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秦渭陽呵護,白未曦幾乎什麼心都不用費。哪怕買個漢堡,都有紳士代勞。一時間,白未曦竟然分不清楚,究竟誰是老師,誰是學生了。
飛機上,白未曦睡得迷迷糊糊,耳邊聽到翻書頁的聲音。每每睜眼,總看到自己的毛毯蓋得比入睡的時候還要好。而秦渭陽的側臉,專注地落在文件上或者雜誌上,一眨不眨。
因爲機艙裡一片安靜,她也不好和秦渭陽咬耳朵,所以只能繼續裝睡。
在離北京降落一個小時之前,白未曦終於徹底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發現秦渭陽仍然端坐着在看書。忍不住暗暗嘀咕,此人的精力,真是好到變態。
“到北京了?”白未曦問。因爲看到有的旅客,已經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嗯,不急,還有一個小時呢!”秦渭陽側頭看向她,因爲初醒,睡眼仍然帶着兩分惺忪,彷彿睜不開似的,透着股嫵媚。
“我們的行李都辦理了託運,好像無事可做啊!”白未曦彷彿遺憾地看着兩個人的隨身公文包和手袋,容量都不是太大。
“還想睡嗎?昨天大概和你的朋友們聊得很晚吧?”秦渭陽微笑着問。
“咦,老師怎麼會知道?”白未曦好奇地問。
“很簡單,因爲這樣的經歷,我也有過。”秦渭陽坦然回答。
“是了,你是在國外留學的。”白未曦恍然,“離開故土的感覺,其實並不太好,雖然我從小就夢想着能出國走走看看。”
“意大利不好麼?”秦渭陽問。
“當然好。”白未曦想也不想地回答,看到秦渭陽眼睛裡的笑意。才訕訕地解釋,“意大利處處可看。僅僅我們去的幾個地方,都有着相當悠久的歷史。即使是歷史最短的威尼斯,也超過了一千五百年,是真正的古城。”
“你不會是衝着歷史去的吧?”
“不是。”白未曦乾笑,“但不管怎麼說,這些歷史可以爲意大利加分。再說,老師推薦的地方,會錯嗎?”
秦渭陽笑而不語。
下機的時候,白未曦意外地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秦子歌,下意識地落後了秦渭陽半步。
“未曦!”秦子歌滿臉笑容地對兩人揮手。招呼的時候。卻直接跳過了自家哥哥。
“子歌,你怎麼會來接機?”白未曦當然是高興的,緊緊地握住了秦子歌的手,“你知道秦老師今天抵京嗎?”
“嘁,誰來接他了?有手有腳。不會自己走嗎?啊……未曦,我不是說你沒手沒腳的,只是想到這麼久沒看到你,不知道你會女大十八變成什麼樣子,所以趕來先睹爲快了!”
白未曦感動地說:“謝謝你,子歌。你和秦老師先走,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我特意開車來的,你覺得我能讓你自己回去嗎?”秦子歌笑盈盈地說,“走吧。白爺爺知道你今天回來,一大早就去買菜了,差點再請個廚師回去呢!”
“又不是客人,爺爺還當我是客人招待?”白未曦不滿地咕噥,但心裡卻脹滿了不知名的情感。也許是感動,也許是孺慕。也許是想念。
“白爺爺可是把你當成最最尊貴的客人來招待的呢,昨天就在開菜譜,而且幾易其稿,總想把所有你喜歡吃的菜都做一道,又怕自己的廚藝不過關,最後畫虎不成反類犬,讓你笑話。”
白未曦笑着說:“我怎麼會笑話祖父?他老人家替我做的,不是菜,而是心意啊!”
“是啊,我爺爺就從來沒有爲我們下過廚!”秦子歌很不滿意地說。
“那是因爲你們家想找什麼樣的廚子都有,當然用不着自己做飯了嘛!”白未曦喟然,“不像我們,小戶小院的,不是我做飯,就是祖父動手,沒有第三個選擇。”
“你現在也可以請廚師了嘛!”秦子歌扁了扁嘴,“你有自虐狂,喜歡自己做,有什麼辦法?”
