱珠炸毛了，“我可是黃花大閨女，你以爲都和你一樣，小小年紀就出來賣？讓男人包養……”
季蘇菲聽着朱珠的辱罵，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倒是一直開車中的殷寒在聽到朱珠的辱罵後，金色的瞳孔眯成一條線，全身散發着戾氣，車廂裡的溫度也驟然下降。
車子猛地停下來，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朱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腦袋撞到前座上，“好疼……怎麼回事……”
季蘇菲沒說話，開口的是殷寒：“下車”
“什麼？”朱珠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準確的是難以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聲音。
“下車”殷寒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我現在下車，我怎麼辦啊？”朱珠有些着急了，不管怎麼樣，她今天都要想辦法把殷寒拐到醫院去在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同事們面前揚眉吐氣。
“我們的目的地是學校，你是醫院，我們不同路”季蘇菲一本正經的說着又指了指路邊，“這裡很方便打的。”
“這個時間……很難打到車的，公交車又太擠了，也太慢了……”朱珠想也不想的說道。
“所以……你如果買不起車，更應該抓緊找個人包養你，像我這樣，可以不用擠公交車。”季蘇菲轉了話鋒，讓朱珠的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她這纔想起自己剛纔的口不擇言明顯是得罪了眼前這兩個人。
“我剛纔……對不起……我剛纔是真的被你氣瘋了……不管怎麼說，你也不能那麼污衊我，我只是說我肚子有點疼。”朱珠也不是那種十分沒腦子的，縱然有些刁蠻，到不至於腦子就一根筋到底了，這時候她很清楚自己的局勢，必須要服軟，裝可憐才能讓他們緩衝一下對自己的鋒芒。
朱珠這點兒小心思，季蘇菲自然是看的明白，她看了一眼已經沒有什麼耐心的殷寒，突發奇想道：“殷寒，送她去醫院，我不着急去學校，你今天也沒有重要的課。”
殷寒挑眉，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幽光，心有靈犀的猜到了季蘇菲的想法，也不再驅趕朱珠下車了。
朱珠鬆了口氣，連忙給同事發信息說自己男朋友開車送自己來上班，讓他們準備好到門口看，朱珠很清楚殷寒和季蘇菲是絕對不會下車的，坐在車子裡讓他們看一眼也好，至少不會穿幫，到時候自己就說他趕着去上班。
京華市這樣的國際大都市的馬路上最不缺的就是豪車，所以殷寒的這輛車在擁擠的車道里不算特別的扎眼，但也不會被淹沒，總會被那麼些個愛車一族或是愛慕虛榮的人多看幾眼。
車子開到了醫院門口，距離醫院大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朱珠連忙說：“可不可以開進去，外面好冷，好人做到底吧”
季蘇菲此時卻淡然的點頭答應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嗯，正好我也要去醫院看看。”
朱珠就差沒興奮的叫出來，天助我也，原本還想這如果停在大門口，自己那幫所謂的小姐妹是看不到了，現在開車送進去，他們是必須看到的。
果不其然，殷寒駕着車子到了醫院主樓停下，原本幾個湊上來看熱鬧的小護士一眼就看到朱珠故作淡定的從一輛保時捷車上下來，只是身上那皮草和這豪車有些不搭調，朱珠看到自己那幫女同事，到底是激動的有些沉不住氣，揮手笑着打招呼，“早啊”
隨即又轉身要對殷寒說謝謝，殷寒已經找了一個臨時停車位停下了車子，從車裡走出來，果然，殷寒的完美出場無疑是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球，朱珠也是無比得意，不管殷寒是因爲什麼理由下車，總之很巧合的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
“朱珠……好帥啊……”這一刻，沒有人認爲朱珠在吹牛，因爲殷寒的確是很完美。
