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人們一聽說是傳說中的神醫坐診,不管男女老少有病沒病都來諮詢,當然是因爲義診的前提下,而且對於貧苦的人還會送藥送銀,這樣的好事誰都不願意錯過,甚至鄰鎮也有不少人趕來。
三天下來,倒也沒有什麼疑難雜症出現,義診也順利。尹季晨果然帶着李瑞和小容出現在藥材店裡,還一本正經地幫起忙來,讓李傲瓊對他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一個身懷鉅款的公子哥,居然能親自爲平民百姓服務,是多麼難能可貴。
反之,尹季晨這三日也沒白過,他親眼見證了李傲瓊的醫術,她並不像京都裡那些大夫一樣開許多的藥,同樣的望聞問切,平常的藥材,甚至有些是家裡做菜用的食材,卻發揮了極大的效率,這讓他十分佩服。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越接近禹河鎮她越是沉靜,幾乎不再說話,讓他更加好奇她所說的要緊事是什麼了,興許,這一趟會有很大的收穫。
李傲瓊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可在她的內心卻掀起了狂濤巨浪。根本沒發現自己細微的變化全落入了尹季晨的眼中,更沒有發現尹季晨對她興趣和猜想。
義診,趕路,義診……
幾個循環以後,李傲瓊已站在了禹河鎮界內的土地上,望着隱約可見的禹河鎮,她遲疑了。時間似乎對它十分的禮遇,六年後的今天,它變得更加的繁榮。李傲瓊以前曾很慶幸自己出生在這個生機勃勃的小鎮裡,可如今,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其中隱藏的污垢,忽然一陣悲哀涌上心頭,止不住眼中發酸,淚,差點劃落,所幸,藍紗掩去了這一切,才避免了被人發現的尷尬。
“師姐。”任航似乎有所覺察,在身後擔心地輕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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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傲瓊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心情稍稍平復。
“我們是住客棧還是……”
“你帶尹公子他們去四海客棧住下吧。”
“那你呢?”任航不放心。
“我回家看看就來。”悅耳地聲音略帶着憂傷。
“李大夫是禹河鎮人氏?”尹季晨好奇地問。沒想她居然是禹河鎮地人。
“是。”李傲瓊不願多說。只是隨口應答。
“尹公子。四海客棧是鎮最好地。我帶你們去吧。”任航忙打斷尹季晨地疑問。
“走吧。”李傲瓊率先向前走去。
尹季晨等人雖然疑惑,卻也不想再觸及她的心事,於是紛紛跟上前,來到禹河鎮,他們便被小鎮的繁榮吸引,四海客棧果然比那些小鎮上的要好,就是比起京都的大客棧也毫不遜色,佈置擺設典雅簡樸。
“小二,要四間上房。”小容率先開口。
“要五間。”任航卻在一邊搶道。
“明明是四個人,幹嘛開五間?”小容奇怪。
“還有師姐呢。”
“咦,她不是回家了嗎?怎麼會住這兒?”小容更加不解,就連尹季晨和李瑞也覺得奇怪。
“反正……她一定會來住的。”事關師姐的私事,任航有口難言,只是一個勁地強調。
“小二,五間上房。”尹季晨心裡的疑惑更深,卻不說破。
小二的效率很高,很快便取了鑰匙帶着四人上了三樓,端茶送水,態度十分殷勤。
在三樓的天字房內,尹季晨慵懶的依坐窗戶邊向外遠眺,卻未將小鎮的繁華收在眼底,滿心思都在想着李傲瓊的變化。來到禹河鎮後,她那原本淡淡的憂傷已被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涼代替,她究竟經歷了什麼樣的遭遇?爲什麼回了家卻還要住客棧?一時間,想了解其中原由的念頭從未如此迫切過。
忽然間,尹季晨有種衝動,一種想擁她入懷、與她分擔痛苦的衝動,轉念間,愁腸百轉。隨即,他便爲自己的這個想法震驚了。這是怎麼了?尹季晨有些迷惘。心思也從李傲瓊的悲傷中轉到自己身上。自己又不是沒見識過女人,多年來身邊一直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出現,環肥燕瘦,從未動過心,現在怎會爲了一個剛認識幾日卻不知底細的女人亂了心神呢?
也許是自己的同情心作怪吧。爲自己找了一個藉口,尹季晨又在想:她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坐着胡思亂想了一通,偶一回神,忽地驚醒:那不是李傲瓊嗎?她真的回來了?
