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布迪夫人的沙龍，很少有人會遲到。白未曦和雷恩趕到的時候，只是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五分鐘而已。
滿室的衣香鬢影，讓白未曦幾乎看花了眼。她一度以爲，又有一場盛大的時裝秀現場。她發現，現場的女賓，甚至穿得比在發佈會上還要隆重。
“你好，我的女孩。”溫布迪夫人微笑着迎向白未曦，“我本人相當喜歡你在發佈會上的作品，簡直是奇思妙想！”
聽說已經年過五十，可是看起來，卻還像是三十左右。她穿一襲低胸晚禮服，深紫的顏色，恰到好處地襯出她略顯豐滿的身材。她渾身上下，只有一件飾品。南洋珍珠在她的胸前，發出柔和的光芒。
白未曦受寵若驚：“我只是在老師的鼓勵下，鼓足勇氣才申請的。沒想到竟然能在最後一刻得到入場券，實在是意外之喜。與會的設計師們功力深厚，他們的作品值得我學習和借鑑。這次的法國之行，讓我受益匪淺。”
“能讓雷恩親自接來的女孩子，怎麼會是平凡的人呢？”溫布迪夫人笑着說，“如果你能在巴黎常住的話，那就更好了。”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還會來巴黎。因爲巴黎是個迷人的城市，我很喜歡。”白未曦真心地恭維。
雷恩笑着說：“溫布迪夫人，你不知道未曦對盧浮宮很着迷。”
“巴黎還有很多博物館和美術館，你需要在這裡住一陣子才能走遍。”溫布迪夫人微微一笑，低聲道了聲歉。才轉身迎接另一位客的。
“夫人真是和藹可親。”白未曦讚歎。
“她只是對自己喜歡的人，纔會這麼和藹。”雷恩不以爲然。
白未曦嫣然一笑：“那我託了你的福。”
溫布迪夫人的沙龍。更有點像是中國的茶話會。菜式端上來，並不是法國大餐，只是一些隨意的濃湯和三明治，然後是英國紅茶，再配上一些小點心。
“未曦，你喜歡我的點心嗎？”溫布迪夫人問。
“非常棒，我很喜歡吃！”白未曦讚美，“這是我來法國後，吃到的最美味的點心。”
雷恩解釋：“夫人家裡的廚師。是從五星酒店請回去的，曾經獲得過全法西點賽的第一名。”
白未曦驚訝不已。能在私人聚會上用得起這樣的廚師。可見傢俬不是一般的厚。而秦渭陽能夠揮揮手，輕易拒絕這樣的約會，說明了什麼？也許，他已經不再需要任何外因，來提升他的地位。
“我非常榮幸地爲大家介紹一位才華橫溢的設計師，來自古老中國的白未曦！”溫布迪夫人在上過兩道茶後，忽然鄭重地介紹。
白未曦出乎意料，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報以一個矜持的微笑。
“別看她年輕。可是東方最傑出的設計師秦的得意門生。”溫布迪夫人微笑，“她的成就，以後也許能夠直追他的老師。中國有句話是怎麼說的？要出於什麼還要甚於什麼？”
“青出於藍而甚於藍。”白未曦接口解圍。很真誠地說，“溫布迪夫人，您過獎了。我和秦老師完全是兩個層次，也許窮一輩子之力，都難以達到他現在的高度。”
“都說中國人最謙虛，果然是這樣吧？”雷恩笑着打趣。
溫布迪夫人聳了聳肩：“秦當初可不是這樣，似乎誰都不在他的眼裡！我倒是覺得，也就最近幾年，知道低調了。”
“那是，前幾年那個傲氣，讓我都受不了啊！不過，還不得不服氣，人家就是在同一屆拿走了兩個大獎。”雷恩也笑。
白未曦這才知道，原來秦渭陽也曾經是這個沙龍的坐上賓。不過，她實在想像不出來，秦渭陽滿身傲氣的模樣。
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她就覺得他屬於和煦的男人，溫文爾雅，大度從容。
在她的面前，他如同一條潺潺的小溪，不斷地指引着她在設計的道路上，攀登一個又一個的高峰。從工作室的發佈會，到英國倫敦的發佈會，再到巴黎時裝週。白未曦覺得，有一條寬闊的道路，在自己的腳下伸向極度的遼遠。
而處，是秦渭陽替她搬開了所有的路障。
看着溫布迪夫人談笑風生，在客人中間長袖善舞。儘管座中人不乏帥哥美女，但沙龍的中心，仍然是溫布迪夫人。哪怕有時候她只是微笑傾聽，卻沒有人能夠忽視她的視線。
白未曦想，一個女人，能活到這種境界，確實需要時間和人脈的積累。
