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華銳公司有告知我此事,但我知道的不是很詳細。”楊銳沒必要撒謊演戲。
校長有所猜測,但楊銳的表情和情緒卻令人詫異,他重申道:“這可是諾貝爾獎提名,你不激動嗎?”
“激動,怎麼能不激動,這不是激動過了嘛。”楊銳嘿嘿的笑兩聲,道:“再說了,提名還是明年的事,獲獎更是沒譜的事,也不好太激動。”
校長被他給說笑了,搖頭道:“獲獎還真說不上,你確實年輕些,但年輕也是資本呀,明年不能得獎,後年大後年還是有機會的,最起碼,諾獎級的成果,你是做出來了。”
他說的最後一點確實很重要,學者歸根結底是看成果的。
就全世界範圍來說,第一階的學者是諾貝爾獎級的學者,從1900年到2000年,總共也就只有800多名,活着的諾獎學者,數量自然更少,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是楊振寧那樣,31歲得獎,90歲高壽依舊健康的。
而在諾獎學者往下,第二階的就是有諾獎級成果,等着拿獎的學者了。
當然,大多數做出了諾獎級成果的學者,不一定會拿到諾獎,尤其是一些做前沿科學的學者,若是活的不夠久,往往成果顯現出超卓的意義的時候,身體熬不住了,那隻給活人頒發的諾獎,自然就領不到了。
但不管是第一階還是第二階的學者,中國目前都是沒有的。
諾貝爾獎提名的短名單總共就幾個人,長名單也就十幾個人,這些人只要不死,不被證明造假或者錯誤,那都是常年駐守的,雖然不是每年都相同,但相似性還是很高,這麼點人數,撒在全世界200多個國家,或者灑在全世界40多個發達國家,一個國家又能分配幾個?一個學科又能分配幾個?
可以說,除了天選之美利堅大運國,每個第一階或者第二階學者,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國寶級的。
中國作爲40多個發達國家以外的第三世界不發達國家,全國搜一搜,甚至都找不到幾個第三階的學者——這種學者,放在美國起碼要掌握一個一流實驗室,做頂級大學的講座教授,身兼好幾個國家的科學院院士不在話下,如伊文思教授、拉斯古爾教授,若是現在到中國來,中科院還真找不到幾個完全對等的人去陪聊。
電視臺的人不懂學術界的事,以至於還在那裡認真的分析錄像,確認諾獎提名的機率,搜尋達爾貝科的資料,判斷他的分量和提名的價值……北大的領導們就不同了,他們只要確認一件事:有提名這回事,那攻略就算是確定了。
因爲楊銳同學,起碼是摸到世界第二階學者的邊了!
諾獎的成果在手,可謂是天下我有。
要說哪裡有差,也就是實驗室的水平還不夠,資歷還不深,但到了這個層次,熬錢和熬時間的麻煩,也能算是麻煩?放出風去,美國的一流大學,直接就砸錢挖人了。
21歲是年輕了些,但在科學界,20多歲的驕傲人物多了去了。
後世的中國有錢了,搞各種千人計劃,長江學者等等,對第三階學者的開價,研究經費的單位都是億美元的,就是這樣,還不一定能拉人家回來做專職。
而且,越是年輕的越值錢。
這與80年代的日本,2000年的沙特極其相似,不差錢的國家和機構滿地都是,但第三階往上的學者就稀罕了,而且是多多益善。
因此,校長只要確認楊銳的成果有諾獎資格,這就足夠他將整個班子拉出來了。
至於得獎?咱都把整個班子深夜拉出來了,還要怎麼樣!
比起校長,楊銳反而對自己的提名的價值估計不足。畢竟,他做pcr就是爲了諾獎做準備的,提名距離得獎還有相當的距離,也就有些缺乏驚喜的笑道:“做出成果是一回事,推廣成果,得到同行的認同是另一回事……”
見楊銳不是裝出來的鎮定,領導們也是一陣無語。
校長轉瞬笑道:“你不激動,我們卻是非常激動的,應該說,我本人是有些愧疚的,離子通道實驗室新成立,我對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瞭解不多,支持不夠,我要向楊銳主任致歉。在這樣的條件下,楊銳主任還能做出pcr這樣的成果……”
“pcr的成果是在華銳實驗室裡做出來的。”楊銳時刻謹記成果歸屬,適時提醒一句。
校長一愣,看向蔡教授。
蔡教授無奈點頭,道:“楊銳還受聘於香港華銳公司,是香港華銳公司設立於北京的實驗室的負責人,pcr的技術,是香港華銳公司立項並完成的。”
“我本人是北大的人,但成果是香港華銳的,這裡面牽扯到不小的利益關係,爲此,香港華銳還在美國與杜邦財團打官司。爲此蒐集的證據要裝好幾個房間。”楊銳狀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在pcr的所有權方面,楊銳做的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杜邦仗着有錢還能試一試,他們若是也失敗了,其他人就不用嘗試了。
“這樣子……”校長心裡的遺憾夾雜着其他情緒,並未表露出來,想了想道:“這還是我們對楊銳同志的關心不夠,我看這樣好了,離子通道實驗室,就比照着華銳實驗室的規模來做,可好?”
