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190章,此章故而向前推一個數字)
平江飯店的餐廳是新近裝修的,差不多就是以京城的長城飯店的餐廳爲模版,然後縮小化拷貝出來的,就連瓷磚和衛生間的盥洗池,都買的是同一個牌子。
但在楊銳看來,與其說平江飯店的環境優美,不如說它的廚師優秀。
出身河東本省的特級廚師,用河東的技法,烹飪河東本地產的菜餚,實在是令人稱道的珍饈美食。
不過,海處長顯然更在乎檔次,見楊銳連點了數道肉菜,很不好意思的道:“要不然來些海鮮吧,不用客氣的,咱們還不缺吃飯的錢。”
楊銳呵呵一笑,說:“吃海鮮不如去沿海地區,我挺喜歡河東菜的,嗯,再來一道羊雜割好了,弗蘭奇先生若是不感興趣的話,就單獨放在我這邊。”
“沒關係,我什麼都吃。”弗蘭奇拿起筷子擺弄了兩下,漸漸熟練起來,他陸陸續續在中國呆了一年時間了,還學不會筷子的話,肯定是要餓肚子的。
海處長想起楊銳是河東本地人,於是也不再勸說,一會兒,一道道油膩膩的葷菜上桌,海處長也不好說楊銳點菜的水平差。
人的年紀不同,口味是不同的。
比如小孩子喜歡甜味,老人喜歡苦味,這與人生閱歷沒有絲毫的關係,與人的味蕾隨着年齡的變化發生變化有關。
海處長步入了中年晚期,食譜不僅開始變素,食量也變小了,對油膩的忍耐程度更差。
楊銳正好相反。他今年纔是十九歲,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紀,而且每天都有跑步,一週要做好幾次的推舉,這種鍛鍊強度雖然比不上軍隊,能量消耗實際上是超過了,光是要維持現在將近一米九的渾身肌肉,就要大量的蛋白質,別說是精心烹製的肉菜,就是純粹的一盆紅燒肉,他都能面不改色的吃個乾淨。
梁山好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多數是因爲年輕和強健的肌肉;童貫監軍食不厭精,多數是因爲年老體衰。
席間最先落筷的是海處長,然後是胖子弗蘭奇,楊銳掃平半桌菜,才意猶未盡的抱着肚子停了下來,讚道:“做的太好吃了。”
“喜歡不如搬來平江,你又有錢,每天都能來吃。”海處長笑着遞給他一張溼巾。
楊銳擦擦臉,笑道:“來到平江,就不一定有心情吃飯了。”
“怎麼說?”
“來說項的人太多,天天應酬,那不叫吃飯,只能說是陪客,就像海處長這樣,吃的沒滋沒味的。”
海處長一愣,轉瞬哈哈大笑起來,淺淺的喝了一口紅酒,才道:“沒你說的那麼辛苦,陪吃也是吃嘛,這麼好的東西,用我自己的工資,一個月都吃不起,也是陪你們吃飯,纔有嘗一嘗的機會,不過,要我說,錢要太多也沒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對不對?”
Wшw ✿тt kán ✿¢○ 楊銳輕笑,說:“從現在的環境來說,太多自然用不完,但中國在發展,環境也在變化,誰又說得清幾年以後的情況,十年後,二十年後,多少錢纔是太多,就難講了。”
他分紅多少,國醫外貿是知道的,海處長當日見到本公司的分紅,立刻就聯想到了楊銳的分紅,那份震驚自不必說。
就中國目前的環境下,15萬美元肯定不是最有錢的,但要排名的話,肯定是名列前茅。
至少,這麼多的私人財產是超出海處長的認知的,所以纔有錢太多的對話。
而從楊銳的角度來說,15萬美元根本不夠花,他的私人實驗室也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的普通標準,連國內一流都稱不上,以至於腦袋中的許多論文,現在依舊無法複製,就是再多10倍的錢,在燒錢的科研中,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私人實驗室肯定也是超出海處長的認知的,這個時期的中國人,通常都是能花公家的錢先花公家的錢,就算他們知道“私人”的方便,也是不願意置辦的。
海處長還好是出過幾次國門的人,雖然不知道楊銳在追求什麼,也就是笑笑,放下酒杯,順着楊銳的話道:“國家發展是需要所有人努力的……小楊你就做的特別好,我聽弗蘭奇說,你這次關於精製茄尼醇的論文,就寫了三篇,還有好幾篇相關的論文?”
