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曦在聖馬丁的學習生涯,過得很滋潤。她發現自己隨意的穿着,反倒是契合了聖馬丁師生們的着裝風格。着名的包袋品牌路易?威登,在這裡幾乎見不到蹤影。越是資深的教授,就越是和流行與品牌劃清界限。
茱迪,是歷屆倫敦時裝週的特邀嘉賓,永遠只穿自己設計的作品,算得上是聖馬丁藝術學校裡特立獨行的一面旗幟。
“對不起,這期的作業,我做得並不好。”白未曦誠懇地站在她的面前道歉,“對於我來說,還無法把握真正的靈魂,所以只是求新求變,在某些細節方面,處理得很粗糙。如果教授同意的話,我希望可以拿回去再修改,延期兩到三天再交作業。”
茱迪戴着鑽石切面的眼鏡,身上的時裝可能是她最新的作品。一條七彩印花的長裙,頗有吉卜賽的風格。而上衣的流蘇,也是這種風格的延續。看上去顯得有些羅嗦,但又奇異地顯得統一。白未曦感慨地想,大師作品,果然不同。
“效果圖畫得不太好,但足夠有新意。我知道你是秦渭陽先生的得意門生,他對細節的精益求精,是在求新求變的基礎上達成的,你沒有必要一下子達到他的高度。這既不現實,也不太可能。”茱迪淡淡地說,在白未曦的作業上,打出了A的高分。
白未曦看着彷彿展翅欲飛的A字,愣了很久,才發現自己並沒有眼花,忍不住吃驚地問:“教授,您是不是打錯分數了?”
“你知道胡塞因?查拉揚嗎?”茱迪沒有正面回答,反倒又問出了一個問題。
“是,當然知道。”白未曦疑惑地點頭。
“他是聖馬丁一九七三年的畢業生,他甫畢業就把作品賣給了布朗斯公司,在校內舉辦的那場時裝發佈會上,他的模特必須先注射抗破傷風疫苗。才能穿上他新設計的那些佈滿鐵鏽的夾克。當時,這場挑戰傳統的時裝展立刻引起轟動,並且爲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聲譽。你的作品還帶着過多傳統的色彩,不過這也是你的風格。正如查拉揚本人。儘管很少使用英國自產的面料,但他堅持只有在倫敦時裝週上展示自己的作品。”
白未曦點頭:“也許是因爲固有的觀念,所以我無法作出更多的變革。”
“這一件作品就很好,比起你前兩次作業,進步很大。雖然在細節方面,可能不如前幾次處理得用心,可能是因爲時間緊迫的關係。”
“是的。教授。”白未曦敬佩地看向茱迪。
“雖然你細節部分處理得不夠好,但我對你這次作品展示的新意,表示滿意。所以,我的成績,並沒有批錯。”茱迪冷靜地說,“這件作品你甚至可以設計一個系列,或許可以參加冬季的倫敦時裝週。”
“我可以嗎?”白未曦欣喜地問。
“當然,如果你能在整個系列中保持這樣的水準。”茱迪不滿地看着她。“我發現你們中國的學生有一個特點,就是對自己特別沒有自信。你可以學一下胡拉揚,他待人傲慢。對己自信。他的設計,甚至從來與流行無關,而帶有強烈的實驗意味。但是,他在時裝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白未曦受教地點頭:“是的,在中國,對一個設計作品的評判依據是效果圖和最終的成品,這是設計大賽的典型做法,也是各大藝術類院校課程的主要執行內容。一件作品本身的好與壞決定了設計師在考試或者大賽中的分數。”
“對。但是在聖馬丁,我希望你能轉變思路。我們是從藝術的角度看這個設計,是如何把很多流行或者創新的元素放在一起。排列組合之後還能達到非常到位的要求。相對於結果來說,我們可能會更注重過程。”
白未曦由衷地笑了:“是的,就如同翻開一部小說,整個過程讀下來,纔會受到感動。單單看一個結局,恐怕連流水日記賬都算不上。”
“你能理解到這一點。就證明你已經適應了聖馬丁的節奏。我的這門課,你可以申請考試了。”
“這麼快?”白未曦驚愕。
即使她拿到了一個“A”,但這似乎代表了什麼。
“你的進步很大,讓我刮目相看。剛看到你的作品時,我甚至懷疑過,秦渭陽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竟然收你爲弟子。不過,現在我明白了,他看人比我更準。”
沒有再比這句話,更讓白未曦欣喜。她不知所措地說:“可是我才上了一個月……”
“我收到了你的四次作業,一次比一次更好。你設計出一個系列的作品,如果能參加倫敦時裝週,這門功課就能拿到學分了。”茱迪坦然地說。
“我……一定會努力。”白未曦鄭重地點頭。
她拿着作業走出教授的辦公室,還覺得巨大的幸福,讓她的腦袋微微發暈。僅就這門課而言,她拿到學分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點。
低頭看着自己的設計圖,她覺得茱迪並不像學生們認爲的那樣嚴苛。在她的心裡,有一套自己的評分標準。
而她,似乎成了這套評分標準的受益者。
安尼爾過來吃晚飯的時候,看到了她的作業,忍不住大驚小怪:“未曦,不是吧?你居然拿到了那個老處女一個A?”