“一會兒我送你回飯店。”雷恩低聲說。
“沒關係的，我可以搭計程車。如果不是穿了這雙高跟鞋，我覺得在夜色中散步，也能領略一番巴黎的景色，一舉兩得呢！”
“你可真是與衆不同。如果你問一下在座的女賓，恐怕沒有一個人願意在半夜散步回去的。”雷恩幾乎大笑。
“因爲我們一個個都穿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一千米都會覺得累。”白未曦失笑。
“她們不會穿低於入公分的跟。”雷恩聳了聳肩，“明天打算去哪裡遊玩？我可以開車送你去的。”
“不用，從麗池去盧浮宮不算遠，我租了一輛自行車，在市中心很方便。”
雷恩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在法國的交通工具居然是自行車，忍不住啞然：“你騎自行車？”
“是啊，我只持有中國駕照。如果下次再來巴黎，我一定申請一份國際駕照，到時候可以租輛車，那就方便多了。”
“我可以把車借給你。”雷恩熱心地說，“其實，法國政府並非不承認中國駕照，只不過是租車公司需要國際駕照而已。”
“不用麻煩了，既然有這樣的遊戲規則，我們不如遵循。”白未曦微笑，“再說，這個月的街道還是很擠，我幾乎分不清什麼時候是上下班的高峰。”
“在法國，每一個時段，都是高峰。”雷恩解釋，“巴黎的公司上班時間會從早到晚，七點至十點都有。相應的，下班時間也分開，從三點到六點錯開。”
“哦。”白未曦點頭，“難怪很少碰到塞車。不過，我覺得路況還是不怎麼樣，有時候甚至不如自行車快呢！以後我要遊玩巴黎周邊地區，倒是確實有必要租一輛汽車。”
“何必去租？你再來巴黎，直接給我電話，我的車借給你用就行了。”雷恩很熱情地說。
“那怎麼好意思？您自己也需要代步的工具。”白未曦笑着搖頭，“下次來巴黎，我就能申請到國際駕照了。”
“我不止這一輛車，還有一輛小車，更適合在巴黎開。車身小，停車方便。”雷恩不以爲然地說，“把我當成朋友，就拿去用就是了。”
朋友？白未曦驚喜地看着他：“雷恩先生，我能和您成爲朋友嗎？”
雷恩一臉受傷：“我們難道現在還不是朋友嗎？”
白未曦就這樣成爲溫布迪夫人沙龍的座上客，甚至以後每次來巴黎，都會第一時間拜訪這位在巴黎時尚界有着舉足輕重地位的女人。這段友誼，維持了很多年。
緊接着的兩天，儘管雷恩一再表示願意做她在嚮導，但白未曦還是婉言謝絕。她覺得，自由自在地旅行更好。不過，她聽從了雷恩的一些建議，從美術館出來以後，轉到了塞納河畔的舊書攤。
“《偷懶，你好》？”白未曦翻到了一本半新不舊的書，名字起得很有意思。
“教你在工作中偶爾偷偷懶的小竅門，當年暢銷了整個法國。”書攤的老闆年紀不大，卻悠閒是跟退休的老大爺似的。
“這樣的書也暢銷？法國人的工作時間已經夠短，工作量又小，上班的時候還需要偷懶嗎？”白未曦覺得不可思議。
“偶爾偷個小懶，何樂而不爲？現代社會的工作強度太大，偶爾透透氣，珍惜一下自己的身體，是有好處的。”老闆笑着介紹。
白未曦看了看標價，不算貴。看老闆的樣子，大概是偷懶一族的粉絲。一邊的遊客看中了標價幾百法郎的雕塑，他倒不忙着招呼，眉飛色舞地推薦只值幾個歐元的小冊子，忍不住讓人懷疑，法國人懂不懂生意經？
白未曦終於明白，爲什麼法國的失業率居高不下。根本不是因爲沒有工作崗位，人家就是不願意替老闆賣命嘛！一週工作三十五小時，如果不小心多幹了五個小時。對不起，法國人會自己在下週扣掉五小時。
那是他的權利。
白未曦想到了國內，新的《勞動法》頒佈後，能夠真正實行的很少。加班加點，在中國是勤勞的代名詞。
在這個追求效率的時代，巴黎人的表現，簡直讓人覺得驚異。
難道法國就沒有追求工作效率，對自己要求嚴格的好同志嗎？當白未曦拿這個問題請教雷恩的時候，雷恩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法國當然也有這種人。不過，這類人基本上每週都會固定看心理醫生。”
白未曦徹底石化，繼而決定以後考慮移民法國。這種日子，簡直比神仙還要悠閒。人家神仙，也是要修煉的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