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岸青對皁隸的說法,有着無限的怨念。
但這麼說的是位漂亮學姐,他卻是不好意思反駁了。說到底,胥岸青也就是一名18歲的少年,在中學的時候萬衆矚目,智商是冠絕校園的,情商卻不一定了。
學姐則將注意力放在了楊銳身上,首先問了她一個大衆問題:“你怎麼能考670分?這670分是怎麼考的?”
胥岸青也豎起耳朵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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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銳笑笑,說:“就學着學着,一下子開竅了。你們有沒有那種感覺,就是一些東西怎麼看都看不懂,強行看下去,突然之間就豁然開朗了?”
“有啊。”
當然會有了,人類大腦的機制就是這樣運作的。
胥岸青也默默點頭。
“你也有啊。”學姐看到了胥岸青的動作,激動的道:“我還以爲像你們這樣考第一第二名的學生,都是看書一看就懂呢。”
楊銳莞爾,道:“寫書的也是聰明人啊,有些還是超級厲害的聰明人,像是高斯這樣的傢伙,都是智商爆表的,他研究幾年十幾年的東西,又認真的著書立傳,怎麼可能是瞅一眼就能看懂的。”
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看書一看就懂的人,如果這種事情發生了,只能說明他早就看懂了。
知識原本就是積累的結果,讓中學生去看小學題目,自然有一看就懂的情況,讓李白和白居易科舉考微積分試試看,肯定是想死的心都有,說不定當場賦詩一首“積分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然後被判污濁污試卷。
師姐聽着“高斯”的名字,眼神越來越亮:“不愧是全國狀元呢,你有自學過高等數學吧,連高斯都知道。對了,爆表是什麼意思?”
“就像是壓力錶一樣,因爲數值太高了,所以爆炸了。”楊銳笑着解釋。
“好形象。”師姐配合的更好,眼神看的楊銳自信感上升,胥岸青不爽感更升。
被比下去的感覺實在糟糕,就和被人叫皁隸一樣糟糕。
胥岸青的怨念始終未能消散,卻見大方的師姐伸出手來,對楊銳說:“重新認識我一下,我叫王梅,王子的王,梅花的梅。”
“王師姐好,我是楊銳,楊樹的楊,銳利的銳。”楊銳半開玩笑的伸出手。
王梅和他輕輕一觸就收了回去,旋即笑道:“我是歷史系的,也是咱們學校五四文學社的會員,今年大三了,你們剛到學校,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來找我。”
說着你們,可王梅看着的是楊銳,這讓胥岸青更覺落差感。
第一和第二的差距,可是比數數難多了。
胥岸青也想像楊銳這樣自我介紹一下,然後與學姐打成一片,但他嘴脣動了兩下,還是沒好意思。
楊銳語態平常的與王梅聊天,等到一輛三輪車集齊四名生物系的學生,就有一名人高馬大的學長過來,跨坐於上,讓大家將行李放在三輪車上,使勁蹬了起來。
楊銳和胥岸青等人快步追在三輪車的後面,王梅則推了一輛自行車出來,陪在他們身邊。
到了宿舍樓,樓下也有幫忙運行李的同學,一扇窗戶外面還豎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104歡迎你”,窗戶外面,三名光着膀子的學生席地而坐,正在嘻嘻哈哈的打牌。
楊銳和胥岸青分在了不同的宿舍,但都在二樓。
楊銳向王梅道謝以後,自己扛着箱子就上樓去了。
他的身材甚好,又有鍛鍊了一年的成果,外型看起來健碩漂亮,再次引來無數的目光。
王梅笑呵呵的擺手道別,順便向下面的學生宣傳:“這是今年的全國狀元楊銳,你們生物系的哦。”
一會的功夫,全國狀元楊銳入讀生物系的消息,就傳遍了附近幾棟宿舍樓。
胥岸青照例被華麗麗的遮掩了。
楊銳同樣得到了一間六人宿舍。這裡有三張高低牀,還有一張飽受摧殘的大桌子上堆滿了雜物,宿舍的牆壁本應該是刷着白灰的,此刻也變成了灰黃色,一些變黃的報紙貼在半牆的高度,有80年代的,也有70年代的。
看着這些報紙,楊銳突然想,現在就是囤一批報紙,以後都能賺不少錢呢。
80年代出生的人,都很喜歡特色禮物,一張本人出生當日的報紙用來送人或收藏都再好不過了,品相好的,賣到幾百元都不稀奇。而在83年的當下,囤一批報紙的成本,一公斤只要幾分錢。超過一萬倍的利潤,只是出手的速度會有點慢。
“喂,想什麼呢,你也是今年的新生吧?哪個系的?”靠窗的上鋪,紗窗裡探出一隻腦袋,有點凹凸不平的樣子。
楊銳的“哦”的一聲,道:“我是生物系的,這裡不是生物系的宿舍?”