楊銳一怔:“華銳實驗室的規格可不低,而且用的外匯很多。”
現在的外匯難得,實在是硬的不能再硬,兜裡沒有,你到哪裡都借不出來。
校長卻是笑笑道:“北大不富,但一個實驗室還是能攢出來的,咱們爭取今年先評一個省級實驗室,明年就可以爭取國家級實驗室了。”
84年的省級實驗室還是很有價值的,偏遠些的省份或許只有幾個省級實驗室,數量比後世的國家級實驗室還要少。國家級實驗室自然更稀罕了,唐集中這樣的大牛都要努力表現,也不是想評就能評上的,不過,有校長的支持,總是不會太難就是了。
楊銳本來就沒有要離開北大的意思,此時得到許諾,自然連忙道謝,又再次提醒道:“華銳實驗室是高標準實驗室,成本不低,我暫時還不能離開,否則就坑了華銳了。所以,即使離子通道實驗室的標準提高到華銳實驗室的水平,我也不能專職留在離子通道實驗室,科研成果一樣要分別計算。”
非專職的學者掌握一個獨立實驗室,本身就是一個比較高的待遇,楊銳當日是發表了《cell》的論文,再加上還是學生的緣故,纔有了這樣的機會。
現在,離子通道實驗室的標準提高到華銳實驗室的水平——以北大目前的實驗室平均水平,這就算得上是一流實驗室了,楊銳仍然兼職,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要是純發表論文,楊銳再弄三篇頂級期刊也沒用。
然而,諾獎提名卻是太重要了,屬於第二階學者的誘惑,也讓北大的領導欲罷不能。
校長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意思,稍猶豫後,就一口答應道:“沒關係,你之前能處理好華銳與離子通道實驗室的關係,相信你之後也能處理好。”
校長說着又叮囑旁邊的某副校長,道:“撥款要迅速,可以把今年剩下的一點經費拿出來,再從明年列支一部分……”
楊銳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也做認真狀。
好幾百萬美元的事,做會雕塑算什麼呀。
華銳實驗室光是爲了輔酶q10的研究,投資就不下百萬美元,其中至少有七成沉澱爲了設備和儀器,之後爲了做耐熱聚合酶,又投入了數十萬之多,真正做到pcr以後,投資反而降了下來,但固定資產的沉澱比例更高。
相比之下,離子通道實驗室的主要投資來自於可口可樂的15萬美元,以及蔡教授給予的60萬元撥款,至於後續的衛生部撥款等等,多數都是實驗開銷,而非固定資產。如此算來,離子通道實驗室與華銳實驗室之間的固定資產差異,怕要超過200萬美元。
就算校長的話裡有水分,一百萬美元的投入也是需要的,若是算上後續的運營費用,未來五年預算個三百萬美元都不算多。
楊銳由此擺了一個傾聽的姿勢,等着校長分配資金。
“我看可以這樣,在12月之前,先向離子通道實驗室投入40萬美元的資金和設備,本學期結束以前,我們向離子通道實驗室投入不少於100萬美元的資金和設備。”副校長說這個話的時候,嘴都在抖,這要是1000萬元人民幣,他絕對眼睛都不眨一下,花了就花了,大不了再印,美元就沒有這個好事了,強行拿40萬美元出來,說不得要擠佔哪個項目。
楊銳纔不管錢是怎麼出來的,就是因此擠停了其他項目,他也不在乎。科研就是一個競爭力極強的行業,所有從業人員,都是從小競爭過來的,你競爭得勝,承受得了就進來,承受不住,管你去死。
科研的競爭屬性是與生俱來的,哪怕是計劃經濟時代,各個研究所,或者各個研究所內部的競爭也是異常的激烈,計劃經濟結束,競爭用殘酷來形容就沒錯了,今天活不下去的項目,延壽一天,不過是多花一天的錢罷了。
沒人餵奶,自己就活不下去的項目很多,但那些重要性排在末尾,有事沒事就要被擠佔資金的項目,哪怕前景再美好,楊銳也沒有讓他奶喝的義務。
“謝謝校長,謝謝各位領導。”楊銳乖巧的擺一個感謝的姿勢,超帥的屬性令人心情愉快。
“不用謝,你還有什麼想法和要求,都可以提出來,今天各位領導都在這裡,我們就地開一個小會好了。”校長說着,真的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找椅子就坐,一會兒,就自動圍成了會議室造型,開會屬性max。
楊銳一邊謙虛一邊道:“一下子讓我提要求,我也沒有太多的想法……”
“你放心的提,能不能辦,我們來幫你參詳。”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不用客氣,就是要你不客氣。”校長哈哈的笑。
“那稍等我一下。”楊銳在衆人奇怪的表情下,起身拉開辦公桌後的抽屜,拿出了一個文件夾,靦腆的道:“正好我前些天整理了一份實驗室的發展綱要,確實有一些條件不太具備。”
圍成會議桌造型的領導們看着有教科書厚度的文件夾,集體領悟塑像屬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