在他神線中出現的在確是李傲瓊,此時她正滿心惆悵地往客棧走來,一身淡紫,還帶着同藍紗一樣的淡紫色環釵,在人們中格外的顯眼,不過此時,她身上散發的憂鬱氣質更加惹人注目,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這個神秘的女子。
李傲瓊此時的心思還停滯在李府門前。心事滿懷的她剛到李府附近,便見到李府大門緩緩打開,出來一衆人,帶頭的便是白玉玫,兩邊攙扶她的是她的哥哥嫂嫂。
多年不見,白玉玫的頭髮已是全白,讓李傲瓊驚得忘了迴避,白玉玫才45歲,這個年紀的女人根本不會有白頭髮,她怎麼會……反倒是兩位嫂嫂顯得富貴了不少。
身後還有四個丫環。侍梅?乍見到無恙的侍梅,李傲瓊又添了一份激動,心裡想:還好侍梅沒事。
“翠婷,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老夫人,都妥了。”
“唉,那走吧。你們回去吧。”白玉玫上了轎,高雨卉和王海英坐進了後面的兩頂轎子中,四個丫環緊隨其後。
“娘,路上小心。”大哥二哥還是一如既往的文雅。
轎子緩緩向前行進,李傲瓊身不由已地跟了上去,沒注意李傲瑞詫異的目光。
“大哥,你看那個帶面紗的女子,怎麼如此像三妹?”
李傲祥聞言打量了一個李傲瓊,雖感意外卻沒放在心上:“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而且三妹過世也六年了,唉……進去吧。”
李傲瓊不緊不慢地跟着轎子後面,一路朝着法寧寺前進。跟着人來人往的香客,李傲瓊進入觀音大殿,裝模作樣地跪在佛前,側耳細聽。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今日是我已亡三女24歲的誕辰……”
李傲瓊才驚醒今日是自己24歲生日。
“……願菩薩保佑我兒早脫苦海,能投一家好人家,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
“娘……”李傲瓊在心底哭泣,她不敢轉頭去看,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哭出聲來。
目送着白玉玫等人進入李府,李傲瓊纔在門前現身,癡癡地看了一會兒,纔去和任航會合,見到任航,被帶至客房,李傲瓊仍沉浸在初見母親的震驚中。
“師姐,你……”
“師弟,去找個地方,義診五日。”李傲瓊打定主意,決定爲母治病,一反剛剛的恍忽,“另外去查一下李府和莫府的消息。”
“是,師姐。”任航應下卻沒有離開。
“怎麼啦?”
“師姐,你剛剛真的回家了?”
“我去了李府,在門口遇見我娘和兄嫂。”
“啊,被他們認出來了?”
“沒有,今天是我24歲生辰,我娘去法寧寺爲我祈福。”李傲瓊頓了一下,“她們都以爲我已經死了,我娘還求菩薩保佑我能投一戶好人家,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師姐……”任航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我沒事。”李傲瓊見他擔心便展顏一笑,將他推出門外,“快去辦事。我想知道我娘中年白髮的原因,也好對症下藥。”
“中年白髮?怎麼回事?”
“不知道才讓你查的,快去。”
夜幕緩緩落下,唯有皎潔的月盤無私地揮灑着銀輝,照耀着未眠的人兒,卻也帶來了一絲惆悵。
任航還未回來,滿懷心事的李傲瓊久久無法入眠,乾脆躍上屋頂感受月光浴。今天是她的生辰,身邊卻沒有慶賀的的,想起上一次慶生還是八年前了,那時有孃親手做的長壽麪,還有家人的陪伴,雖然也會坐在窗前看着滿月憧憬未來,而不像現在,同樣的夜同樣的月,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啪。”輕微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誰?”李傲瓊警惕地回頭,“尹公子?”
“睡不着,看見有個人影往這邊來了,便上來看看,沒想到是你。”尹季晨解釋,緩步走向李傲瓊,心裡有些驚訝,看來她不只醫術了得,“怎麼,有心事?”
“也是睡不着,上來透透氣。”李傲瓊雙手抱膝看着天上的月亮嘆氣,“月圓人未圓。”
“月圓人未圓,此話怎解?”
“沒什麼,一時感概而已。”
“看不出你還挺多愁善感的。”尹季晨暖暖的笑。
“我?呵呵,我早已過多愁善感的年紀了。”
“看你年紀不大,怎麼這麼悲觀?”尹季晨不願糾纏這個問題,話鋒一轉,“爲什麼不回家?”
“家?”迷惘……
“若有什麼難事,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上忙。”
“謝公子好意。”
“傲瓊。”尹季晨忽然輕喚她的名字,讓李傲瓊一驚轉頭望向他,只見一臉真誠地說道,“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我一直很欽佩你的爲人處世,若不嫌棄,就稱一聲大哥吧。”
“尹大哥……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的問題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李傲瓊有些感動。
“要不要我陪你去一趟,如果你不想見到別人,那就悄悄地去,看一眼便回來。”
“悄悄去?”
“是啊,明天就要出診了,我怕你這個樣子會出事的。”尹季晨打趣她。
“呵呵。”李傲瓊似乎一下子開竅,心情大好,腳尖一點,人已向另一幢房頂掠去。
一路伴着銀輝,禹河鎮的房頂,飛快地掠過兩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