“是,總共8篇吧。”楊銳點點頭。有關精製茄尼醇的文章,主要就是月前寫的六篇論文,總字數兩萬,因爲他自己說明可以隨意的合併,《生物化學系統生態》的編輯就將六篇給合併成了三篇,同一期刊登了兩篇,下一期又刊登了一篇。此外,另外五篇論文屬於散裝性質的,更多的是爲了製造技術壁壘,而非技術本身。
但是,從學術的角度講,他散裝性質的論文,反而更受歡迎一些,除了《生物化學系統生態》以外,另一家美國化學學會的《acs化學生物學》通過了他的兩篇論文,這是一家影響因子4。5左右的期刊,比《生物化學系統生態》高端不少,多少有些出乎楊銳的意料。
畢竟,他抄襲的論文,原本只是普通的sci收錄論文,影響因子1。0左右,想來,除了時間不同以外,他系統性的實驗和總結分析也起了作用。
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一篇論文的着眼點自然不同,學術價值亦會發生巨大的區別。
海處長關心的卻不是學術性,他起了話題,就繼續道:“茄尼醇這個產業,你選的非常正確,咱們國家是菸草大國,雲南等省份,每年製作捲菸剩下來的廢菸葉都很多,因爲我們沒有自己的茄尼醇提純技術,日本和西歐的一些國家收購菸葉的時候就很苛刻,有些時候還不願意收購廢菸葉,而要收購好的菸葉,自己加工,賺兩茬錢,在這個過程中,農民就吃了大虧,不僅不能利用廢菸葉提高收入,還會因爲外國公司的收購政策,使收入搖擺不定……”
海處長一通悲天憫人的演說以後,更是端起杯子,道:“小楊,我敬你一杯。”
楊銳無奈和他碰了一杯。
海處長一口氣喝完,將頭伸了過來,面對楊銳,說:“精製茄尼醇技術,是提高咱們醫藥水平的重要技術,粗製茄尼醇技術,是提高咱們菸葉種植戶收入水平的重要技術,要我說,粗製茄尼醇技術比精製茄尼醇技術還重要,所以……”
“您還是想建粗製茄尼醇工廠。”
“是。”
“實話實說,不划算。”
“不划算也要建。”海處長趁着酒氣,一拍桌子。
楊銳笑笑,道:“不划算的意思,是粗製茄尼醇工廠,會影響到新合資工廠的整體利潤,也就是說,每個股東的收益都會變少,如果這樣,您還要建的話,我的意見,是國醫外貿獨立出來建廠。”
海處長還伸着手,滿桌子舞動呢,這下子呆住了。
“獨立建廠”這個詞,楊銳前面還是用給原料企業呢。
楊銳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換成英語,說:“我認爲,粗製茄尼醇的提取和製造,是最考驗本土化實力的。如果國醫外貿能夠組織地方企業,建設粗製茄尼醇工廠,新建的合資工廠,就可以減少很多的麻煩。另外,精製茄尼醇工廠,也不是必須國醫外貿的加入。”
弗蘭奇這下子聽明白了,楊銳是想將國醫外貿都踢出局。
儘管有點可憐海處長,弗蘭奇還是在心裡暗暗點頭,不過,他沒有明確的表示。
踢國醫外貿出局,固然能提高捷利康的股份,但捷利康和國醫外貿是長期合作伙伴,這樣的先例卻是不好的。
楊銳翻着手解釋,說:“國醫外貿最主要的作用,在於他們佔據了國內的醫藥銷售渠道,以及能夠影響到原料收購的渠道。不得不承認,無論是採購菸葉,運輸菸葉,還是向國內銷售茄尼醇,都少不了國醫外貿的參與。但是,如果將粗製茄尼醇工廠和精製茄尼醇工廠分開,將後者建廠到香港,精製茄尼醇工廠就不需要國醫外貿的參與了,甚至,也不需要生產企業的參與。”
“只需要技術和資本的合作。”弗蘭奇不由自主的補全了,這個提案太有誘惑力了,因爲香港現在仍然處於英國的管轄,在香港建廠,對捷利康公司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情。
另一方面,建廠香港,不僅能利用到中國大陸的資源,還能減少中國特色的問題,這也是無數外企建廠香港的主要原因。
海處長卻是嚇壞了,用看猛虎的表情看楊銳。
他想削減楊銳的股份的話都沒說出來,只是提了一下粗製茄尼醇的問題,竟而就要被踢出局了。
這個恐嚇卻是實實在在的,因爲海處長知道,楊銳的華銳製藥公司,就是註冊在香港的。
由華銳製藥公司和捷利康合作,並將國醫外貿和地方企業,以及原料企業組成的粗製茄尼醇工廠當作供應商。
這樣的組合,就是好肉都給自己吃,骨頭才丟出去。
而且,骨頭上留的肉還極少。
至於楊銳有沒有膽量將此事付諸實踐,海處長也毫不懷疑。
這種有15萬美元的中國人,早就想去香港定居了吧,楊銳有本事又有錢,乾脆去香港開公司,他一個央企的處長,其實也難阻止。
“咱們再談談,再談談……”海處長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弗蘭奇先生怎麼說?”楊銳看向弗蘭奇。
“建廠香港的確是一個選擇。”弗蘭奇看了看海處長,又道:“捷利康還是希望能夠延續與國醫外貿的合作,所以,我們可以繼續探討這個問題。”
