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明一口包子,一口豆漿的進了教學區,步伐慢悠悠的。
同行的女生急的不行,咬牙切齒的道:“你吃包子就吃包子唄,走快點不行啊。”
王東明搖頭:“你知道我每天最舒服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就是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天皇老子都不能阻止我吃包子。”
“看你地主老財似的模樣。”女生氣呼呼的道:“想舒服點吃早餐,你就不能早點起牀,自己去食堂買?”
“早點起牀就爲了吃早餐,那不是舒服,那是折騰。”
“好唄,活該折騰我去給你買早餐?”女生“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王東明一口吞下三分之一的包子,使勁嚥了,笑道:“你去買包子不叫折騰,這個叫……love……”
雖然是大膽的不行的男生,說這個詞的時候,還是不自覺的用了英文,而且放低聲音的。
女生的臉刷的就紅了,扭捏道:“你……亂說什麼!”
“不亂說不亂說,實際上,我就是沒錢買包子了,我考慮着,你這不是高幹子弟嘛,一雙皮鞋都兩三百的穿,我就讓你破費一下算了……”一點不害臊也不因錢自卑的男生也是稀有的,這位說的更是大義凜然,有共產主義者的氣質。
女生於是很認真的問:“你又把錢花完了?買了什麼?”
“沒買啥……”
“說。”女生的手指放在了王東明的腰上。
“真的沒……哎呦,你真掐啊,得得,我說,我說,我買了兩盤磁帶,打口的,便宜,就10塊一盤,花了三十……”
“一盤10塊,兩盤30,王東明,你騙我能不能認真點?”
“兩盤是約數,約數……哎呀……”
“啥磁帶?”
“外國人唱的鄉村音樂,特帶勁。”王東明露出一副痞子相。
女生莫名的臉一紅。
玩音樂的痞子,在這個年代是不算痞子的,屬於桀驁不馴才華出衆的高水平人才,身上還帶着隱約的光環——80年代能學音樂的痞子,家境都得相當不錯才行,這就像是問你小區裡停車位一個月多少錢一樣,屬於委婉的背景證明,大學裡玩音樂的就更厲害了,基本等同於有情趣有智商有毅力的權二代。
當然,要抓住這樣的男生,也是需要一點點小智慧的,女生小小的嬌嗔兩句,就將頭髮一撩,兩百多塊的東單限量版小牛皮鞋在地上蹬蹬的踩着,問起男生喜歡的話題:“啥內容的磁帶你這麼喜歡?歌詞唱啥?”
“外國人的鄉村音樂能唱啥啊,就跟咱們中國人的村子裡一樣,你搶了我初戀,我睡了你嫂子,你別看我老婆,他兒子長的像我……”王東明隨口哼唱兩句美國鄉村音樂的調兒。
“呸,你再胡說,我就不和你一塊走了。”女生快走兩步,定在了教室門口,沒有再往前走。
王東明得意了,樂呵呵的咬了一大口包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一邊說,他一邊跨過教室門,然後也定住了。
“咱們走錯教室了?”王東明嘴裡塞着包子,聲音唔囔囔的。
“同學是上基因組學課程的?”門口的老師態度和藹的問了一聲,看看王東明嘴裡的包子,然後稍稍偏過頭去:太難看了!
王東明傻傻點頭,又問:“基因組學換教室了?”
“沒換,你們要是這堂課的學生就能進去,不是的話,就別進來了,帶學生證了嗎?”
“沒聽說上課還查學生證的。”清華的學生雖然乖,也沒有乖到不還嘴的程度。
老師乾笑兩聲,說:“今天來上課的人太多,放不下了,你們要不是這堂課的學生,就改天再來吧。”
“改天再來,老師還能把今天的課再講一遍不成?”王東明不滿的道。
老師笑笑,道:“有學生證就拿出來吧。”
王東明抹抹嘴,用油乎乎的手從兜裡摸出了學生證。
這個東西的用途很廣,學生尤其是新生經常隨身攜帶。
老師仔細看了看,又低頭在面前本子上找了找,才點頭道:“第八排四座,別走岔了。”
“還排座位?”
“人多就要排座位了。進去以後別亂說話,有攝像機。”老師叮囑了一句,示意他進去。
王東明被攝像機一次給嚇了一跳,探頭探腦的進來,果然看見教室前方有一個大大的攝影機,被三條腿架在中間。
“前幾節課都是沒攝像機的啊。”王東明嘟嘟囔囔的走到教室中間,找到第八排四座,然後回頭看看女朋友所在的七排,向他打了一個招呼,就坐了進去。
坐好了,再看看前後排,王東明又是一驚。
“劉老師好。”王東明發現教自己生物化學的老師就在自己側前方,不由悚然坐直了。
“你好,下次來早一點,楊主任馬上就要上課了。”劉老師不認識王東明是誰,但知道是自己教的班裡的學生,於是有模有樣的批評了一句。
王東明乖乖點頭,然後低頭看看手錶:7點55分。離上課還有五分鐘。
王東明不由的心中腹誹:本來晚上的大課多好啊,兩個人吃完晚飯一起上課,下課了還能摸黑送女孩子回宿舍……改成早上,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好吧,而且有哪個歌手是晚上12點前睡覺的?早上7點多起牀簡直要人命嘛。
再左右看看,一位兩位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老師更是讓王東明心驚膽戰。
“這是出什麼事了?”王東明猜測不透。
一會兒,楊銳推門而入,看到眼前的場景,也是微微一驚。
不過,楊銳不知面對攝像機多少次了,很是冷靜的開始上課,道:“我們今天以克隆和pcr爲重點,介紹一下在前基因組時代,用於研究單個基因的方法。之後,我會着重介紹,專用於基因組的研究方法,課後,大家可以比較一下兩種方法的不同與優劣,作爲課後作業吧,咱們還沒有佈置過作業吧。”
“沒有。”學生們乖巧的異口同聲的回答。
楊銳樂呵呵的說“好”,覺得新生實在是乖巧的不行,同時,他自覺不自覺的面向鏡頭,道:“在20世紀70年代,分子生物學家們研究dna分子所運用的技術,已經形成了一套成熟的工具,雖然經典遺傳學方法是研究單個基因的唯一方式,但分子生物學的許多基礎性發現,也是通過這種方式取得的。比如說,1961年,jacob和monod提出的操縱子理論,該理論描述了某些細菌基因的表達,是如何被調控的,這恐怕是這個時代遺傳學領域中最偉大的成就了……但是,經典方法的侷限性在於不能直接檢測基因,也就是說,所有關於基因結構和活性信息,都是推斷出來的……到了60年代晚期,這些間接方式,用來回答分子生物學家所提出的單個基因表達的細節問題時,就顯的不夠了……這時候,dna重組技術出現了。”
楊銳說到這裡的時候,許多專家教授都不自覺的擡起頭來。
經典遺傳學方法,其實就是現在許多學者們做研究時所用的主要方法,甚至是唯一方法。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國外60年代時的技術,但是,大家要麼就只會這種方法,要麼,就只有這方面的技術條件。
此時,楊銳赤裸裸的經典遺傳學方法不夠用,已經被dna重組技術淘汰,許多人首先就感情上不能接收。
甚至有人不免有怨言產生:怎麼着,我用舊技術,不見得做不出比你好的成果。
但是,怨言在眼神觸碰到楊銳的瞬間,又悄然消失了。
經過這麼幾天的瞭解,大家對楊銳的研究工作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科研本身而言,沒有誰敢在此時此刻,敢在基因學領域,對楊銳大放厥詞。
何況,還有攝像機拍着呢。
教室內,暗流涌動。
現場,風平浪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