“宿舍沒按系來分吧,反正都是新生,分到哪裡就住哪裡吧。”上鋪的學生說着跳了下來,光着腳,手裡還拿着一個大饅頭,中間夾着不知是辣子還是什麼的不知名醬料。
楊銳低頭看了看灰塵滿地的地板,又看看人家的大饅頭,佩服的道:“這麼說,你也是新生了?你是哪個系的?”
“物理系的董志成,你叫我成子就行了。”
“橙子啊,好吧。我叫楊銳,生物系的,其他人還沒來嗎?”
“提前來了一個,出去溜達去了,是個湖南湘潭人,主席故鄉的,可能去天安門了吧。”董志成說着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大腦門,道:“楊銳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呀,你去過山東沒?”
“沒有。”
“哦,那可能認錯了。”董志成沒有認出楊銳的狀元身份,用沒拿大饅頭的手掃開半張桌子,道:“你東西先放這裡吧,行李塞牀底下就行了,一會等人到全了,咱們再大掃除。”
這是個不吃虧的主,不算太熱心,也不算太冷淡,還有點行事自我,比楊銳當年的大學同學,似乎還要有個性一些。
不過,80年代原本就是個熱情奔放的年代,社會中人總是被現實所壓垮,大學卻有着近乎無限的自由與空間,這也是中國大學最具人文性格與理想的時代,早幾年或者晚幾年,情況都會變的不同。
楊銳也不愛做打掃衛生的活計,靠窗的兩個上鋪都被佔了,他就選了一張靠窗的下鋪,先把自己的地盤收拾乾淨。當然,他選的不是董志成的下鋪,他擔心以後被饅頭渣給淹沒了。
董志成幫忙將垃圾倒了,又爬回自己的牀位,繼續一手饅頭一手書的看了起來。
在高低牀與高低牀,高低牀與大桌子中間,有幾個深而小的櫃子,正好能放下一牀行軍被,楊銳數了一下,高低總共是12個,於是整理了一個出來,放自己的東西。
不多長時間,另外三人都陸續進門。
最早來的侯兵是數學系的,長的就像是個1,瘦的能看到背後似的。接着進來的邱夏和蔡桂農都是北京人,一個讀土建,一個讀能源動力,皆有家裡人跟着,順便幫忙將宿舍給打掃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湘潭來的毛啓明風塵僕僕的返回來,笑嘻嘻的與衆人打招呼。
“終於湊齊了六人。”蔡桂農立刻組織道:“咱們一起去食堂吃飯,邊吃邊聊。”
“好好好。”六人都跑了一天,餓的厲害,紛紛點頭。
楊銳也整好東西,準備出去好好的看一圈北大。
浩浩蕩蕩出門的,不止203寢室一組人,大部分的新生,現在都在組織各種聚餐。
一羣人亂紛紛的出了門口,就見前方交通堵塞嚴重,且有響亮的女聲傳來:“楊銳是不是在這棟樓裡?哪個宿舍的知道嗎?”
楊銳隔着人縫去看,就見一名瓜子臉、小鼻子的女生,單手叉着細細的柳腰,攔在樓門處。
“小白牙!”楊銳瞬間想起了這個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