要說看重國醫外貿,捷利康公司自然是很看重的,畢竟是中國醫藥市場的出口品壟斷公司,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楊銳的價值也慢慢顯現了,一個19歲的少年,先後開發出兩項領先世界的技術,發表了十幾篇高質量論文,儘管精製茄尼醇的技術尚未進行驗證,但有首席技術官對論文的驗證,一名冉冉升起的科技新星已經展現在了弗蘭奇面前。
捷利康的總體戰略是與國醫外貿的合作,但國醫外貿並不是捷利康在中國唯一能夠選擇的合作伙伴。
如果與楊銳合作更有價值,捷利康改換門庭,另找一家中國的央企合作,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
所以,弗蘭奇現在完全處於觀戰模式了。
海處長沒有太多的思考時間,稍作猶豫,即掙扎道:“我們可以按照西捷工廠的標準,來討論股份構成。”
西捷工廠可沒有精製茄尼醇這麼複雜的問題,規模也相對較小,如果按照西捷工廠的標準來,國醫外貿必然是吃虧了。
楊銳說建廠香港,也是威脅的意味居多,畢竟,他以個人的身份參與談判,分量實在是太小了。
如果沒有一點拿得出手的威脅,楊銳肯定要被吞的骨頭都不剩下,5%的股份都可能拿不到。
國醫外貿上一次能同意給楊銳25%的股份,既是楊銳的非暴力不合作起了作用,也是因爲他們沒有準確的估值。
要是知道25%的股份一個季度就能產生十幾萬美元的利潤,打死他們也不會給楊銳。
甚至,要不是代持股份的是香港華銳製藥公司,國醫外貿已經都反悔了。
精製茄尼醇的工廠更值錢,利潤也可能更高,以西捷工廠的標準討論,原本是國醫外貿怎麼都不會同意的條件。
海處長一來是着急,二來是因爲少了原料企業分潤股份,這才急忙說了一句。
接下來,餐廳裡就沉默的能聽到相互間的呼吸聲了。
良久,楊銳才說:“以西捷工廠的股份分配爲準線做討論,可以考慮。”
“太好了……”海處長長出了一口氣,突然醒悟過來:我這是在做什麼,以25%爲基礎討論股份,有什麼好的,總部那邊怎麼解釋……
“國醫外貿內部,對股份也有一定的要求吧。”楊銳再次出言,擾亂了海處長的思緒。
“是。”海處長變的沉悶起來。
“是多少?”
海處長無奈的瞥了楊銳一眼,說:“底線是機密,我沒法告訴你的。”
“我猜一下,20%吧?”這個消息,是楊銳從韓大姐那裡得來的,既然天津製藥二廠的合資廠裡,捷利康的股份是20%,而他們又尋求提高股份,那他們的底線就在20%左右了。當然,這是按照五個股東分配的底線。
弗蘭奇笑笑,說:“捷利康是主要出資人,我們要50%的股份。”
“國醫外貿希望能拿到30%的股份。”海處長說的是“希望”,等了一下,接着道:“生產企業,最少還要分配10%。”
他絕對是往少裡說了,天津製藥二廠分得的股份都是30%,韓大姐代表的天津製藥三廠是家小廠,所能承受的最低股份都是15%。
而就總股份來說,捷利康公司是投資人,80%以上的資金都是他們出的,分得50%已經是國內政策的妥協之舉了,剩下來,可供分配的股份總共就是50%。
海處長說國醫外貿拿30%,剩餘的僅僅20%,再給藥廠10%,留給楊銳的只有10%,而且是含了藥廠這個不確定的因素。
楊銳就當沒聽懂生產企業的分配要求,首先要求海處長減少國醫外貿的股份。
海處長此時方纔有點拿回主動權的感覺,他照着自己想法,慢慢的談了下去,快到下午會議開始的時候,才做出讓步,說:“國醫外貿最低要22%的股份,剩下的28%的股份,由你和生產企業自己談好了,談下來多少,就是多少。”
“國醫外貿21%。”
“好,21%就21%。”只要比20%高,海處長就好寫報告了,哪怕楊銳和生產企業談不下來,他也有更多的空間動作。
楊銳不想再來一次非暴力不合作了,強迫國醫外貿修改底線,那就不是一兩個月能談下來的生意,所以,楊銳不出意外的露出笑容,說:“就這麼說定了。”
海處長和他握手,又道:“你可別再想着搞什麼銷售企業和生產企業分離,精製茄尼醇是個大產業,國醫外貿和捷利康公司都要求掌握生產企業的股份。”
西捷工廠可以用生產企業和銷售企業分離的方式,是因爲捷利康和國醫外貿都不在乎西捷工廠本身,他們一個要的是技術,一個要的是創收,而且有儘快促成合作的意思,而西堡肉聯廠白得一個工廠,也很高興。
精製茄尼醇就不同了,它的投資額更高,產業鏈的價值也更大,即使再弄一個銷售公司,大家依然要爭奪生產企業的股份,因爲精製茄尼醇工廠的價值,不止體現在利潤上,還體現在工廠本身。
楊銳笑着說:“我當然知道,這次就一家工廠,不做銷售公司。”
“那你準備怎麼說服生產企業降低股份。”海處長滿臉的好奇,還有一絲得意。
楊銳同樣掛着一絲得意,說:“我不準備給生產企業股份。”
……