“我不騙你們吧”朱珠顯得很得意，正要大聲的介紹時，季蘇菲也從車裡走出來，她穿得很簡單，一件淺灰色的狐狸毛領蕾絲花邊大衣，長髮披散着，戴着一隻蝴蝶髮夾，清純可愛，好像個公主。
這也是季蘇菲素來喜歡的打扮風格，總是喜歡裝嫩，好吧，她原本就很年輕，正是應該打扮的這般卡哇伊的時候。
季蘇菲的出現再次閃瞎了衆人的眼睛，俊男美女啊朱珠和他們站在一起，根本是完敗，醜小鴨的檔次都不夠好嗎。
朱珠的腦子還沒轉過彎，就聽到季蘇菲開口了：“朱小姐早晨肚子就不舒服，讓我們送她來醫院，你們是她的同事，人就交給你們了，趕緊帶她去看醫生吧”
朱珠懵了，臉部表情也徹底的扭曲了，她以爲殷寒和季蘇菲真的是心軟了送自己來醫院，卻沒想到他們在這裡挖了陷阱，比起殷寒沒有來，此時季蘇菲這句話纔是最大的羞辱和笑話。
“肚子疼？”一羣小護士可看不出來朱珠哪裡肚子疼，只看她剛纔榮光滿面，此時臉色灰白，有人已經明白過來，更是落井下石的補刀，“咦，帥哥，你不是朱珠的男朋友嗎？”
殷寒一笑傾城，顧盼生輝，整個世界都爲之失色，他親暱的摟住季蘇菲的腰，體貼而溫柔的將季蘇菲的雙手捂在自己的手心，這畫面太過浪漫太過唯美，恨不得就此定格。
“你們可能是弄錯了？這纔是我的女朋友，朱小姐只是我的鄰居，我們並不熟。”殷寒邪惡的回答。
“哦……原來是鄰居啊”衆人都用一種鄙夷譏諷的目光打量着朱珠，朱珠怨毒的瞪着季蘇菲和殷寒，她的面子徹底丟光了。
朱珠立志要做一個打不死的小強，反正是丟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他們是我的鄰居，每天都會見面。”這意思是在暗示，因爲每天見面，這個殷寒可能揹着自己的女朋友故意的和她搞曖昧，讓她誤會，她也是受害者。
“對了，這位……”朱珠突然不知道如何介紹季蘇菲，“殷老師的女朋友可是了不起，她說認識卓洛，就是《帝宮妃》的那個雲王爺，咱們可以找她要卓洛的簽名照。”
季蘇菲清冷的看着朱珠自編自導，顯然她現在是喪失理智了，滿口噴糞，她何時說過自己認識卓洛，要幫她拿卓洛的簽名照了。
“真的嗎？卓洛啊……”小護士們都是卓洛的粉絲，立刻興奮起來。
季蘇菲懶得理會朱珠，轉身就要上車，卻被殷寒拉住，在她耳邊低語：“我知道你不在乎，不過偶爾找個玩具玩玩也不錯。”
顯然，殷寒把朱珠這個小丑當做生活中的調味劑了，季蘇菲挑眉，“你的意思，我現在讓卓洛來一下，閃瞎她的眼睛？你也聽到了，她剛纔說，我可以要到卓洛的簽名照，我若是把卓洛找來了，最多她心裡不高興，可面子上還是風光了。”
殷寒眨了眨眼睛，便是對朱珠的幾個同事說道：“抱歉，朱小姐可能是聽錯了，我家寶貝也只是卓洛的一個粉絲，託朋友幫她弄一張卓洛的簽名照，大概朱小姐是耳朵聽錯了，再說了……”
殷寒頓了一下，轉了個彎兒，繼續說道：“朱小姐也知道，我們住的那個小區都是一些老房子，拆遷戶，說白了就是京華市本地人的貧民窟，爲了一點水費都要吵吵鬧鬧的，生活在那種地方，我們怎麼可能會認識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你說對嗎？”
衆人一頓，對殷寒這般自貶倒是沒什麼感覺，不管怎麼說，人家還開着豪車，不管怎麼說，人家很謙虛，沒有吹牛是不是？
但是這句話裡透出來另一層信息就是，朱珠的家庭環境並沒有她說的那麼好，她其實生活在一個貧民窟裡，是個窮人。
那種地方，大家其實都明白的，更多人家喜歡把民房打造成隔板房，更狠一點的甚至是“棺材房”，租給外地打工的人住，自己在家做包租婆。
這些人說好聽了是本地人，說白了，就是靠房租吃飯的底層人士，沒有真本事，如果不是國家政策，如果不是城市發展，他們甚至可能會餓死街頭。
季蘇菲在心裡對殷寒豎起大拇指，不得不說，殷寒這個人還是很惡作劇的，他生活在雲端，卻奇蹟的適應各種環境的生活，哪怕是菜市場大媽吵架，他大約也能應付自如。
殷寒開着車，一隻手則是拉着季蘇菲的手，“這場戲有趣嗎？”
“還行”季蘇菲看着窗外，“只是有些浪費時間。”
“你不是樂在其中，若不然也不會讓我開車送她來醫院。”殷寒伸手揉了揉季蘇菲的長髮，淺淺的說道，“蘇菲，我希望你可以開心一些，而不是整天用那些無形的枷鎖束縛自己，太過冷靜，或許不會成爲別人眼中的小丑，卻成了自己心裡的悲哀。”
季蘇菲擡眸看着天空，許久才自言自語的開口：“這天……要下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