“別這麼說教授。”白未曦把粥端上了餐桌,搖頭失笑,“她不婚,可能是因爲事業。我覺得她對我一直很好,給我的幫助特別大。”
安尼爾聳了聳肩:“看來,只有你這樣評價她。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在她的手裡,吃過多少苦頭?我簡直懷疑,她是不是對你的帥哥老師有點想法。”
“胡說!”白未曦笑罵。
在聖馬丁,教授們被學生調侃的事例比比皆是。中國人講究的尊師重教,在這個國度裡似乎並沒有得到充分的體現。好在能在聖馬丁擔任老師的,無不是時尚界的佼佼者,所以才能吃得住這些頑劣不堪的學生們。
“未曦,上週我去切爾西的時候,遇到了老師,他還特意問起你。”吃完了粥,安尼爾忽然說。
“約翰?加利亞諾先生嗎?”白未曦受寵若驚。
“是的。他入主克里斯琴迪爾,現在被人冠以無可的浪漫主義大師的名頭,真不知道是哪位嬉皮士想出來的。不過,不得不說,這個稱號,還真是貼切。”安尼爾笑嘻嘻地把自己的老師調侃了一把。
白未曦不好接話,骨子裡對於老師的尊重,讓她對調侃自己的老師覺得不太適應。
“約翰對我其實也不錯,只是有時候過於暴躁。”安尼爾總算承認了自家老師的優點,還不忘帶上他的缺點。
“秦老師對我也很好。”白未曦認真地說,“如果不是遇到秦老師,可能我在時裝設計方面最大的成就,也就是爲小服裝店畫畫設計圖,然後賺一點零花錢而已。”
“那是,我幾乎從來沒有看到秦渭陽板過臉。”安尼爾說,“所以說,你真是幸運。”
白未曦點頭同意:“是的,我是個幸運的女生。”
“倫敦也有他的衣服,LVMH集團最近在重推他的作品。”安尼爾對於倫敦時尚界的事,耳熟能詳。雖然在白未曦初來乍到的時候,他曾經想要發憤圖強,不過三分鐘的熱度過後,他又頻頻在泰晤士河畔流連忘返。
“秦老師的衣服銷量很好,在亞洲市場——尤其是日本和韓國市場上,尤其受人追捧。”白未曦不以爲然地說。
“我們的老師,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時裝設計師之一。所以,想要超越他們,有點困難。”安尼爾扼腕嘆息,“對了,明天就是平安夜,我們一起去泰晤士河吧?”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嗎?”白未曦怔忡。雖然在初至英倫的時候,她曾每天掰着手指頭計算着與聖誕節的距離。但充實的未來設計師生涯,卻讓她在最近這段時間忘記了翻看日曆。
“是啊,你是一頭鑽進了設計,難怪能取得這麼大的進步。”安尼爾感慨。
“幹一行,就要愛一行。”白未曦笑着說。
其實,如果不是秦渭陽,她或許不會在這個行業走太久。當初跟着劉美麗去蹭果的初衷,不過是爲了能更準確地把握時尚的脈搏。可是意外拜秦渭陽爲師以後,她卻切切實實地愛上了這個行業。
設計對於她而言,絕不是苦差,而是樂事。
“我訂了兩張船票,明天能和我一起去泰晤士河欣賞倫敦的夜景嗎?”安尼爾再度發出邀請。
“不了,我明天另有安排。”白未曦搖頭,心裡忽然涌上了不安。今年還沒有接到秦渭陽的電話,或許他明天無法趕到倫敦。
幸好,他在月底還有課表,她並不能遲太久見到他。不過,心裡卻忽然涌上了淡淡的鄉思。她明白,原來她的鄉思,竟是爲了秦渭陽。
安尼爾對於她的拒絕很失望:“你的事,無非就是埋頭設計。也許你有了男伴,但如果沒有的話,我隨時恭候你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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