“算了,老一輩的人寧可自己動手,也捨不得請保姆的。”
秦子歌當即拆穿了她:“你不是已經請了保姆嗎?其實是因爲你要回來,白爺爺纔想親自下廚的。唉,我現在知道了,有錢並不等於幸福,至少我就覺得,跟白爺爺生活在一起,比留在秦家快樂多了。”
白未曦失笑:“我想,你祖父一定會很傷感,雖然他老人家好強得嘴上不說。”
“我們家那位老爺子啊,還沒有時間來傷春悲秋呢!現在他還是秦氏的總裁,第二代第三代弟子那麼多,可他卻始終不肯放權。當然,這是因爲渭陽不肯接他的班,所以他還在挑選繼承人。可惜啊,秦家的子弟,實在不怎麼爭氣。”
“是嗎?”白未曦悄悄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秦渭陽。
“胸也不贊成他接班,我們家那些人啊,都不是好相處的,每個人都像要張大嘴巴把你給吞下。就算渭陽主動退開,還不時地搞一些小動作呢!要是換我啊,就是接下秦氏氣氣他們!”秦子歌連珠炮一般的抱怨着。
“那爲什麼不接呢?”白未曦笑問。
“除非接下來就轉手捐給慈善機構,否則日子就別想過了。”秦子歌嘆了口氣,“幸好我是個女孩兒,而且又沒有學管理,以後也不可能會進入秦氏,所以家裡人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倒讓我樂得自在。”秦子歌皺了皺秀氣的眉,“其實我哥當年學美術,估計也打的跟我一樣的主意。誰知道這年頭,學畫畫也很有前途。”
白未曦哭笑不得:“你們兄妹倆簡直是捧着金碗沿街乞討,讓人嫉妒啊!對了,子歌,我還沒有恭喜你,加拿大的首場獨奏會圓滿成功。”
她不提還好,一提到這茬,秦子歌立刻就哀怨了:“還好意思說呢,我都替你們留了最好的位置,誰知道最後兩人都沒來,只送了兩隻大花籃給我。”
“啊?老師也沒有去給你捧場嗎?”白未曦吃驚。
“他呀,是個大忙人。未曦,你都答應要去給我打氣的,最後竟然發了條短信就算完了。”秦子歌抱怨。
“從歐洲飛美洲,航程比較長。當然,這不是藉口,真實的原因是,當時茱迪教授逮住了我傳授創新改革的思路,所以我連換氣的功夫都沒有,哪敢蹺課啊?再說,不用我打氣,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你就會說風涼話!朋友是做什麼的,我現在算是知道了,原來是用來忽悠的。”秦子歌憤然。
白未曦赧然:“我當時打電話給你了,連打了兩次都沒有人接,我知道你忙着彩排,沒有時間,所以就發了個短信。”
“好吧,饒過你們這一次。不過,九月份我要參加國際大賽,你們要不要來捧場?這次再黃牛,以後就不要當我是朋友和妹妹了!”
秦渭陽失笑:“未曦倒是真忙,她的個人發佈會在十月份就要拉開帷幕。”
“我說老哥,在你的心裡,未曦重要還是我重要?”秦子歌不滿地嘀咕,“我是你嫡親的妹妹,同父同母,沒有雜質……”
“你的詞彙最最近大是見長啊!”秦渭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似諷還譏地回了一句。
“那當然,在北京的皇城根下,怎麼會不長進的道理?只要我住在白家,白爺爺就會每天一大早把我帶到公園裡,他們侃起大山來,那叫一個俏皮啊,個個都能上春晚說相聲,包管笑翻一大羣人。老哥,你別轉移話題,快說我和未曦在你的心裡面,哪一個更加重要?”
“當然是你重要,你們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緣關係啊!”白未曦連忙解圍。
“未曦,我不是問你,是問渭陽。”秦子歌卻不買賬,繼續要求秦渭陽給出一個答案。
“我坐在旁邊,以老師的紳士風度,怎麼也不好意思說你比我重要呀!所以,你只是在爲秦老師出難題而已。”
“在國外,我們都會稱呼彼此的名字,你還叫他老師啊?其實渭陽也不算老啊,你這樣一叫,讓我立刻想到了白髮蒼蒼的老教授。拜託,你這樣一叫,把他叫得好老啊!”
“達者爲師,跟年齡無關。”白未曦微笑。
“那我不是要比你高一輩嗎?讓你叫我師姑……呃,我一想就出滿身的雞皮疙瘩,我可不想被叫老了,至少不想給你出壓歲錢!”
白未曦啞然失笑。
秦子歌歷次給自己買的禮物,早就夠支付百八十次壓歲錢了。不過,看着握着方向盤的秦子歌露出一張苦瓜臉,她還是抿脣不語。
秦渭陽含着淺淺的微笑,目光卻落在街道以外。耳邊是少女們清脆的嗓音,彷彿帶着清甜的香味,沁人心脾。
誰更重要?秦渭陽想,這個問題有點難,就像是一個女人問丈夫:我和你媽媽一起掉到水裡,你先救誰?
這個問題永遠無解,哪怕有一千種回答,都不會讓提問者感到滿意。
“好吧,我不糾結這個話題,免得一會兒讓白爺爺笑話。”秦子歌在抵達小巷前,終於放棄了追根究底,“其實這個問題有點沒有意義,我是他最好的妹妹,你是他唯一的學生,在渭陽心裡,一定都很重要。”
白未曦連忙否定:“那可不一樣,你們是天然的血親,這樣的關係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改變的。不說了,祖父已經在門口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