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心就要宣泄。
李鑫不開心了,就讓相熟的孟亮找了楊銳麻煩。
現在輪到楊銳不開心了。
理論上,楊銳可以去找景語蘭的老爹幫忙,他是中絲公司的副總,對一個剛入職的研究生,自然是手到擒來,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
只是這麼做總讓楊銳心裡覺得怪怪的。
而不用告老師這一傳統招式,楊銳本身的權利就相當小了。
“就從他這個在職博士入手好了。”楊銳用了一刻鐘來思考此事,然後用了一個小時來找人幫忙。
打探消息的首選,自然是學生會主席王亞平。
這個位置長袖善舞,能夠認識相當多的人,又有學生的身份,令人難生戒心。
半天的時間,王亞平就打問了個清楚,到楊銳宿舍來報到,說:“李鑫想報考厲教授的博士,好像已經見過面了,不過,厲教授想要全職的博士,不想要在職博士,學校能不能同意也不一定,兩人昨天聊了半個小時的樣子,結果怎麼樣就不清楚了。”
“厲教授是個什麼樣的人?”楊銳問。
“他是清華來的教授,就是清華那種人。”
楊銳莞爾:“清華那種人是哪種人啊?”
北大人說起清華,和清華人說起北大一樣,永遠都是一肚子的話,王亞平把話在嘴裡打了兩個滾,吐出一個詞:“方正。”
楊銳笑了:“咱們北大的方正教授不是更多?”
李鑫搖頭:“那都是院系調整以後,從清華來的。”
此言一出,兩人齊齊笑了,惹的門內宿舍裡的學生探頭探腦,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
笑過,楊銳喘了一口氣,道:“不能讓李鑫這麼輕鬆了,得給他找點麻煩。”
“怎麼找?”王亞平對此天生的有興趣。
“我也沒琢磨透,你有啥主意?”
“咱們可以再找幾個人去申請厲教授的博士。如果是在職的話,我敢說,這個消息放出去,肯定有的是人樂意。我認識幾個前兩年畢業的研究生,給他們說說,就算自己不來,消息也擴散出去了。”王亞平的興趣不是白來的,人家確實想到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
楊銳不由讚道:“你這個辦法好,殺人不見血,這可不是一般的麻煩了。行,就用你這個,不愧是學生會會長。”
王亞平樂滋滋的點頭,又反駁道:“學生會的工作可不是整人啊,我們是服務於同學,這個李鑫是華東紡織工學院的,他沒考上厲教授的博士以前,都不能算是本校生。”
“對對對,不過,擴散消息的工作還得交給你。”
“沒問題,咱們兄弟客氣什麼。”王亞平大包大攬的說,對他而言,這的確是個簡單的事。
“還是得謝謝,這招有點釜底抽薪的意思了,除非厲教授確定了人選,否則,這麼多人競爭下來,他想讀這個博士,那就太難了。”楊銳說着停了一下,問:“壞人家一個博士,會不會太壞了?”
王亞平不以爲然的道:“咱們學校又不是隻有厲教授一個人收博士生,他估計也不會死盯着厲教授的博士點。到時候,咱們學校不行,他就考別的學校唄,反正別和咱們做校友就行了。”
“也是。”80年代的大學生已是無比的金貴,博士更是比鑽石還要稀少。可另一方面,夠格考取博士的碩士生也不多,而且年紀普遍偏大,像是李鑫就已是30許的人了,他們要去考博士以前,都會與博士生導師充分溝通,若是發現競爭激烈,退而求其次纔是正常的,鮮少出現十數人去考一個導師的情況。
此外,現在的教授允許招收的博士生更少,比如唐集中下面就一個博士都沒有,即使允許,一年通常也就是一兩個名額,這種情況下,導師對博士生也會精挑細選,多數是當做弟子來培養的,考前的溝通自然必不可少,如果選定了人,多數也會規勸其他的報考人。
王亞平將消息擴散出去,無論吸引來的是想做“在職博士”的,還是普通“博士”的,都會大大增加競爭度。王亞平想着就笑出了聲,說:“我爭取聯絡幾個師兄,李鑫這個華東紡織工學院的研究生,不夠看。”
楊銳的報復之心稍熄,覺得就此給李鑫的麻煩,也算是一個有力的回敬了。
然而,他顯然還是低估了李鑫的報復執行。
第二天一早,從未見過的班主任出現在了教室裡。
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後,班主任命令道:“楊銳,你跟我來。”
楊銳無奈起身,後面的同學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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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有班主任?”
“大一第一學期都快結束了,咱們還得在高考狀元的陰影下活多久?怎麼班主任一來就找楊銳?”
“你們沒聽說吧,前些天公式出來的項目申請人裡就有楊銳呢,人家可以獨立做一個項目了,有2000塊錢的經費。”
“那是實驗經費,又不是專門給他的。”
“項目!知道項目是什麼意思?自己可以做發明創造了。”
“那個叫科研,不叫發明……”白玲聽不下去了,一言結束學生們的小議論。
18歲的白玲明豔動人,既有無敵的青春,又有傲人的風情,普通的男生自慚形愧,都不敢和她對話。
這卻無形中讓她有了點小權威。
在教室嗡嗡的吵鬧聲中,白玲乾脆起身推門,循着楊銳而去。
班主任也是個年輕人,二十多歲的樣子,下巴上還有沒有擠乾淨的青春痘。
他帶着楊銳到了樓梯拐角處,看看四周無人,便問:“楊銳,圖書館的孟亮老師,你認識嗎?”
“見過,不認識。”
“他昨天是不是讓你打掃書庫,你拒絕了?”
楊銳渾不在意的道:“他那是亂命。”
“孟老師雖然在圖書館工作,那也是你們的老師,他讓你打掃書庫,你不願意,可以向學校反映,怎麼能當場給他臉色?”班主任面色沉重,道:“現在,孟亮老師已經到學校教務處反映了你的情況,所以,你現在被動了。”
躲着聽牆角的白玲頓時爲楊銳捏了一把汗。
北大的學風寬鬆,那是相對於80年代來說的。現在的學校還是有着極大權威的,說是學生之命脈盡在其手也不爲過。教務處不僅可以直接給出下至警告,上至開除的處分,而且可以把處分寫進檔案,在這個不存在私人企業的年代裡,處分進檔案,就是影響一生的事情了,以後想去正規企業做個看門人都很難。
楊銳卻是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淡淡的道:“我沒有當場給孟老師臉色,也許是拒絕他的命令,讓他覺得顏面受損,但是,他的命令超過常規,我得有自己的判斷,不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否則,孟老師要是讓我去天安門貼大字報,我難道也去。”
“別亂說。”班主任聲音大了一點,又放低了,說:“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否則,教務處就直接喊你去了。現在的情況是孟老師反應了你的情況,而且有外校的同學作證,你必須得想辦法爭取孟老師的諒解,明白嗎?”
“不太明白。”楊銳的語氣生硬了,說:“明明是他出於某種心態要折騰我,我拒絕被折騰,怎麼就變成我要爭取他的諒解了。”
楊銳也不是要據理力爭,他心裡明白,像這種事情,本身就是本糊塗賬,要麼糊塗過去了,要麼就是糊塗追究。他只是心裡不舒服,畢竟,他剛剛還決定“放過”李鑫,更沒有準備要追究孟亮。
如今被反咬一口,楊銳心裡頓時有種人機對戰,飄逸出手,快樂追殺,然後被電腦反殺的噁心感。
“楊銳同學。”班主任其實也是一陣頭痛,此時硬着頭皮,用嚴肅的語氣道:“你首先要清楚,你是學生,孟亮老師是老師,尊師重道是傳統。其次,你是一面之詞,孟老師有證人。第三,你本身就自願到圖書館做學生工,孟老師給你工作是正常的命令,不是你說的亂命……”
“一個星期打掃清理兩個教室那麼大的書庫不是亂命?是我孤陋寡聞了,還是咱們學校的學生都是機器人?”楊銳絲毫不退,他是真的不怕,心裡只有不爽的火苗。
班主任換了個語氣,說:“你這麼倔,沒好處的。”
“我又不是爲了好處。”楊銳賣了個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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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聽的緊張的白玲在牆後一愣,不慎笑了出聲。
“誰?”班主任黑着臉追了過去。
白玲猶豫了一下,走了出來。
氣勢洶洶的年輕班主任一看是這麼漂亮的女大學生,腳先軟了,不小心就露了底:“你是白玲吧。”
他在元旦晚會上見過白玲,因爲是生物系數一數二的漂亮女生,又是自己班裡的,所以記憶深刻。
“你見過我?”白玲卻是倍感詫異,她沒見過班主任。
北大的班主任制度形同虛設,和北大的學風很一致,還曾經出現過一名流浪漢,僞裝北大某院某班的班主任,認真工作一年以後才被發現的軼事。
生物科學專業的學生們,也就是開學的時候見過一眼班主任,多數連記憶都沒留下。
年輕班主任有點尷尬,旋即繃起了臉,問:“你在偷聽?”
“正好路過,我覺得楊銳說的對。”白玲旗幟鮮明的做出了支持。
班主任愣了兩秒鐘,看看漂亮的女大學生支持帥哥楊銳,突然覺得意興索然,喟然道:“此事不歸我決定,楊銳,我是勸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實本來就是一件小事,道個歉就過去了,沒什麼了不起的。不要讓別有用心的人故意將事情鬧大。行了,你仔細想想,有需要就來我想辦公室。”
班主任甩甩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等人走遠了,楊銳才摸摸後腦勺,笑道:“我都不知道班主任還有辦公室呢。”
“他從來不到教室來,如果沒有辦公室的話,就沒有地方上班了吧。”白玲犀利的指出了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